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要出宮了？”張若點聲問道。

    “應該吧，江南秀才的事一直鬧著，皇上一直放心不下，也和本宮提起過要下江南的打算?！苯啬f道。

    張若眼底略過一抹深緒。

    江素莫瞥了眼張若，然后目光掃向底下幾人，“所以，你們身為后妃的，不能替皇上解憂，且也不能再給皇上增添煩惱，知不知道？”

    “嬪妾等謹遵皇后娘娘教誨?！?/br>
    椒房殿。

    “皇上，這是臣妾親自下廚做的，皇上嘗嘗?！苯啬獖A了一筷子菜到云容玨面前的小碟上。

    云容玨夾起吃下，“味道不錯。”

    江素莫斂唇一笑，“皇上喜歡就好?！?/br>
    “皇上，恕臣妾多嘴一問，先前您說的江南秀才鬧事，想要下江南的事，決定下了嗎？您要去嗎？”她問道。

    云容玨低著眼，片刻沉默后才緩啟聲：“江南秀才事關科舉和朝廷用人，事情可大可小，朕是不放心想要去的，但是……”

    “皇上是不是放心不下姜昭華？”

    云容玨沒有否認，“她剛懷有身孕，且這幾日胎氣不穩(wěn)，朕也實在有些擔心?！?/br>
    江素莫又給云容玨夾了一筷子菜，然后慢聲道：“皇上，姜昭華雖有些胎氣不穩(wěn)，但照太醫(yī)說的，應也沒有大礙，只要好好調理休養(yǎng)，等滿三月了，這胎也就穩(wěn)了，宮中有太醫(yī)，有臣妾照看著，皇上可放心的。”

    云容玨劍眉間是一抹猶豫。

    “皇上，臣妾知道您記掛著姜昭華和小皇子，但這江南秀才一事，也是事關國本，若是處理不好，秀才不滿，日后朝廷也難再擇選有能力之人，皇上該以大局為重?！?/br>
    云容玨沉默未語。

    “皇上姜昭華在宮中有太醫(yī)細心照料，臣妾也會盡心竭力照顧好姜昭華和小皇子的，皇上放心吧?！?/br>
    云容玨沒有直接回應江素莫的勸，未道是要去江南，還不是不去。

    江素莫勸說一番后，也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用完晚膳后云容玨起身，“皇上，今夜……留下吧。”她道。

    “養(yǎng)心殿還有些折子要批閱。”說完，他徑直離開了椒房殿。

    “皇上也真是，好不容易來了咱們宮中用膳，卻還要回養(yǎng)心殿批閱奏折。”拂冬忍不住道。

    江素莫慢收回視線，“皇上心中記掛的不僅是那些奏折，還有姜昭華，批閱奏折不過是一說辭罷了，罷了，本宮累了，打水來，本宮要歇息了?！?/br>
    ……

    靈舞殿。

    云容玨懷摟著小姑娘，“朕有一事且要和meimei商議一番?！?/br>
    姜舞抬眼，望著，“皇上且說就是。”

    云容玨將江南秀才一事和姜舞說道一遍，姜舞認真聽著，待男人說完后，才慢啟聲：“皇上是想要下江南親自處理?！?/br>
    云容玨輕嘆氣，“秀才也是國之根本，這事可大可小，若處理不當，怕是會麻煩不少，朕有意，但是……”他垂眼望著她。

    姜舞了然。

    “皇上，朝事要緊，去吧，小舞在宮里，有太醫(yī)照看，不會有事的，皇上不能因為小舞，而耽誤了朝事。”

    云容玨輕嘆聲，輕撫著小姑娘的發(fā)，“若是往常，朕且能帶著你一起去，可眼下你有孕在身，不宜長路顛簸，你一人在宮里，朕是真放心不下。”

    姜舞本能沖云容玨懷里鉆了鉆，“小舞知道皇上的牽掛，小舞和皇上保證，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的，宮里有太醫(yī)，有皇后娘娘在，而且，還有雨鄢jiejie，皇上大可安心的?！?/br>
    “皇上若真因為小舞而耽誤了朝事，小舞會不安心的，孩子也會不安心的?！?/br>
    云容玨嘆氣，低頭輕吻著小姑娘，“睡吧，這事朕心里有數(shù)了。”

    ————

    幾日后，云容玨決定要下江南，不過兩日時間，便出發(fā)了。臨行前對姜舞和江素莫兩人是交代了好一番。

    “外頭風大，meimei不宜吹風太多，回宮吧?！苯啬枵f道。

    姜舞輕頷首，轉身的剎那，還是忍不住往外看，眼里是深深的眷戀不舍。

    江素莫瞥看見姜舞眷戀不舍的眼神，輕輕一笑，“meimei不舍得皇上?！?/br>
    姜舞緊抿唇，輕嗯一聲。

    “沒事，皇上此番去，解決完事很快就會回來的，meimei如今有著身孕，皇上在外且也是惦記著的，meimei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養(yǎng)胎，不讓皇上太牽掛?！?/br>
    姜舞點頭，“嗯?！?/br>
    “本宮那有些新得的補品，一會兒讓拂冬給meimei送去些，meimei好好食用，將身子養(yǎng)好，胎坐穩(wěn)了?！苯啬χf這著。

    云容玨走后幾日一切如常。宮里似更安靜了許多。

    “娘娘，盛良人來了?！睂m女走進殿內稟聲道。

    姜舞微詫，讓人將盛鶯迎進殿內。

    “嬪妾參見昭華娘娘，娘娘福體安康?！笔ⅩL依禮節(jié)給姜舞行禮。

    “盛良人請坐，外頭風大，盛良人怎這個時辰過來了。”姜舞令人沏茶上來。

    盛鶯淺笑，“方才去了御花園賞看了花，想著御花園離娘娘這兒挺近了，便擅自過來了，娘娘不會怪罪嬪妾唐突吧？”

    “怎會?！?/br>
    “嬪妾今日來，是為了看娘娘，也是為了上次一事，謝謝娘娘的出手相幫的。”

    盛鶯邊說著邊起身就要朝她跪拜行禮。

    姜舞一個激靈連忙扶住她，“盛良人你別這樣我受不起呀，上次一事是恰逢我遇到了，幫你一把，也是舉手之勞的，你不必太放在心上的?！?/br>
    盛良人被姜舞和南芙扶起，她眼里是復雜的情緒，啟聲說道：“對娘娘來說，或許是小事一樁，可對嬪妾……”

    “娘娘不知，嬪妾家世不高，也不得圣寵，兩者皆無的情況下，嬪妾在這宮中度日是如履薄冰的，那日若不是娘娘幫了嬪妾一把，只怕嬪妾……”盛鶯邊說，邊嘆了口氣。

    姜舞看著盛鶯，聽著她闡述而言的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在這宮中久了，也知道，宮中尤其是后妃們，若想安穩(wěn)過下去，要么有顯赫的家世，要么，九五之尊的寵愛是不可少的。

    “娘娘，這是嬪妾的一點子心意，還望娘娘收下?！笔ⅩL示意身邊宮女一眼。

    宮女喚來人，將東西呈上。

    姜舞看著這些東西，“盛良人，那日一事是舉手之勞，這些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

    “娘娘，嬪妾家世不高，不似月美人，蔣美人那般，能拿出手的東西并不多，這些只是嬪妾的一點心意，娘娘難道連嬪妾的這點心意，都不愿讓嬪妾付出嗎？”

    姜舞臉色多露有為難。

    那日她雖幫了盛鶯，但也真是舉手之勞的事，說白了，她和盛鶯雖有交集，但并不相熟，這樣的禮她是極不愿收的。

    但眼下盛鶯百般低求，令她十分為難。

    “娘娘，嬪妾是知道的，新進宮的幾個jiejie，都不喜歡嬪妾，嬪妾自知，不敢奢求什么，但求一點心意，娘娘能收下，也讓嬪妾更安心些。”

    盛鶯一來而去的說求，姜舞架不住，只能答應了下來。

    見姜舞答應收下后，盛鶯的臉色才有所好轉。

    “娘娘，聽聞娘娘胎氣不穩(wěn)，太醫(yī)一直給娘娘調理著，可有效了？”她問道。

    姜舞輕笑，頷首，“比之先前，是好了許多，太醫(yī)說了，這不是什么大事，好好休養(yǎng)調理著，等三月時間到了，胎也就坐穩(wěn)了。”

    “娘娘福澤深厚，小皇子一定會平安誕世的?！笔ⅩL說道。

    姜舞抬手輕撫小腹，臉上是溫和繾綣的一抹笑，“嗯，會的?！?/br>
    盛鶯在靈舞殿坐了有差不多半個時辰，才起身要離開。

    “娘娘，在后宮生存不易，嬪妾沒什么能力本事，但愿……有能為娘娘效力的地方?！笔ⅩL朝姜舞頷首欠身。

    姜舞輕眨眼，看著盛鶯。

    “娘娘，嬪妾告退了?！?/br>
    看著盛鶯離開，姜舞才慢慢收回視線。

    “小舞，方才盛良人最后的話，是話里有話啊，聽著是想……投靠你?！蹦宪秸f道。

    姜舞粉唇邊是一抹無奈之笑。

    方才盛鶯的那句話，她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我且沒什么本事，也沒什么可投靠的，”她轉眼看著桌上盛鶯送來的東西，“小南，這些點算記下后放進庫房吧?！?/br>
    南芙了然明白姜舞的意思，喚來人記錄一番后，將東西搬到了庫房。

    ……

    云容玨離宮后，江素莫掌管后宮大小瑣事，因長安城天冷，每日的請安，江素莫也視天日的好壞而減免著。

    云容玨不在，姜雨鄢是時常來靈舞殿陪伴姜舞。

    “我看你這兩日氣色好了許多?！苯贳晨粗枵f道。

    姜舞微笑，“小南也是這么說，大概是胎穩(wěn)了些，加上這兩日孕吐也不似前幾日那么頻繁了。”

    姜雨鄢笑，“我看你前段時間鬧的厲害，看來這小家伙是個調皮的性子?！?/br>
    姜舞垂眼，輕撫著小腹，“對這個孩子，小舞期待又害怕?！?/br>
    姜雨鄢揚眉，“害怕？怕什么？”

    姜舞抬眼，“不瞞jiejie，小舞害怕生產(chǎn)，不是都說，女子產(chǎn)子，如一腳踏入鬼門關嗎，而且會很疼，小舞怕疼。”

    姜舞的話令姜雨鄢和南芙都笑出聲。

    姜雨鄢輕拍她的手，“傻丫頭，疼是免不了的，但，真當這孩子降世后，你會發(fā)現(xiàn)那些辛苦都是值得的?！?/br>
    姜舞聽著姜雨鄢的話，眼前不自覺浮現(xiàn)將來小家伙咿咿呀呀的樣子，笑容更深了。

    “小舞，今兒天氣好，我看你氣色也挺好的，不如咱們去御花園走走吧，正好聽說御花園的紅梅盛開了，咱們且賞賞花，愉悅下心情，這對胎兒也是好的?！苯贳痴f道。

    連著幾日的陰天大風，今兒外頭的天氣是好了起來，太陽都出來了。

    姜舞想著出去走走對腹中孩子也有好處，便答應下來。南芙取了件披風給姜舞披上后，兩人離開了靈舞殿。

    只是，她們到御花園的時候，沒想到正巧江素莫和張若她們也在。

    江素莫看見她們溫和一笑，迎上前。

    “參見皇后娘娘，”姜舞揖禮，“張夫人?！?/br>
    “姜昭華安?！?/br>
    “姜昭華安。”

    ……冉文佳，任子月等向姜舞欠禮。

    “太妃娘娘?！苯啬匆娊贳常h首微揖身。眾人附和。

    “太妃娘娘一向很少離開慕煙宮，今兒倒有了興致?！睆埲魡⒙?。

    姜雨鄢斂唇輕笑啟聲：“是，哀家平日是少出慕煙宮，這不今兒天氣好，便陪著姜昭華一起來賞花一番，放松放松心情?！?/br>
    “前幾日一直陰天大風，今兒的天氣確實是極好的，姜昭華身懷有孕雖不宜疲勞，但適當?shù)纳⒉?，放松是對身心胎兒都有好處的，”江素莫啟聲道，“本宮今日也是看著天氣不錯，便邀了宮中姐妹一起賞花，太妃娘娘和姜昭華既也來了，便一起吧，人多且也熱鬧些。”

    眾人聚在一塊，江素莫領著眾人，又是吟詩又是做對子的，好不熱鬧。

    “這些紅梅開的真好?！苯枭焓?，折下最靠近的一株。

    紅梅清香，令人心曠神怡，“我記得以前，一到冬日，宮中院子里就盛開許多紅梅，也是這樣，很漂亮?！苯韪锌馈?/br>
    姜雨鄢輕笑，“是呀，那時宮中很多紅梅，紅梅多見，綠梅不多見，我記得后來有綠梅后，我還拿了好幾株給你呢?！?/br>
    姜舞點頭，“嗯，那時候小舞和母妃看紅梅最多，jiejie拿來的稀罕綠梅母妃可喜歡了?！?/br>
    兩姐妹有說有笑著。

    “誒，你們瞅瞅，許是今兒天氣好了，這池塘里的魚兒都出來了，前些日子可是看不見的呢?！?/br>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一時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池塘邊。

    江素莫張若幾人圍湊上前，“還真是，瞧瞧，多好看?！?/br>
    姜舞朝人群那邊望了一眼，剛轉過頭，被姜雨鄢拉住手，“咱們也去瞅瞅。”

    姜雨鄢拉著姜舞，朝池塘邊走去。

    池塘里魚兒冒出來，還有新栽培的幾株水植物，今兒也冒出了含苞待放的花苞，魚兒躍于池塘中，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真的好漂亮。”

    “這池塘邊危險，你們且注意著點，別沾了水?！苯啬嵝训?。

    “是呀，走吧走吧，別在這邊呆太久了。”

    就在眾人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忽然！

    “啊——”

    一聲尖叫聲傳來。

    只聽撲通一聲！

    “小舞！”

    “姜昭華！”

    眾人眼看著姜舞落下了池塘。

    “快！救人！”

    一時間，所有人慌成一團！

    姜舞跌落池塘，池塘水冰且深，她不識水性，雙手不斷撲騰掙扎著，鼻間不斷有水嗆進。

    孩子……

    腹部是沉沉下墜的感覺，令人慌而絕望——

    靈舞殿，宮人進進出出。

    除了江素莫，張若外，所有的嬪妃皆守在殿外。

    “這……好端端的怎么發(fā)生這樣的事?！比巫釉掳欀槪滩蛔”г沟?。

    “但愿姜昭華平安無事?！比轿募淹顑葐⒙暤馈?/br>
    靈舞殿里慌亂一團，姜雨鄢在里頭守著姜舞，江素莫和張若兩人坐在外殿，江素莫一臉的凝重。

    不一會兒，太醫(yī)從里頭走了出來，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太醫(yī)！姜昭華怎么樣了？她腹中孩子可還安好？”江素莫問道。

    太醫(yī)長嘆一口氣，面色凝重搖了搖頭。

    江素莫瞳眸倏然瞪大。

    “太醫(yī)你這是什么意思？”張若雖不似江素莫那般情緒緊揪，但也是有幾分著急和不安。

    “回娘娘，姜昭華先前就是胎氣不穩(wěn)，還未徹底調理過來，眼下驟然入水，天寒水冷的，姜昭華腹中的孩子……”太醫(yī)搖頭，“恕臣無能，未能保住姜昭華的孩子?！?/br>
    江素莫凝色，張若開口，“你的意思是……她流產(chǎn)了？”

    太醫(yī)頷首。

    事來突然，江素莫和張若兩人皆是震驚。

    “這……孩子就沒了?！睆埲魠热婚_聲。

    “太醫(yī)，那姜昭華呢？她可有礙？”江素莫緩了緩情緒。

    “回娘娘，姜昭華眼下情況也不太好，但微臣會盡力的，定會保姜昭華平安。”

    江素莫擺擺手，太醫(yī)退下。

    張若擰眉，朝內殿望去一眼，“怎么會這樣?！?/br>
    大約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靈舞殿內的慌亂，才慢慢停了下來。

    江素莫走進內殿。姜雨鄢守在床邊不斷抽噎著，床上躺著的姜舞小臉煞白，看著令人深覺不忍。

    “太妃娘娘，事已至此，您也別太傷心了，且要保重您的身體。”江素莫寬慰道。

    姜雨鄢抽噎著頷首，“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江素莫輕嘆氣，安撫道：“這是誰也不想的，”她說完，看向南芙和幾個宮女，“你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姜昭華。”

    “皇后娘娘，小舞尚未清醒，哀家不放心，且要在這守著她?！苯贳痴f道。

    江素莫頷首，“那好，那本宮先回宮了，待姜昭華清醒后，本宮再來看她?！?/br>
    江素莫和張若兩人走出靈舞殿，外頭冉文佳等人立刻迎了上來，“皇后娘娘，姜昭華情況怎么樣了？”

    江素莫未直接言明說，只道：“你們且各自回宮吧，姜昭華這需要安靜休養(yǎng)?！?/br>
    眾人心中雖有許多疑惑，但也只能應聲后，先離開靈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