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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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就走了。 過道里只剩下寧凜和那女人。 月亮從烏云后出來,銀白照亮大地??諝饫锲≈m,細(xì)細(xì)小小,團(tuán)在一起,冷風(fēng)吹不散。 寧凜轉(zhuǎn)過身,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眼很冷,但女人不怕,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她聳聳肩,無所謂道:“不好意思,被我看到了?!?/br> 寧凜不說話。 她繼續(xù)往他心上砍刀,“凜哥,你被甩了?!?/br> 說完,她嫌不夠,非得再接上一句。 “她不要你了?!?/br> “夏瑤?!睂巹C出聲。 他的目光落在夏瑤的身上,又好像不在她的身上,淡淡地說:“你可以走了。” 夏瑤抱著手臂,靠在墻上,挑挑眉,輕佻道:“生氣了?” 寧凜不看她,他走到窗戶邊,雪已經(jīng)停了好一會兒,昏黃的路燈下,一個瘦弱的女人從樓道里走出來,又很快走到對面的新區(qū),幾步走進(jìn)黑黝黝的樓道,身影消失不見。 他盯著那兒看了幾秒,轉(zhuǎn)過身,掠過夏瑤走進(jìn)房間。 夏瑤緊跟進(jìn)去。 這房子很舊,但不算破,只是家具和電器都有一種世紀(jì)初的復(fù)古感。寧凜剛回來那會兒,姚起東出錢想幫他翻新一下,他不肯,最終只新修了廚房。 這會兒,煎藥罐在餐桌上散發(fā)出明顯的苦味,夏瑤拿抹布裹緊把手,將褐色的藥汁倒進(jìn)剛找出的新碗里。 垃圾桶里丟著幾片碎瓷,剛才門響的時候他們都猝不及防嚇了一跳,夏瑤當(dāng)場就把碗給摔了。 “我還以為是賀望歧,嚇?biāo)牢伊??!?/br> 夏瑤把碗遞給寧凜,“等摔了才反應(yīng)過來,那瘋子已經(jīng)死了,真是夠了,死了還不讓人安生?!?/br> 賀望歧死于那場自殺式的爆炸,當(dāng)場給直接炸成了好幾塊,血rou橫飛,后來去找,就找到半拉子腦袋和一條手臂。 “你真幸運(yùn),這樣都沒要你命?!毕默幵趯巹C身邊坐下,托著下巴看他,眼角眉梢很溫柔,“要不怎么說禍害留千年呢?!?/br> 寧凜隨手把藥接過,捧在手里,藥汁隨著他手臂的晃動跟著打旋兒。 他越看越煩,皺起眉,“啪”地把碗放在一旁的茶幾上,藥汁灑出來一圈。 夏瑤在他身邊靜默,許久,笑了聲。 “我早說了,臥底不是這么好當(dāng)?shù)?。?/br> 她站起身,海藻般的長發(fā)落下來,兩條細(xì)白的腿分開,跨上沙發(fā),坐到寧凜的腿上。 兩條手臂纏上他的脖頸,紅唇在燈光下閃出波浪般潤澤的光,她往他身上靠近,抬手按在他的心口處,感受肌rou下有力的跳動。 “心不死,是沒辦法成為優(yōu)秀的臥底的?!毕默幷f,“可是凜哥,你的心還活著。怎么,見到了她,就不肯死心了嗎?” 寧凜往后仰頭,抬起左手按住她的肩,他說:“夏瑤,下去?!?/br> 夏瑤吃吃地笑,伸出一只手,手指按在他的眼下。她的右手只有叁根手指,無名指和小手指被齊整地切斷,光禿禿的露出一截皮rou。 “凜哥,你應(yīng)該去北方,而不是回這里?!?/br> 當(dāng)初在寮州戒毒康復(fù)中心,江喻和姚起東都勸過寧凜,以他這樣的情況,保險起見,應(yīng)該去離南方越遠(yuǎn)的地方越好。這道理他們懂,他們知道寧凜也懂,但他還是選擇回到這里,義無反顧地回到他的故鄉(xiāng)。 姚起東不滿,聯(lián)合夏瑤一起叁番五次地勸,勸到最后江喻把他們拉到一邊,示意他們算了。 “別勸了,勸不動。”江喻抽著煙,“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那兒有他想見的人?!?/br> 姚起東,“可這也太……不是,老江你難道真信什么‘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喻瞪他,“我當(dāng)然不信,但你能勸得動他么。” 夏瑤蹙眉:“他這樣,我擔(dān)心他會出事。他都不怕的嗎?” 江喻在寒風(fēng)中瞇起眼睛,沉沉嘆氣。 “身在地獄的人,又怎么還會害怕地獄?!?/br> …… “夏瑤?!?/br> 寧凜攥著她的手腕,眼神凌厲,“下去?!?/br> 夏瑤捧著他的臉,端詳他此刻有些惱怒的神情。 他真好,生氣的樣子也是好的,不管是瞪她還是兇她,總比面無表情要好。 她喃喃說:“我以前給老金當(dāng)助手,他和賀望歧根本沒拿我當(dāng)人看,凜哥,是你幫了我……” 紅唇湊上去,細(xì)腰輕擺,圓臀挺翹。她原本也是純良的女孩,是高等學(xué)府化學(xué)系的高材生,會紅著臉去接男生送的花,后來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看透了人性,從此浪蕩。 “他們拿我當(dāng)玩具,凜哥,沒有你,我就死了?!毕默幈е?,在他身上蹭,小手握著他的手掌,往自己衣服邊緣塞。 她穿著件剛過臀的針織裙,這么冷的天也沒穿絲襪,肩頭光溜溜的,露出一條黑色的蕾絲肩帶,大腿也光溜溜的,一擺一動,衣服跑上去,白嫩的臀上勾著條丁字褲,勒得兩瓣臀rou越顯飽滿。 那上頭有一塊紅色的疤,指甲蓋大小,像雪地里一朵紅梅,誘人采擷。 “凜哥,我是你的。” 夏瑤迷離著,吐出的氣息很熱。 她迫不及待地吻他,想把這具身體送給他,求他拆吃入腹,給她個痛快。 “她不要你了,我要你。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不分開,永遠(yuǎn)不分開……” 夏瑤勾手,滑到身下男人的小腹上,摸到他腰間冰冷的金屬搭扣,就要解開。 但下一秒,她被人扣著手腕,從身上狠狠掀起,再倉皇地摔到沙發(fā)上。寧凜的表情很冷,把掛在沙發(fā)扶手上的外套往她身上一丟,遮住了她的走光的下半身,然后坐在另一邊開始抽煙。 他只有一只手,點(diǎn)煙很費(fèi)勁,把煙嘴露出桌面一點(diǎn),點(diǎn)燃,再塞進(jìn)嘴里。 以往都是這樣,但這次不知怎么特別不順利,按了好幾下,打火機(jī)連一點(diǎn)火苗都沒跳出來。 “他媽的!” 寧凜煩躁地罵了句臟話,摔開打火機(jī),一把揪住自己腦后凌亂的頭發(fā),用力拽了幾下。 “他媽的!我cao他媽的!” 他大口喘氣,眼底紅得嚇人,活脫脫一頭受了傷的野獸。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只涂著紅指甲的手出現(xiàn)在眼下,夾著一根點(diǎn)燃的煙,往他嘴里塞。 夏瑤坐在他腳邊,腦袋擱在他的膝蓋上,她沒穿那件外套,兩條腿白生生的,隨便動動就露出私處,rou欲十足。 “為什么不要我?”她白凈的臉蛋上眼神無辜,很天真地問,“老金他們都很喜歡我。” 老金是唐騫手下的制毒師,沒人知道他來自哪里,到底叫什么,只知道他大約四十來歲,性格脾氣都古怪得很。 唐騫原本做的也是仁義生意,只販毒,不制毒。無奈近年來毒品市場越來越大,新型毒品流通于市,對家拼命搶占市場和貨源,攪黃了唐騫好幾筆買賣,他心一橫,也開始走這條路子。 程寄余死后,寧凜接了他的位子,才知道夏瑤的存在,一直以來負(fù)責(zé)往外傳遞情報的就是她。夏瑤原本只是個化學(xué)系的學(xué)生,機(jī)緣巧合之下成了行動組的特招技術(shù)人員,后來進(jìn)入唐騫的團(tuán)伙,被安排在老金身邊協(xié)助他制毒。 老金的助手不止一個,她能熬到站在他身邊看他制毒流程,全都因為她聰明又聽話。 這聽話,不僅僅是她“工作”時的聽話,也因為她作為一個女人,在床上對男人的聽話。 老金很古怪,但怪不過賀望歧,這個死變態(tài),專喜歡用煙頭燙女人屁股。 死得還是太舒服了些,要落到她手里,那些受過的傷,她要十倍百倍地從他身上討回來。 夏瑤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臟?” 寧凜低頭抽煙,煙草味在嘴里彌漫,好苦。 “我又干凈到哪兒去?”他無聲地笑笑,“我不也是個垃圾。” 最可笑的是,這個垃圾,他還妄圖擁有愛情。 夏瑤抱著自己的腿,后背靠在他的小腿上,側(cè)頭看著他,“我們兩個在一起不好嗎?” 寧凜搖頭。 夏瑤苦笑,為他的這份心意濕了眼眶。 “可她已經(jīng)忘了你了,她談了新的男朋友,可能不久后就要結(jié)婚?!?/br> 寧凜把煙放下。 “那是她的事?!?/br> 他抖了抖煙,煙灰落下來,燙出陳年舊事,燙出歲月的疤。 “她歸她,我歸我。她戀愛或結(jié)婚,只要她開心就好。我守著她,也是圖我自己開心就好?!?/br> 夏瑤哭了,她從地上爬起來,猛地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肩胛骨那兒一塊傷疤。 “你看這個!”她指著那里,“這是為了替你擋槍留下的!寧凜,你欠我一條命!” 寧凜臉色微動,抬手,幫她把衣服穿上去。 夏瑤抱著他的腰,緊緊摟住,“你跟我走吧,我們一起去北方,別留在這里。” 寧凜只是嘆氣,“對不起?!?/br> 說完就想笑。 他對不起的女人,好像還挺多。 但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一樣,想聽的從來都不是對不起和謝謝你。 夏瑤睜著朦朧的淚眼,問他,“你就這么愛她?” 寧凜點(diǎn)頭,“嗯。” 就這么愛她。 夏瑤搖著頭,“凜哥你不能這么自私,是我救了你,你不能這么對我,這不公平?!?/br> 她抱緊他,聞他身上的味道,胡言亂語:“你都不敢告訴她那些事,她要是知道了還會喜歡你嗎?可是我不一樣,無論你怎么樣我都喜歡你!我比她喜歡你多得多,我也會疼你的,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夏瑤?!?/br> 寧凜的聲音很沉,聽在夏瑤的耳朵里,讓她陡然生出些許期待。 她抬起眼,卻對上了一雙溫柔又無情的眼鏡。 寧凜擦了她的眼淚,說:“你做不到的。別鬧了,回家睡覺吧?!?/br> 他說:“你對我……我很感激?!?/br> “但是我不能答應(yīng)你?!?/br> “答應(yīng)你,就要辜負(fù)她。我不想辜負(fù)她,只能辜負(fù)你?!?/br> “對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