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房間里面積了厚厚的灰塵,干燥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陳年腐臭味?;揖G色的窗簾緊緊地拉著,整個房間一絲光線都透不進(jìn)來,昏暗慘淡。 “你看?!敝x行吟把照明燈光照著門口的地方,示意他往那邊看。門口的一整面墻被磚砌死了,筑成了一堵結(jié)實的水泥磚墻,他們剛才就是打破那堵磚墻進(jìn)來的。 在水泥墻邊的角落里,跌坐著一具體型稍小的尸體,皮膚青綠發(fā)灰,兩個眼眶里只剩下眼白,用活人不可能做到的姿勢歪歪扭扭地耷拉著腦袋,也已經(jīng)死透了。和女尸一樣,原本應(yīng)該有手腳掌的地方也是空空蕩蕩,像是被什么東西整齊地切斷了。 房間的墻角處散落著一些食品包裝袋和空罐頭,除此之外再沒有半點食物。 “不是說忘川公寓的住戶全都搬出去了嗎?”謝行吟皺眉。很顯然屋里這兩具脫相的尸體極有可能是被困在墻里,活活餓死的。 他們用袖子捂著口鼻,防止被飄散的灰塵嗆到,然后在房間里搜尋起來。 屋里的光線很暗,謝行吟發(fā)現(xiàn)頂燈已經(jīng)壞了,于是去拉開窗簾。 但是落滿了灰塵的窗簾一拉開,赫然露出來的卻不是想象中的玻璃窗——那竟然是一個已經(jīng)被水泥磚封死了的窗口,水泥磚上還印著半個模糊不清的血手印。 謝行吟靜默地看了片刻,重新把窗簾拉上了。 怪不得房間里一絲光亮都沒有。非常簡單粗暴封死了門窗,兇手甚至都不需要采用什么偵探小說中的密室殺人手法,只要等著里面的人在食水耗盡活活餓死就夠了。 手法相當(dāng)殘忍。 屋里死在墻邊的一大一小兩具尸體,應(yīng)該就是住在這間公寓里的母子倆。尸體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和血跡,也沒看見明顯的打斗痕跡,臨死前都趴在墻邊,形容枯槁瘦得脫相,已經(jīng)虛弱得站不住但依然瞪大眼睛扒著墻磚想要逃出去。 趁著賈鳴進(jìn)衛(wèi)生間去的空隙,謝行吟悄悄從口袋里摸出了那枚鏡片,里里外外照了一圈。房間里很干凈,沒看見血跡。 衛(wèi)生間里一無所獲,彪哥抖抖嗖嗖地跑進(jìn)來,和謝行吟分享他得到的線索?!拔覀儼l(fā)現(xiàn)女尸口袋有一部沒電的手機(jī)?!?/br> 謝行吟接過他遞來的手機(jī)。那是一部老式的按鍵手機(jī),近些年市面上根本看不到了。 這讓他們眉間愁云更甚了。 “一個帶著孩子的成年女人,身上有手機(jī),真的這么容易被困死嗎?” 再不濟(jì),難道沒有鄰居發(fā)現(xiàn)他們失蹤了嗎? “我也是這么想的?!辟Z鳴不知什么時候從衛(wèi)生間出來了,贊許道,“這不像是簡單的人為報復(fù)?!?/br> “把其他房間也砸開來看看吧?!敝x行吟說。 彪哥很快出去了。剩下兩人在房間里仔細(xì)翻找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能用得上生活用品。大衣柜里倒是還有些衣物,但是死人的衣物他們也不敢穿。 謝行吟注意到鞋柜里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雙鞋,是屬于那對母子的。 顯然,他們并不是一開始就沒有手腳的。他們臨死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們搜索了一圈,依然沒什么頭緒。 唯一有價值的是在床邊找到的一本日記本,像是女主人在精神狂亂的狀態(tài)下寫的。 “聽說昨晚住在十一樓的小怪胎死了。死得好,上次澄澄被她嚇得哭了一整晚。” “公寓里又有孩子失蹤了,今天上樓的時候看見忘川偵探所的野田先生也來了。怎么搞的,這已經(jīng)是第五個了。” “最近壓力太大失眠了,每晚都聽見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抓我家的門。過幾天找心理醫(yī)生看看?!?/br> “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我看到她了……她會報復(fù)我們嗎……” “出不去了,出不去了……救命!快放我們出去!!我們不是怪物!我們不是怪物?。。 ?/br> 寫到后來,那字跡狂亂得幾乎要從紙頁上飛出來,似乎是在精神極端崩潰的狀態(tài)下寫成的。但是某一天,日記上的記錄戛然而止了。 日記本的主人失去了雙手,沒法再記錄了。 謝行吟看向倒在墻角的孩童尸體,嘆了口氣。 “嘖,什么深仇大恨。”謝行吟嘆氣說。 屋里的光線很暗,他把日記本放進(jìn)了包里,打算出去再看。 那個小男孩的尸體大概就是女人的兒子澄澄。 想必被封死在房間里,他們絕望地扒著墻想出去,可是沒手沒腳的連掄東西砸墻的能力也沒有。 小陸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蹲在墻邊,盯著地上的尸體看。謝行吟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帶著他出去了。 他們又如法炮制地砸開了相鄰的兩個房間,房間里面的情況基本上都差不多,死在被磚墻堵住的門邊。除了這對母子,公寓的單身住戶更多,獨自被活活困死的時候不知道有多絕望。 這并不是老梁說的那種砌墻鎮(zhèn)邪。忘川公寓里的住戶并沒有搬走,全都是活活被封死在里面的。 怪不得沒人能幫忙了,因為這座公寓里的所有人都被困住了。 想到一墻之隔就是這些,貂皮大衣扶著她老公劇烈地干嘔起來。 賈鳴顯得有點喪氣:“什么時候是個頭啊,這里少說有個六七百房間,一天敲一百面磚墻,挨個敲開看看里面有沒有人面犬?” “人面犬也未必就在房間里面?!敝x行吟說。 一整個早上都在撬鎖砸墻,體力消耗不小。彪哥已經(jīng)脫了外套,只穿著件汗衫,抬手一抹額頭上的汗:“太累了,都歇會兒吧?!?/br> 謝行吟看向窗外:“行,先休息一下,其他的事下午再說?!?/br> 眾人蹲在走廊上吃泡面。對著女尸吃泡面真不是件愉快的事,彪哥讓小弟把它弄回了原本的房間里。 謝行吟獨自走到窗口,往樓下看。 外面是那條叫忘川路的商業(yè)街。天依然沒有亮,路上看不見行人,不遠(yuǎn)處是烏壓壓的群山遮擋,再遠(yuǎn)就看不清了。 “下午我們?nèi)巧峡纯??!背酝觑堃院?,謝行吟把泡面桶收了,“我想去發(fā)現(xiàn)人面犬的女記者房間看一眼。” 午飯后,謝行吟從賈鳴手里把資料拿了過來。 老頭給的文件夾里的線索很繁雜,除了真正的有效信息之外,其中還有大量無用的干擾信息需要他們自己分辨。 看著面前厚厚的一疊a4紙,謝行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張配圖吸引了。 資料里竟然配了一張惠子自殺現(xiàn)場的血腥配圖,他潛意識里認(rèn)為這張照片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線索。 謝行吟仔細(xì)地盯著這張照片看,照片里的只拍出了惠子的半身,從胯部到脖子的一段,沒露臉?;葑哟┲芷胀ǖ母窦y裙子,割了腕,血流了滿地。 盯著這張圖看了一會兒,謝行吟覺得她手上似乎握著什么東西。但是資料里的黑白照片有點難分辨,他勉強(qiáng)看出了那是幾枚硬幣之類的東西,其中有一枚從手里掉了出來。 被血染紅的硬幣上依稀能辨認(rèn)出印著戴橄欖枝的男人頭像,應(yīng)該是某種外國紀(jì)念幣。 “這誰?亞,亞里什么多德?”彪哥湊過來說。 “凱撒?!?/br> 謝行吟盯著圖上的硬幣看。 凱撒是羅馬共和國時期的獨裁者。但凱撒和人面犬又能有什么聯(lián)系? — 黎薇在房間里躺了一上午,情況依然沒有好轉(zhuǎn)多少。溫度計一測,高燒到39度了。 照顧她的高中生姑娘們喂她喝了點水,勉強(qiáng)吃了點壓縮餅干。 “留下點人照顧她,其余的人下午去其他樓層找找線索吧?!敝x行吟說。 但是黎薇卻拒絕了。 “不用管我。”她病得很重,說話間直喘氣,“我把門反鎖上就行了,房間里很安全。你們快去找線索吧?!?/br> 謝行吟看著臉色蒼白的黎薇,點點頭。他們在塔里根本找不到有效的救治方法,如果黎薇再不退燒,拖過七天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出去了。 如果能盡快完成任務(wù),帶她出去找娜塔利治病或許還有得救。 “我找到了幾包感冒靈沖劑。”賈鳴從一面新鑿開的磚墻后走出來,壓低聲音對其他人說,“得再找找藥,不單是為了那個女孩。這地方環(huán)境不好,也沒多少有營養(yǎng)的食物,難保其他人不會生病?!?/br> 高中生們留在房間里照顧黎薇,翻看老偵探給的資料。彪哥和小弟留在這里砸墻找藥,賈鳴、老梁還有謝行吟合計之后,決定分頭找線索。 “根據(jù)我之前進(jìn)塔的經(jīng)驗來看,白天鬼怪隨意傷人的幾率不大,我們得抓緊時間快去快回。”賈鳴說,“我想去一樓看看,你們自便吧。” 謝行吟打算上樓去惠子的房間看看。小陸也跟著他來了。 電梯上行到十四樓,停了下來。 十四樓是整所公寓的頂層,樓層高度還不到兩米,站在走廊里有種莫名的壓抑感。 如果謝行吟長得再高一些就要磕到頭了。 除了樓層低一些,這一層的布局和其他樓層無異。他們很快找到了位于走廊中段的1404房間。 但是一看見1404房間的門,謝行吟表情頓時難看了起來,看這扇門的眼神就像是看見了封印僵尸的棺材板。 這扇房門看上去和其他房間沒有分毫差別,但是眼前這扇1404的門上卻貼了一張黃底紅字的符紙。 謝行吟當(dāng)然看不懂意思那些鬼畫符的意思,但是符咒無非就是用于辟邪鎮(zhèn)壓之類的,直覺知道不是好事。殷紅的朱砂摻黑狗血畫成的符號格外刺目,像是在警告著活人勿入。 更離奇的是,謝行吟還注意到了一個細(xì)節(jié)。眼前這扇門的合頁也是紅銹斑駁,但是軸承卻嶄新锃亮。說明這門經(jīng)常被開合。 “這扇門沒生銹,難道近期還有人在用?” 謝行吟試圖用說話的聲音來打破空氣中詭秘的氣氛。 “誰知道是人是鬼?!毙£懻UQ劬φf。 少年天真的語氣讓氣氛更加怪異了。 謝行吟無奈地站了起來,對小陸說:“你后退一點?!?/br> 會開鎖的老梁沒跟上來,謝行吟正準(zhǔn)備暴力破開時,小陸已經(jīng)搶先一步上前上去了。他手里拿著的鐵絲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梁那兒搶來的。 “你還會開鎖?”謝行吟好奇道。 小陸“嗯”了一聲。謝行吟沒看清他是怎么做的,只聽門鎖“咔噠”一聲響,還真的打開了。 謝行吟本以為打開門又會看見面一模一樣的磚墻,然而不是。 這扇門里沒有砌墻,整個房間的布局一覽無余地呈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整個房間的地板一塵不染的,靜謐干凈得像是還有人在住?!?/br> 忘川公寓里房間的規(guī)格都是一模一樣的,狹小的房間一眼就能望到頭。 這里既沒有人,也沒有尸體。 謝行吟拉開衛(wèi)生間的門看了一眼,也只有簡單的馬桶和洗手臺。 “怎么連張床都沒有?”他奇怪道。 靠著墻的位置有個一米高的小書柜,書柜上空空蕩蕩的連灰塵也沒有,只擺了幾沓《忘川日報》。 謝行吟翻了翻,報紙按日期疊放的很整齊,幾乎每一天的報紙都有,但是唯獨缺了5月2日版的。 5月2日,好像是惠子自殺的第二天。 謝行吟拿著報紙,臉色凝重。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