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至沉默許久。室內(nèi)燈光昏暗陰沉，陳霜站在角落，呼吸低緩，一言不發(fā)，渾似透明。靳岄耐心等待謝元至開口。

    “子望，你熟悉岑煅么？”謝元至忽然問，“你覺得他是什么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卓卓：我沒絕癥，這個不是韓劇。我只是上火……

    陳霜：喝二十四味or王老吉，快快快。

    卓卓：我也不是廣東人！

    第65章補玉（1）

    靳岄與岑煅并不熟悉。謝元至在靳家設(shè)學堂時，岑煅曾來過幾次，但后來便沒再見過。

    他母親瑾妃與岑融的母親惠妃關(guān)系惡劣。瑾妃其人在后宮十分低調(diào)淡泊，她進宮比惠妃遲幾年年，仁正帝初見時曾贊她容貌清麗雋秀，有惠妃當年之姿，又笑稱她是“小惠妃”。

    仁正帝一句無心之言，讓惠妃從此結(jié)結(jié)實實恨上了瑾妃。

    瑾妃入宮一年便有了岑煅這個孩子?；蒎M宮五年有余才生下岑融。兩個孩子一個年頭、一個年尾。那一年宮中人丁興旺，仁正帝一下有了三個皇子，十分高興，賜了三位產(chǎn)子的妃嬪許多東西。

    而恰逢當年南境夏秋先大旱后大水，百姓流離、農(nóng)田失收，還有寥寥幾處揭竿之人，給仁正帝平添許多麻煩。

    皇后膝下只有兩女，并無子嗣。她著人去算幾位皇子命格，最后發(fā)現(xiàn)岑煅貪狼坐命，命有七煞，需龍氣鎮(zhèn)壓，否則禍害無窮?；屎蟊愦蛩惆厌岩^來自己撫養(yǎng)，吃點兒虧，受點兒苦，為仁正帝和大瑀鎮(zhèn)住這個禍患。

    仁正帝動搖過。瑾妃不顧禁令，在太后長盈宮與皇帝寢殿外長跪數(shù)日，冒著風雪，以頭搶地，磕得額上鮮血長流，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將岑煅交給皇后。

    風波平息之后，仁正帝惱怒瑾妃不識大體、不顧大局，自此冷落了她。她在后宮無法自處，皇后與惠妃更是處處設(shè)絆。岑煅在母親身邊長大，漸漸成了個木訥寡言的性子。

    “這孩子性格太硬，不討喜，也不懂說好聽的話?！敝x元至對岑煅尚有幾分印象，“有那么些時候，我甚至想到你父親。明照身邊還有幾位朋友，岑煅倒真的是……”

    靳岄想了又想，慚愧道：“我對岑煅確實印象淡薄，與他沒有太深交往，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只是一直都知道此人古板，身后又無依傍，成不了氣候?！?/br>
    謝元至摸摸自己的花白胡子，思忖片刻后笑道：“你可能不記得了，岑煅救過你?！?/br>
    靳岄登時睜大眼：“何時？”

    “你和順義帝姬從封狐城回梁京長住那一年?！敝x元至說。

    那年仁正帝以太后思念靳岄和岑靜書為由，將母子二人從封狐城召回梁京。之后不久，靳岄的jiejie也被接回梁京，母子三人困于都城，成了皇帝掣肘靳明照的工具。年僅六歲的靳岄自然不懂這么多彎彎繞繞，梁京也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他并不覺得無聊。過年時靳明照從西北回家，一家人團聚，靳岄更不覺得梁京有什么不好。

    那年正月十四，仁正帝在迎鳳池設(shè)對御之宴，與群臣同歡。因迎鳳池在宮外，彼時已經(jīng)離宮的謝元至也受到了邀請。他本著見見昔日學生的心前往赴宴，但仁正帝并未跟他說一句話，倒是靳明照見到他立刻牽著兩個兒女走過來。謝元至一看便知這一張臉曬得發(fā)紅的戍邊將軍想讓自己教兩個孩子學問，連連擺手拒絕。

    宴席歡暢，謝元至卻覺得無聊無趣。他吃到一半便悄悄離席，也不跟皇帝圣人打招呼，直往側(cè)門走。經(jīng)過迎鳳池邊一條小道，忽然聽見前面?zhèn)鱽砗艉却蛄R之聲。

    宴上伺候傳遞的都是宮中太監(jiān)宮人，其中不乏年紀稚幼的小太監(jiān)小宮女。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太監(jiān)失手打翻了一盅金銀祥瑞羹，被兩位領(lǐng)事太監(jiān)用藤條抽得不住哭泣。那太監(jiān)中有一位十分壯碩，抬腿往小太監(jiān)屁股踹去一腳，小太監(jiān)整個人便翻入了水中。那孩子識水，張手要爬上來，不料又被太監(jiān)踩著頭踢了一腳，登時鼻中流血，栽進水里半晌沒浮起來。

    謝元至大吼一聲“住手”，從彎彎繞繞的廊上疾奔過去。但他不過是個布衣百姓，沒權(quán)沒勢，全賴皇帝仁慈才能赴宴，宮中狗仗人勢的太監(jiān)怎么會將他放在眼里。打罵仍在繼續(xù)，謝元至還未奔到溪邊，斜刺里忽然跑過來一個小孩，正是靳岄。

    靳岄脫下身上厚重外套往水里丟，朝那孩子大喊：“抓?。∥彝夏闵蟻?！”

    可他比那孩子年幼太多，力氣不夠。水里的小太監(jiān)起先抓住了那衣服，見不過是個小孩，又松了手，哭道：“楊公公，救我……我知錯了……”

    謝元至看得心驚rou跳：那時候天還寒冷，岸邊濕滑，結(jié)了一層薄冰。那兩個太監(jiān)不認識靳岄，只知是個沒見過的小孩，也不搭理，轉(zhuǎn)身就走。眼看靳岄腳底打滑要栽進水中，謝元至駭?shù)么蠛啊^頂廊上忽然一陣響動，有一位少年人從廊頂飛奔而來，落在靳岄身邊一把將搖搖晃晃的他抱起。

    那少年動作利落干脆，抱起小孩后將佩劍伸入水中，小太監(jiān)當即抓住爬上來。

    “謝、謝五皇子救奴一命……”

    謝元至這才知道來者是岑煅。

    “那小太監(jiān)是惠妃的人，打翻的也是惠妃要吃的東西?！敝x元至道，“你應(yīng)當知道后來會發(fā)生什么?！?/br>
    岑煅當然又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受了責罰。他當時救了靳岄，也救了那小太監(jiān)，見謝元至來到便將靳岄放在地下，向謝元至行禮后，一聲不吭便走。

    靳岄實在想不起來這件事，愣了片刻。

    “我對岑煅也不熟悉，但這事兒我一直記著?！敝x元至說，“官家有子九人，岑融最像他。岑煅……他像先皇?！?/br>
    靳岄一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