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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極情萬年,卻始終不知何為情。鏡中花清澪揚起臉,對著白云深處喃喃道,可若不能以情證道,吾輩妖眾……難道竟只能終生止步于此了嗎? 我座下妖眾數(shù)十萬,三界中所有開了靈智的妖、精、靈、怪,都曉得來三十二天尋我庇佑。便有那不得上天的,也必焚香禱告,只求我能護他們長生??晌摇R中花清澪突然怔怔地抬手點住自家鼻尖,語聲惘然。 可我亦不知何謂道。我,亦不知何謂情。 鏡中花叢里祥云繚繞,纖細地撩過花清澪鬢角發(fā)絲,將他裹藏在云霧深處。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若我亦不知何謂情,我該如何,以情字證道?萬年混混沌沌,往后,又尚且有著萬年、甚或數(shù)十萬年,我該如何證道呢? 無人能答他的問,于是他在云霧漸深的時候,頹然地笑了幾聲,隨后以手撐頤,五色霞光衣覆在云霧深處。 他入了一個漫長的夢。 窺塵鏡中不能完整還原他當時當?shù)貕粢娏耸裁?,只能復現(xiàn)他在花叢中突然紅了雙頰,低聲輕語道,唔……原來是你嗎? 那一聲,無限婉轉(zhuǎn)旖旎。 隨即不知從何處傳來極其悠揚的鳥鳴,穿云裂帛,足以震懾鏡外三人。鏡中花清澪衣衫盡褪,赤.身如蕩在水波紋中,裊裊地花開,倉惶遮住了其內(nèi)春.色。墨色長發(fā)一絲一縷地在他身下蕩漾開,映照得他膚色如雪勝月,大片雪脂般,耀眼炫目。 鏡子外,謝靈歡頓時臉黑如鍋底,啪地抬手遮住了窺塵鏡?!安辉S看了!” 謝靈歡怒懟南廣和?!澳憧戳耸遣皇??” 南廣和滿臉莫名?!拔铱催@個作甚,三界六道,哪一處不是紛紛蕓蕓?我哪有空看的過來?!?/br> 但是謝靈歡壓根就沒打算信他。謝靈歡憋了一肚皮委屈,又轉(zhuǎn)頭,對花清澪道:“清兒!” 鏡外的花清澪臉色慘白,身子也搖搖欲墜,像是無論誰輕輕地戳一個小指頭,他立刻就會栽倒在地。這萬年前的難堪,他并不知道會再次活.色.生.香地看見,不止看見,還要廣和被神尊與他現(xiàn)在的準道侶一同圍觀。 謝靈歡在與他說什么,他什么都聽不到了。血涌入他頭顱,積壓在眼底,喉嚨口里微微發(fā)癢。 花清澪張開唇,啊地一聲,竟然嘔出一大口碧玉般的血塊。 血塊凝凍宛若一塊上好的玉,直徑足有三寸,絲絲縷縷的血絲在血塊內(nèi)輕漾,像極了活的玉髓。 “……清兒!” 謝靈歡的驚呼聲最后飄入他耳邊,氣若游絲?;ㄇ鍧喂创?,無聲無息地,他想要嘲笑什么,卻又不曉得該去笑誰。時隔萬年,他依然背負著當初的罪。當年不過是群點頭之交來笑他嘲他,背棄他的也不過是被他庇佑的妖族罷了,可如今……笑他的是兩位神呢! 其中一位神,還是口口聲聲說著要與他結(jié)道侶的景淵。 景淵。 花清澪喃喃地念出這個名字,在一片黑暗里,有人提著融融的燈迎面走來。 “……景淵?!被ㄇ鍧我詾樽约液俺雎暳说?,但實際上他的聲音沒人聽得到。就連此刻抄腰抱起他、附耳貼著他口唇的謝靈歡,都沒能聽到這聲呼喚。 花清澪沉沉地昏睡過去。 南廣和俯身,探手握住花清澪所吐出來的那塊凝結(jié)了血絲的碧玉狀血塊。手指輕撥,詫異地咦了一聲。“竟然也是碧色!” 謝靈歡面凝寒霜,理都不理他。抄腰抱住花清澪,蹭地起身就往外走。 “阿淵!”南廣和忙叫住他,皺眉道:“你要去何處?” 謝靈歡頭也不回,聲音奇寒刺骨?!叭退焸!?/br> “他這傷,你治不好?!蹦蠌V和卻漫然地輕聲嗤笑道:“不僅你治不好,就連我,都治不得?!?/br> 謝靈歡倏地扭頭瞪著他,嘴角肌rou瘋狂跳動,顯得他這張絕色的臉頓時生了種扭曲的邪惡?!澳憔烤瓜胱鍪裁??” 南廣和漫然地迎上他的眼睛,把玩著碧色血塊,沒有吱聲。 謝靈歡越發(fā)怒氣上涌,咬牙切齒地道:“你要離開琳瑯界,你自行離開便是。我不攔你,就連朱雀那頭我都能一字不提,可你為何要來禍害我的清兒?” “我何時禍害了他?”南廣和詫異挑眉,隨即失笑道:“阿淵你的心已經(jīng)被這方世界蠱惑,再不能仔細想想?我不害他,無人要害他,他出生于此方天地,此方天地喜他愛他尚且不夠,為何卻造了個春.夢來逗弄他?” 南廣和說著嘆了口氣?!澳阍僮屑毣貞浺幌拢谒眠@個夢之前,他說了些什么?!?/br> 在入夢前,花清澪曾仰面問天,問何為道。 謝靈歡沉吟不語。 “是了,他在求他的道。以這個小世界護短的脾性,必定會巴巴地上趕著來成全他。所以他這個道夢里頭,必然有玄機?!蹦蠌V和一錘定音?!八@個夢,是真的?!?/br> “你什么意思?”謝靈歡如同一只被踩到痛腳的兇獸,頓時渾身毛發(fā)皆豎,森然地咬牙道:“你意思,他的道侶原本另有其人?!” “他的道侶,與此方天地命數(shù)有關(guān)?!蹦蠌V和又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望著謝靈歡。“阿淵,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謝靈歡臉色鐵青。他竭力控制住嘴角肌rou抽搐,兇狠地道:“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他的道侶,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