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jié)閱讀_40
賀蘭砜便告訴靳岄,北戎的燈節(jié)是從二十多年前大瑀那位和親的王妃開始的。老天君十分寵愛大瑀王妃,不僅修建有大瑀風(fēng)格的宅院供她消遣,更是在歲除之日安排燈宴,盡力為她復(fù)原大瑀的諸般樂趣。 王妃死后,燈宴并未中止。數(shù)年燈宴,讓北戎百姓喜歡上了這些漂亮彩燈和熱鬧氣氛,這是枯燥寒冷的初春難得的消遣。于是燈宴成了燈節(jié),一年年流傳了下來。 卓卓吃飽了rou干,困得倒在阮不奇懷中睡了過去。此時天已半亮,眾人紛紛散去,街巷上的熱鬧氣氛倒是越來越濃。 靳岄只睡了一會兒就被巴隆格爾叫醒干活。巴隆格爾不敢找阮不奇,怕被卓卓撓,使喚起靳岄倒十分用力。他安排府中幾位奴仆與靳岄一起裝飾內(nèi)院與房子。靳岄有些兒迷惑:“大巫推算歲除,沒有任何征兆嗎?等他推算出來了、昭告天下了才裝飾房子,是不是太不及時?” 巴隆格爾:“大巫的法術(shù)你這大瑀人又知道多少!” 他滿臉橫rou,絡(luò)腮胡子又濃又密,瞪起眼睛時很讓人害怕。靳岄默默轉(zhuǎn)頭,把巨大沉重的熊頭釘在墻上。 中午,巴隆格爾終于放棄監(jiān)工,與渾答兒、都則、賀蘭砜出門去了軍府。那是北都管理軍隊的地方。 靳岄心中又生出幾分沉重:大瑀敗局已經(jīng)板上釘釘,他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也擔(dān)心大瑀的命運。北戎天君哲翁在重新收服五大部落的戰(zhàn)爭中表現(xiàn)出罕有的殘酷,靳岄懸著一顆心:他害怕哲翁會屠盡江北十二城的大瑀人。 他想到岳蓮樓和陳霜,以及兩人背后的明夜堂。 明夜堂是江湖中聲名極盛的大幫派,它雖建立不過二三十年,但已經(jīng)極具分量。除去幫派中人個個身負(fù)絕世武功外,這漂亮名聲與牢固地位,另有兩大原因: 其一,是明夜堂堂主善于經(jīng)商,也善于收納人心。 江湖人大都窮困,將劫富濟貧看作不二信條;而豪俠之士又都有幾分虛榮,能喝三文錢的酒,絕不嘗半個銅板的茶,于是無富可劫的時候,江湖人往往潦倒。而在人人窮困的江湖中,明夜堂的人從來錦衣綢裳、出入氣派,但又絕不仗勢欺人,時不時更大發(fā)善心散財濟世,美其名曰“江湖知交,同氣連枝,幾多錢銀,來去浮云”,深得江湖中諸位窮大俠之心。 第二個原因則與明夜堂擅長辦的事情有關(guān)。 明夜堂匯集諸多高手,只要出得起錢,只要與明夜堂七不殺之令無沖突,他們什么都能辦,上到深入大內(nèi)禁宮盜取圣人用過的茶杯,下到尋城守第十三房小妾的哈巴小狗,全都做得漂漂亮亮,絕不會透露委托人半點兒身份信息,比列星江里的石頭還可靠。 而武林人士凡入明夜堂,必須廢去一身武功,從頭學(xué)習(xí)“化春六變”。這是明夜堂的秘傳內(nèi)功,每一變均有不同外功招式相配,當(dāng)日岳蓮樓使出的化雪奇功,便是化春六變第四重“曳步蓮”的功力。 岳蓮樓已經(jīng)練到了第四重,他的武功絕不可小覷。靳岄從梯上爬下,暗暗決定找機會再去一次回心院,先與岳蓮樓道歉,再商量救人之事。 賀蘭砜一行人傍晚才回來,渾答兒與都則滿臉喜色,但一見靳岄,兩人迅速收起諸般表情,木木地與他打招呼。 靳岄心中已經(jīng)隱約猜到真相。晚飯后他在后院洗碗,賀蘭砜來找他,靳岄便問他:“你哥哥是在北戎攻打大瑀的戰(zhàn)事中升任了將軍?” 賀蘭砜隱瞞不得,只好點頭。 這是靳岄已經(jīng)猜到的事實,他裝作震驚,低頭頹喪洗碗。碗還沒洗完,賀蘭砜一把將他拉起,對刷鍋的阮不奇說:“剩下的你來洗,我和靳岄出門一趟?!?/br> 阮不奇搖搖頭,跑過來挽著靳岄的手,朝門外比劃。 靳岄:“帶上阮不奇吧。” 賀蘭砜:“我只想和你去看燈節(jié)?!?/br> 兩人甩下哐哐刷鍋的阮不奇,從后門悄悄溜走。才踏出宅子,靳岄立刻被滿眼的燈火驚著了。 他霎時間以為自己回到了梁京,街上諸般燈彩、藝人、吆喝、食物香氣,與梁京燈會毫無區(qū)別。 賀蘭砜怕他走丟,始終牽著他的手。靳岄隨他往前走,與人群擦肩而過,忽然被頭頂閃過的一片火光迷了眼睛。 被燈火映亮的夜空之中,一條渾身閃爍著金色火光的巨龍正緩緩游弋,跨越北都。 靳岄驚得說不出話,緊緊抓著賀蘭砜,讓他看頭頂。賀蘭砜笑道:“這就是你昨晚看到的火龍?!?/br> 北都的火龍是這場燈節(jié)最特別之處?;瘕垖嶋H上是一個巨大的、紙糊的厚實龍形,龍尾扣在王城高塔的長明火上方。長明火燃燒后的氣流全數(shù)涌入龍身,驅(qū)動巨龍騰起、擺動。 巨龍懸于北都上空,北都城中燈火徹夜不滅,氣流便牢牢托住龍身,它不會下墜。若有風(fēng)從空中吹過,火龍便搖擺游動,宛如活物。 火龍身上的火光,實際上是無數(shù)極薄極輕的銅片。它們像小小的鏡子,反射著北都的燈火,巨龍便如同燃燒著一身烈火。 靳岄震驚不已。賀蘭砜帶他跑上城墻,城墻上也滿是北戎百姓,就著篝火跳舞的、賣烤rou的、唱歌的,熱鬧極了。靳岄站上城墻,離巨龍愈發(fā)近了,終于看到巨龍身上銅片如何用極細(xì)鐵絲銜接串聯(lián)。 這需要極其精妙的技術(shù)和冶煉功力。靳岄被風(fēng)吹得搖晃,賀蘭砜出來時隨手拿了狐裘,順手給他披上。 “這是誰做的……賀蘭砜?”靳岄回頭,身后卻不見賀蘭砜。 身旁有一個賣烤羊羔rou的攤子,攤主說著他聽不懂的北戎方言,熱情邀請他嘗嘗自己的手藝。靳岄長得乖巧斯文,那攤主左看右看,又招呼其他人過來瞧他,直把靳岄瞧得面紅耳赤。 賀蘭砜抓著四個豬胰油餅回來,見靳岄陷入困局,忙把他帶走。 北戎人在后面問他問題,賀蘭砜答了,靳岄卻一句都聽不懂,只聽見身后一陣大笑。他狐疑看著同樣大笑的賀蘭砜:“你們說的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