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凰兒！”云樓呵斥一聲，瞪了一眼云凰，“退下！”

    “父皇！”

    “這件事人證物證俱在，沒什么好說的了?！痹茦钦f道。

    “父皇?！?/br>
    云容玨忽然開口，望向云樓。

    云樓對(duì)上云容玨的視線，有些微愧，“玨兒，朕知道她是你身邊的人，你念舊情，但事關(guān)重大，不能以一己之情來處事?！?/br>
    “父皇，兒臣是想問，這事若是她做的，動(dòng)機(jī)是何？”

    云樓定看著云容玨，片刻沉默后緩聲，“這個(gè)朕也調(diào)查清楚了，她，”云樓指著姜舞，“大公主曾多次為難她，也責(zé)罰過她，這丫頭便懷恨在心了。”

    “皇上奴婢斷斷沒有，”姜舞駁聲道，“皇上，這位公公奴婢和他素未謀面，并不相識(shí)，絕對(duì)沒有從他那要過什么藥石。”

    柳芳菲沉默未語，看著這一殿的亂，輕眨眼里，透著淡淡的疑惑。

    姜舞雖極力辯駁，可云樓并不信她，且更是呈上種種證據(jù)落實(shí)了她的罪名。

    “好，既然是她這賤婢所為，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碧唐國(guó)使臣怒道，邊說著拔出長(zhǎng)劍，直指向姜舞。

    眼看著那尖劍就要刺中姜舞，砰的一聲，云容玨以扇柄擋住了碧唐使臣朝姜舞刺去的劍。

    “玨兒！”

    碧唐使臣怒目圓瞪，“臨安王殿下這是做什么，難道還想護(hù)著這賤婢不成？！她害死我碧唐重臣，我今兒勢(shì)必要她以命抵命！”

    “玨兒，不得無禮，退下！”云樓呵斥一聲。

    “趙使臣惱怒之心我們能理解，不過，碧唐使臣此次前來我大涼為的是和親，若此時(shí)沾染上血?dú)?，未免不吉利?！痹迫莴k說道。

    趙使臣冷哼一聲，“這賤婢遲早要?dú)ⅲ　?/br>
    云容玨雙眉微顫，“趙使臣即便要處置，等迎親時(shí)將人一起帶回碧唐，再處置，是更穩(wěn)妥也更合適些?！?/br>
    “五哥！”

    姜舞倏然抬起眼，小手緊緊絞在一起，望著他的眼神情緒復(fù)雜。

    趙使臣怒瞪眼姜舞，片刻后才緩收起劍，將劍入鞘，“好，聽臨安王殿下說的也有那么幾分道理，迎親不宜沾染上血腥，今日且留這賤婢一條命，待我等將她帶回大涼，定割其膚，放其血！”

    趙使臣說完轉(zhuǎn)眼看向云樓，“大涼皇上，這段時(shí)間這賤婢就勞煩你們關(guān)押了，若她跑了，我碧唐國(guó)可不會(huì)善罷甘休?！?/br>
    云樓頷首，“趙使臣盡管放心就是，來人，將囚犯押回大牢，好好看著！”

    侍衛(wèi)走進(jìn)殿，左右架著姜舞，將她帶離，她目光緊緊望著云容玨，眼里是渴盼和無助，然而……

    她從云容玨的雙眸中看不到多一點(diǎn)的情緒，他此刻的淡漠冷靜，是如冬日寒風(fēng)侵襲她的。

    ……

    云容玨和云凰兩人離開后回了凌霄宮漪瀾軒。

    云卿卿和赫寶琪都在，云卿卿知道今日是最后期限，見兩人回來，她們連忙迎上前，“五哥六哥怎么樣了？姜舞呢？”她目光四落，沒看見姜舞跟著兩人回來。

    云容玨什么話也沒說，徑直走進(jìn)了大殿。

    “五哥六哥，情況到底怎么樣了？”云卿卿跟著進(jìn)去。

    “是啊，云凰哥哥，姜舞沒事吧？”赫寶琪問道。

    云凰沉著眼色瞥看了眼云容玨，然后緩聲道：“那丫頭被落實(shí)罪名，已經(jīng)……關(guān)押起來了，父皇將她交給碧唐國(guó)使臣了，要將她帶回碧唐國(guó)處置?！?/br>
    云卿卿和赫寶琪都是一愣，云卿卿反應(yīng)過來急色萬分，“怎么會(huì)這樣？她怎么會(huì)和這件事有關(guān)系！”

    云凰看著云容玨，忍不住啟聲：“五哥，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難道就任由這樣下去嗎？那丫頭若真的去了碧唐，就再……”云凰呼吸微重。

    云容玨卻是始終不語。

    “娘娘這是怎么了，從宣室殿回來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眿軆悍钌喜杷?，見柳芳菲臉色有些異樣，問道。

    “本宮是覺得，今兒這事，太奇怪了，就連皇上的反應(yīng)都很奇怪。”

    嬡兒不解。

    “本宮總覺得，這事和那丫頭應(yīng)沒什么關(guān)系，她豈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來?！?/br>
    “娘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姜舞和大公主有過摩擦過節(jié)，說不定就是懷恨在心呢?！眿軆赫f道。

    柳芳菲飲喝一口茶后搖頭，“本宮覺得不會(huì)，那丫頭本宮對(duì)她雖不是很了解，可平日看她和臨安王進(jìn)進(jìn)出出，那丫頭是很謹(jǐn)慎小心的，膽子也不大，就算她對(duì)大公主真懷恨在心，用這樣的手段，未免也太大膽了，這不光是令大公主遭罪，還牽扯到兩國(guó)，她有幾個(gè)膽子這么做?！?/br>
    “可是，不是已經(jīng)調(diào)查出來了嗎，還有人指證她，皇上也下了定罪，想來不會(huì)有錯(cuò)吧。”嬡兒說道。

    “這正是本宮疑惑的地方，那些所謂定罪，其實(shí)還有漏洞，皇上做事處事一向嚴(yán)謹(jǐn)，可今兒，卻好像急著給那丫頭定罪似得，怕不是將那丫頭推出去成了替罪羔羊?！?/br>
    “那碧唐國(guó)使臣不依不饒的要皇上給個(gè)結(jié)果，三日期限那么短，皇上不想兩國(guó)交惡，就算找個(gè)人替罪，也能理解吧，娘娘何必?fù)?dān)心那么多呢。”嬡兒說道。

    柳芳菲目光沉沉，“若只是尋常宮女也就罷了，可偏是臨安王殿下身邊最得寵的宮女，皇上一向喜愛心疼臨安王的，就算要找替罪羔羊，大可隨便找個(gè)宮女，又何必動(dòng)臨安王身邊的人讓臨安王不高興。”

    嬡兒皺眉想想，“娘娘說的是，是有些奇怪。”

    柳芳菲望著杯盞里浮在面上的茶葉，緩聲：“不知為何，本宮總覺得，這事，和長(zhǎng)樂宮有關(guān)?！?/br>
    “楚夫人？”

    柳芳菲沉默片刻后，湊到嬡兒耳邊，小聲吩允了幾句。

    ————

    碧唐國(guó)使臣出事一事，隨著姜舞罪名落實(shí)，慢慢平息了下來，只待到了云卿卿出嫁之日，她同碧唐國(guó)使臣一起前往碧唐等候處置。

    云卿卿才接受現(xiàn)實(shí)平和下來的心情因?yàn)榻璧氖掠殖谅淞讼聛怼?/br>
    “參見三公主?！?/br>
    云卿卿抬頭，就看見云招身邊的姜娘子不知何時(shí)過來了，有之前姜娘子對(duì)姜舞做的那件事，她對(duì)這位姜娘子的印象不怎么好，也不太愿意搭理。

    “是二哥身邊的姜娘子啊，姜娘子來本公主的月棠宮做什么？”云卿卿坐直起身，收起臉上失落擔(dān)心的情緒。

    姜翹一臉的笑意，“賤妾是同淮王殿下一起過來的，殿下有事去處理了，讓賤妾順便看看公主，殿下知道公主即將要出嫁，心里難免情緒多，想著讓賤妾來陪公主說說話?！?/br>
    “二哥有心了，姜娘子代本公主謝謝二哥的好意吧，不過就不勞姜娘子費(fèi)心相陪了?！?/br>
    云卿卿不愿理會(huì)姜翹，可沒想到姜翹臉皮頗厚，話里話間就留了下來，和她像是好友一般說著話。

    “公主，賤妾知道公主近來心情煩憂復(fù)雜，公主要出嫁是喜慶的事，可莫要讓不值得的人，壞了公主的好心情?！苯N說道。

    云卿卿不傻，她知道姜翹說的是什么，也知道她的意有所指。

    云卿卿扯了扯唇角，“不值得的人？不知道姜娘子所指的是誰啊？”

    姜翹剛要張口說話，云卿卿繼而道：“哦——姜娘子說的是姜舞吧，本公主若沒記錯(cuò)，姜娘子和姜舞似乎是同父姐妹，怎么，她出事了，姜娘子倒一點(diǎn)也不掛心?！?/br>
    姜翹低眉一笑，啟聲道：“公主，我與那賤婢確實(shí)是同父姐妹，但非一母，本來情分就不深。而且那姜舞，自小蠻橫任性，和賤妾合不來，她人品性也有問題，否則也不會(huì)做出這種膽大妄為的事了?！?/br>
    “她蠻橫任性？”云卿卿輕笑，“本公主倒不覺得?！?/br>
    “那是她會(huì)做戲，公主都被她騙了?！?/br>
    姜翹說罷喚來身邊侍候的婢女，將一方錦盒呈到云卿卿面前。

    云卿卿瞥眼看著，“這是？”

    “公主要出嫁了，賤妾想著要送些賀禮給公主，這是賤妾的小小心意，還望三公主不嫌棄。”

    云卿卿打開看了眼，錦盒里裝著的是一對(duì)玉鐲，玉鐲看上去很通透，是件好物。

    “姜娘子說笑了，這對(duì)玉鐲色澤通透，一看就是上品?！?/br>
    “公主喜歡就好?！?/br>
    “二哥倒也真是舍得，姜娘子你地位不高，卻給娘子你這么好的玉鐲。”云卿卿說道。

    云卿卿的一句地位不高，是令姜翹臉色稍變。

    云卿卿瞅著，粉唇唇角的笑更深了，她將錦盒合上，“姜娘子請(qǐng)回吧，本公主乏了，想休息了?！?/br>
    云卿卿忽然就下了逐客令，令姜翹措手不及。

    “姜娘子走的時(shí)候別忘了將這對(duì)鐲子拿回去?！痹魄淝湓拕傉f完，身邊的吟心就將錦盒合上，直接塞給了姜翹身邊的婢女。

    “公主，這賀禮。”

    “姜娘子拿回去吧，二哥給的賀禮已經(jīng)夠了，姜娘子到底是妾，真要給本公主賀禮，還是通過王妃一起比較好！”云卿卿站起身，徑直朝里殿走去。

    姜翹沒想到在云卿卿那吃了個(gè)癟，出來的時(shí)候滿臉情緒，云招見著她這副樣子問了一嘴。

    “殿下，妾身是好心，誰曾想三公主這么不近人情?！?/br>
    云招揚(yáng)揚(yáng)眉，“三妹性子就是這樣，你和她計(jì)較做什么，這玉鐲成色通透是極好的，三妹不要，你自己留著便是?！?/br>
    云招沒有太為她說話，姜翹撇撇唇。

    “對(duì)了殿下，那姜舞現(xiàn)在如何了？”她忽然想起，問道。

    “怎么，你不是不喜歡你這個(gè)meimei的嗎？何以現(xiàn)在這么關(guān)心了？”

    “殿下——”姜翹嗔聲。

    “她還能怎樣，被關(guān)押在牢里，等過幾日三妹出嫁，她就跟著去碧唐了?！痹普姓f道。

    姜翹眼底閃過微光，“殿下，可否幫妾身一忙？”

    云招揚(yáng)眉，聽姜翹緩緩道之。他呲笑一聲，“她可是你meimei，你倒是一點(diǎn)也不念姐妹之情，落井下石?！?/br>
    姜翹正色，“殿下，她和妾身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妾身和她沒什么姐妹情分，更何況從前她就是不受妾身父皇歡心的，如今又做出這等膽大包天的事，從前她就經(jīng)常欺辱妾身，妾身只是想施施小計(jì)，懲罰她一下，僅此而已?！?/br>
    “她經(jīng)常欺辱你？云招笑著揚(yáng)眉，一臉不太相信的表情。

    “殿下，您疼不疼妾身呀。”

    云招喜歡姜翹的撒嬌，長(zhǎng)臂一攬，“好，本殿幫你就是?！?/br>
    “謝殿下疼妾身?！?/br>
    ……

    牢里，黑漆漆一片，隱隱還能聽見吱吱的老鼠叫聲。

    姜舞雙臂歡環(huán)膝，將自己蜷縮成一團(tuán)，對(duì)面是好幾個(gè)長(zhǎng)相兇惡的女囚犯。

    她雙眼隱著眼淚，無助絕望。

    她沒有做過這事，可為什么，這事莫名落在她的頭上。沒有人相信她，就連殿下也……

    在宣室殿里云容玨的話，如影隨形跟著她。他和皇上，和其他人一樣，認(rèn)定這事是她做的。

    他不信她。

    任何人的不信，都沒有他的不信令她難受。

    這黑暗的牢獄，和南姜的冷宮沒有差別，唯一的差別是，那時(shí)她還有母妃，還有十晏和雨鄢jiejie，可現(xiàn)在……

    她什么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shí)。一道陰影壓過，她下意識(shí)抬頭，看見對(duì)面幾個(gè)人走了過來。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jīng)被人揪住了頭發(fā)！頭被迫朝后傾仰著，“放手，你們做什么。”

    “聽說你是犯了死罪，嘖嘖，新來的可該有覺悟?！?/br>
    姜舞疼的眼淚直往下掉，先前她這牢房是只有她一人的，后來不知怎么的，又進(jìn)來了這幾個(gè)人。

    “沒有……”她細(xì)細(xì)一聲。

    她沒有做那樣的事。

    “新來的，就要聽聽規(guī)矩?！本局娜苏f道。

    下一瞬，姜舞被推倒一旁，那幾人的拳腳朝她襲來，她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拳腳落在姜舞身上，她疼的厲害。身體上的疼痛和心上的難過交織在一起，她的眼淚珠子，吧嗒吧嗒直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雨點(diǎn)般的拳腳才停了下來，姜舞狼狽趴在地上，渾身只要一動(dòng)，就疼的厲害。

    她趴在地上許久，才慢慢坐起身，那些人似乎是出氣舒服了，沒再理會(huì)她。

    她縮在角落，小手臂上被刮破的地方還留著血。

    “大公主，您請(qǐng)，小心腳下。”

    姜舞眼睛剛要合上，驀地聽見這么一聲，她轉(zhuǎn)過頭，看向門口，心頭一緊。云宋貞……

    云宋貞的出現(xiàn)，是令姜舞心慌不安的。

    云宋貞本就不喜歡她，眼下這件事她又被落實(shí)有罪成了害了她的罪魁禍?zhǔn)?，云宋貞的怒氣可想而知了?/br>
    “你們下去吧，有事本公主會(huì)再吩咐你們。”云宋貞說道。

    “公主這……”

    “下去?！?/br>
    獄卒不敢得罪云宋貞，連連點(diǎn)頭，“那小的在外頭候著，公主有什么事，喚一聲就是?！豹z卒說完退了出去。

    云宋貞慢慢走近姜舞，姜舞看著，望著，小手忍不住攢在一起。

    “本公主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差點(diǎn)害死本公主，這筆賬，本公主尚且沒和你好好算算?！痹扑呜懻f道。

    姜舞緊抿著唇，未語。

    她知道，她說什么都是無用的。云宋貞不喜歡她，平日里就是有機(jī)會(huì)就刁難，現(xiàn)在又怎么會(huì)因?yàn)樗霓q解，就相信她。只怕她越是辯解，云宋貞越是惱怒。

    云宋貞眼里盡是憤恨，“你以為仗著五哥，就可以為所欲為，姜舞，你只地位最卑賤的奴！”

    “不說話？你以為裝聾作啞就可以了嗎？”云宋貞氣惱急，一把捏住姜舞的下顎，令她被迫抬起頭。

    姜舞眼睫輕顫，“公主要奴婢說什么？奴婢說的話，公主怕也不愿意聽?！?/br>
    姜舞越是淡然，云宋貞越是氣惱。

    “你差點(diǎn)毀了本公主，也差點(diǎn)毀了大涼和碧唐之間的交好，姜舞你死一萬次都不夠！你可別妄想五哥能來救你了！”

    提及云容玨姜舞呼吸微重，“奴婢沒妄想過，奴婢知道事已成定局，大公主厭惡奴婢，但奴婢有一言，無論大公主信與否，這件事，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也從未想過要害大公主?！?/br>
    姜舞的話，云宋貞當(dāng)然不信，想到那日的種種，云宋貞就是一陣心慌和暴怒，差一點(diǎn)！

    她的清白之身差點(diǎn)就毀于一旦！

    姑娘家最重要的清白之身，而且她還是堂堂一國(guó)公主！若那日真的不幸發(fā)生什么，她所失去的是姜舞以命都抵不過的！

    “姜舞，你該死！”

    云宋貞忽然怒呵斥一聲，落在姜舞下顎的手忽然下移，一把掐住了姜舞的脖頸。

    求生的本能反應(yīng)令姜舞抓住云宋貞的手，可她渾身是傷，這兩日沒有吃多少東西，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

    “放……放手?！?/br>
    窒息感襲上頭，姜舞小臉隨著云宋貞手里力氣加重越來越紅。

    呼吸不過來了！

    這一瞬，她的眼前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她和母妃，和十晏和雨鄢jiejie在一起的時(shí)候，還有……和云容玨……

    她初次和他相見時(shí)，他教她習(xí)字，射箭，騎馬，她給他做糕餅，他逗弄她時(shí)的畫面，清晰浮現(xiàn)于眼前。

    姜舞越來越?jīng)]有力氣。

    掙扎拍打的雙手也越來越沉，逐漸往下落下。沒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