第72章 她的乖巧
“殿下,這兩個好不好?” 得到云容玨的應(yīng)允后姜舞挑選著荷花燈。 云容玨在旁看著,點頭,“你選的都好?!?/br> 姜舞歡喜著抱起兩個荷花燈,拿到一旁,然后將一卷紙和毛筆遞給云容玨,“殿下將心愿寫下后卷起,然后塞到這荷花燈里就可以了?!?/br> 姜舞將荷花燈擱置一旁,就著手邊的大樹,書寫起來。 云容玨垂眼,望著手里的一方紙張,片刻后,他如小姑娘一樣,就著樹干,揮灑而下。 姜舞很快寫好了,她將紙條卷起,塞進(jìn)荷花燈里。彼時,云容玨也已將紙條塞了進(jìn)去。 “殿下,咱們?nèi)ツ沁叿虐?,人少些?!?/br> 兩人走到橋下的石階上,將荷花燈擱置于碧波河面之上。 姜舞雙手合十,雙眼閉合,“愿小舞和殿下心愿達(dá)成?!?/br> 云容玨看著,漆黑如夜色的墨隱著微光。 兩人放完了荷燈,又在街市上悠轉(zhuǎn)了轉(zhuǎn),才啟身回宮。 玩鬧這么些時辰,忽然靜溢下來,姜舞坐著馬車一晃一晃的有些困乏。 “困了且睡,一會兒到了本殿再叫你?!蹦腥苏f道。 姜舞是真的困累,云容玨這么一說,她沒再繃著,小腦袋靠到一旁,很快睡著了。 馬車一顛一顛到了皇宮,到凌霄宮門口時,云容玨才將小姑娘喚醒。 姜舞跟著云容玨回了漪瀾軒。 兩人剛走到漪瀾軒,就見卓珂迎了上來。 卓珂若意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流轉(zhuǎn)片刻。 云容玨和姜舞兩人酉時左右就出門,到現(xiàn)在才回來,兩人究竟是去做什么了,卓珂心里揣測著。 “殿下回來了,殿下累了吧,奴婢伺候殿下沐浴吧?!弊跨嬉笄诘慕舆^云容玨脫下的披風(fēng)。 “不用,你出去吧,這里讓她伺候著就行了?!痹迫莴k一聲命令。 卓珂臉上的笑僵住。 “還不下去?”見卓珂遲遲不離開,云容玨聲音冷了幾分。 卓珂不敢違抗云容玨命令,只能頷首退出大殿。 姜舞給云容玨弄來熱水,待他沐浴完。 “今兒你且早些睡吧。”云容玨朝她說道,邊徑直走到書桌前。 “夜深了殿下還不安寢嗎?”她見云容玨是還無安寢的意思。 “本殿還有些事要處理,你且先睡,聽話。” 夜色漸深,云容玨放下書卷后,下意識朝里頭探去視線。他站起身朝里走去。 靠近外頭的軟榻上,小姑娘蜷縮著身躺睡著,模樣乖巧。 他不由靠近,望著,似無論何時,她都是乖乖巧巧惹人喜歡的樣子。 她的乖巧、單純,是他在這皇宮里,不曾見過的。 不對。 曾也有過那么一個人,可是后來…… 在想起那人時,云容玨平和的眸涌起波瀾,他閉閉眼,揮散去腦海中的那些記憶。 …… 翌日。 姜舞昨夜雖睡的沉,但早起也是不敢耽誤的。 她替云容玨打來熱水,侍候著他洗漱。 “殿下是明日要出門了嗎?”她邊理著他的衣衫,邊問道。 “嗯,明日辰時。” 姜舞點點頭,“奴給殿下縫制的靴墊已經(jīng)好了,已經(jīng)給殿下放進(jìn)行李里頭了。” 云容玨看了眼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陌?,輕頷首。 他目光下落,落在她雙足的鐐銬上。這是頭一次,他覺得這鐐銬礙眼。 “把鐐銬解了吧,以后也不必再戴著了?!痹迫莴k將鑰匙遞給她。 姜舞一愣,好半響緩不過神。 她沒聽錯吧? 他的意思是以后她都可不必戴著這鐐銬了? 見她遲遲未接過鑰匙,“怎么,莫不是meimei戴這鐐銬戴出感情了,舍不得摘下了?” 姜舞連忙搖頭,“不……不是?!?/br> 這鐐銬是一種象征,奴的象征,且這鐐銬在足上多有不便,能取下來她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舍。 只是…… “殿下,奴……以后真的可以都不用戴這個了嗎?”她生怕是自己聽岔了。 “話本殿不想再重復(fù),你若不愿,鑰匙給本殿?!彼龜傞_手。 姜舞鼓著唇搖頭,“奴愿意!” 她說完蹲下、身,用鑰匙將足上的鐐銬解開。 沒了這對鐐銬,姜舞走起路來都輕松許多,也沒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簟?/br> “姜舞?!?/br> 卓珂見姜舞一臉的歡喜,她走近,驀地,發(fā)現(xiàn)姜舞足上的那對鐐銬沒了。 “姜舞,你的鐐銬呢?!誰允許你私自解開鐐銬的?!你可知囚奴私解鐐銬是大罪!”卓珂睜著眼,怒斥道。 “我沒有私自……” “她的鐐銬是本殿讓解開的?!焙鋈粋鱽硪宦?。 卓珂轉(zhuǎn)過頭,看見云容玨,方才張揚的氣勢瞬間熄滅,“她的鐐銬是本殿讓解開的,怎么,你莫不是對本殿的決定有意見?” 卓珂哪里敢。她連忙搖頭,“奴婢不敢,只是……” “殿下,姜舞是囚奴,這解開鐐銬是不是不太妥當(dāng)?!弊跨嬲f道。 “你倒是同本殿說說,有何不妥?她是本殿身邊伺候的囚奴,一切便是本殿做主,本殿且有資格解開她的鐐銬?!?/br> 卓珂聞言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言。 在大涼囚奴是要戴著鐐銬的,但,若主子準(zhǔn)允,這鐐銬也是可以解開的。 云容玨朝卓珂落下不悅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卓珂看著云容玨走遠(yuǎn)后慢收回眼,剜瞪了一眼姜舞,姜舞對上她這樣的視線目光,無奈垂下眼。 “小舞,我知道殿下對你挺不錯的,如今殿下給了你這么大的恩賜,你可要記在心里,切莫因殿下的寬容而得意忘形了。”卓珂說道。 卓珂自成了官女子后,氣勢便起來了,無論何時,總想著訓(xùn)誡他人,姜舞也不愿和她多計較,點點頭,“奴明白?!?/br> 皇宮內(nèi)院。 云容玨去了趟承明殿給云樓請安,順便聽了幾句云樓的叮囑,而后他從承明殿出來去了長樂宮。 長樂宮內(nèi),楚音靠坐在窗邊,目不轉(zhuǎn)睛望著外頭,心事重重。 “夫人,臨安王殿下來了。”彩棠稟聲道。 楚音望著窗外的雙眼那柔和的眸光,在頃刻間退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寒栗,她淡淡嗯了一聲。 云容玨踏進(jìn)殿內(nèi),楚音轉(zhuǎn)過身,“來了?!?/br> “請母妃安?!?/br> “你明日就要出行了?!背魡⒙暤?。 “是?!?/br> “時間真快啊,”楚音悠聲,“這次你父皇將此事委任于你,看重你,你莫要讓你父皇失望了?!?/br> “是,兒臣明白?!?/br>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語氣間的冷漠疏離,完全不像兩母子。 “你明日要出遠(yuǎn)門了,繡院那邊裁制了些衣裳,你且看看,合不合適?!背粽f完示意彩棠一眼。 不一會兒,宮人捧著繡院繡好的衣裳走進(jìn)來。 云容玨看著,眼中情緒寡淡,“是繡院的繡娘縫制的?”他啟聲。 “是啊,都是繡院最好的繡娘縫制的。” 云容玨看著這些縫制精巧的衣裳,眼里沒有一絲歡喜和愉悅,“既是最好的繡娘縫制的,自是沒什么問題的,除此之外,母妃可還有別的要交代?” 云容玨望著楚音,平和眼底下攢著暗涌的期盼。 然而…… 他的這抹期盼,隨著楚音的冷漠漸漸撲散,最好消失殆盡。 除了那幾句讓他辦好差事的叮囑,還有這繡娘縫制的衣裳外,楚音對他,再無其他。 他猶記得,大皇子每每出遠(yuǎn)門,皇后總是最cao心擔(dān)心的那個,為其忙前忙后準(zhǔn)備出行用的東西,衣裳也是皇后親手縫制的,關(guān)心的叮囑更不少。 而同樣的事在他這,卻是天壤之別。 他看著楚音的那雙眼眸,她的這雙眼,他從小看到大,可這雙眼,在面對他的時候,他在其中從沒看見過一絲關(guān)心和愛意。 如這冬日的天氣一般,她給予他的只有冷漠。 …… 漪瀾軒這邊,姜舞做完手中的活后,便一門心思撲在給云容玨準(zhǔn)備的行裝上。 云容玨的行裝其實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的,可姜舞總是擔(dān)心會有缺少的,一遍遍掰著手指數(shù)著,點著,就怕缺漏。 “御寒的外衣一件兩件三件,夠了,靴子,還有……” 云卿卿走進(jìn)殿時就看見那小姑娘掰著手指頗為認(rèn)真的樣子,也不知在數(shù)些什么,“小舞!” 姜舞被忽然的叫聲嚇了一跳,轉(zhuǎn)身看見是云卿卿,連忙欠身行禮,“三公主?!?/br> 云卿卿笑著將她扶起,然后瞥看了眼桌上的包袱,“你這是在做什么呢,方才進(jìn)來就看你掰著手指很認(rèn)真的樣子?!?/br> “回三公主,奴是在準(zhǔn)備殿下明日出行的行裝,怕有漏些什么?!?/br> 云卿卿笑,“你真笨,就算有什么漏帶的,難不成這外頭還買不到了?漏了什么,路上再買就是了?!彼f道。 姜舞撓撓頭,“嗯,三公主說的是,只是奴想著,出門在外,總歸是準(zhǔn)備齊全些要更方便的,像衣裳這些貼身的,自己準(zhǔn)備的總是好過外頭買的?!?/br> 云卿卿聽著小姑娘一本正經(jīng)的話,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準(zhǔn)備齊全了,心也安定些,小舞,你對我五哥是真用心呀。” 姜舞將手邊的護(hù)手塞進(jìn)云容玨的包袱里,邊道:“殿下對奴好,奴是要知恩圖報的?!?/br> 滴水之恩以涌泉相報,母妃教過她的。 云卿卿如書院先生般點頭看著姜舞,眼里頗有幾分孺子可教也的神態(tài)。她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手托著腮看著,慢聲開口,“你對我五哥好,我五哥對你,也是從未對旁人有過的上心,看來我五哥是真喜歡你?!?/br> 姜舞一怔,“三公主說笑了?!?/br> “我可沒說笑,你跟在我五哥身邊也有日子了,我五哥性子冷清淡漠你是知道的,他讓你去學(xué)院學(xué)習(xí),對你處處上心,這些,他以前可從來沒對誰做過,而且,我都發(fā)現(xiàn)自從你在五哥身邊后,他情緒都多了,不像以前,臉上情緒兩根手指數(shù)的出來?!?/br> 姜舞輕眨眼,聽著,她不知道從前的云容玨是什么樣的,他的性子在她看來,是難以捉摸的,卻也是如云卿卿所言的,寡淡居多。 “三公主,殿下他,一直都是這樣嗎?”她忍不住問道。 云卿卿順手捻起手邊的干果吃起來,邊吃邊道:“反正從我記事開始,就是吧,哦對了,五哥年紀(jì)小一點的時候,好像情緒還多些,不過那時候我年紀(jì)也小,記得也不多,但聽宮里原來伺候過五哥的老嬤嬤說,五哥小時候,還挺活潑的,也不知后來怎的就變了。” 活潑…… 唔…… 姜舞難想象那是怎樣的場景。 她印象里的云容玨,除了冷漠,偶爾的戲謔她會看見,不過多是逗弄她時的。 “一進(jìn)門就聽見你們叨叨不停的聲音,擾的頭疼?!?/br> 忽然傳來的一道聲音令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 “五哥!” 云卿卿歡快的從椅上起來,跳到云容玨面前。 “殿下?!?/br> “這個時辰你怎么過來了?!痹迫莴k看了姜舞一眼,然后徑直走到她身邊。 云卿卿嘿嘿一笑,“我這不是來看看五哥嘛,五哥明日要出遠(yuǎn)門了,卿卿關(guān)心五哥?!?/br> “你有心了。” 云卿卿眉毛一挑,“卿卿有心,不過五哥,小舞更有心,五哥出行帶的包袱,她怕是不知道來回整理了多少遍了?!?/br> 云容玨望姜舞一眼,眼里是一抹柔和,嘴上卻說道:“她是愚笨,且怕錯漏了?!?/br> 姜舞:“……” “對了五哥,這個護(hù)手的,是卿卿特意給五哥做的。”云卿卿令宮女吟心將護(hù)手遞上。 云容玨挑眉一眼,“你做的?” 云卿卿對上他那能將人看穿的眼眸,嘿嘿一笑,撓了撓頭,“是吟心幫著做的,不過五哥,這布料是卿卿親自選的,還有這邊上的團(tuán)云,這是卿卿親手繡的!”她特意翻出那兩團(tuán)團(tuán)云。 云容玨垂眼看。 嗯,是她繡的。 兩團(tuán)團(tuán)云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宮人們的手藝。 “放里頭。”云容玨將護(hù)手遞給姜舞,姜舞接過,將護(hù)手放進(jìn)包袱里。 “你且先下去,本殿同公主有話說。”云容玨朝姜舞說道。 姜舞乖巧點頭,應(yīng)聲后退出大殿。 云卿卿好奇的朝外探著腦袋,一臉五哥你有事的樣子,“五哥,什么事要這么神秘同卿卿說呀,連小舞你都讓退下了?!?/br> 云容玨走到桌邊,在椅上坐下,給云卿卿倒了一杯茶遞去。 “我這次出遠(yuǎn)門,快也要一月,慢則兩月也是有的。” “嗯,卿卿知道呀,五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卿卿嗎?”云卿卿喝著茶吃著點心,問道。 “你和那丫頭關(guān)系不錯,本殿不在宮里的這段時日,若她有什么事,你能幫且?guī)退话?,莫要讓人欺了她?!痹迫莴k說道。 云卿卿張著唇,眼睛微瞇起,“五哥原來是為了小舞啊,五哥,你對小舞是不是……”云卿卿邊說,眼上那一對黛眉上挑的厲害。 云容玨淡淡一眼,“姑娘家家,莫要胡亂尋思?!?/br> 云卿卿調(diào)皮吐舌,“卿卿才沒有胡亂尋思呢,五哥喜歡小舞難道不是嗎?不過五哥,你既喜歡她的話,何不收了她到名下,讓她做個官女子也好呀?!?/br> 云容玨眼底染著一抹思慮,片刻后啟聲,“對她,是有幾分興趣,但還不至于?!?/br> 云卿卿努努唇,不至于嗎? 可她看著,挺至于的。 要不怎會臨行前還這般記掛,甚至叮囑她讓她幫襯著。 不過這些話云卿卿沒再說,她答應(yīng)下云容玨的交代。 晚膳,依舊是云容玨和姜舞一起用的,偌大的殿宇內(nèi)只有他們兩人,清凈卻不冷清。 “殿下,早些安寢吧?!?/br> 姜舞侍候完云容玨褪去身上外袍,洗漱了臉。 她剛要退出內(nèi)殿,忽然,被男人抓住手,她一怔,疑惑望著他,“殿下?” “今夜你且留在這,同本殿一起?!?/br> 姜舞一愣,要她一起? 她忙道:“殿下這不合規(guī)矩。” “眼下殿內(nèi)無人,合不合規(guī)矩且是本殿說的算,再者,這不合規(guī)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痹迫莴k說道。 姜舞:“……” 那兩次是意外啊。 可胳膊擰不過大腿,云容玨的命令她違抗不得。 外頭安靜,殿內(nèi)更是寂靜,唯一的聲響,大概就是殿內(nèi)銀簍里燃燒的炭火迸發(fā)出的滋滋響聲。 姜舞躺在榻上,一雙小手局促不安的落在身前,水靈的大眼睛睜著,她沒有一點困意。 云容玨雙目緊閉,片刻后慢慢睜開眼,側(cè)頭看了眼身邊的小姑娘。小姑娘睜著眼,一副正襟危然的樣子。 忽然。 “呀?!苯柘乱庾R輕呼出聲。 云容玨長臂伸過,將她一把摟進(jìn)了懷中,小姑娘香香軟軟的,抱著舒服極了。 “殿下……”她本能輕喚一聲。 云容玨抱著她,下顎抵著她的腦袋頂,“明日,就要出門了?!?/br> 姜舞輕眨眼,想到他要出遠(yuǎn)門,這一出去,少則要一月,多則兩月有余,她心里是不舍的。 “你可有什么話要同本殿說的?!?/br> 姜舞粉唇鼓鼓,片刻后緩聲:“殿下要保重自身,早些回來?!?/br> “會擔(dān)心嗎?”男人又道。 姜舞微愣,眼皮掀起,由下至上望去,順著男人好看的下顎線,觸及他如墨般漆黑的雙眸。 “本殿出行,你會擔(dān)心嗎?”他重復(f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