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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鏑_分節(jié)閱讀_221

    靳岄:“夏侯大人也是獲利之人。”

    夏侯信:“不敢當。”

    梁安崇保住了夏侯信,并最終調(diào)遣夏侯信到仙門城。張越從北軍調(diào)到西北軍,最終成為西北軍統(tǒng)領(lǐng)。但讓梁安崇沒想到的,是碧山盟簽訂前岑融橫插一腳,也要去碧山城商議訂盟之事。仁正帝對梁安崇彼時也正懷著不滿,自然應(yīng)允。

    更令梁安崇意外的是靳岄給岑融的訊息。梁安崇至今不知封狐城北端廢城的事情,它成為埋在碧山盟之中的一枚火彈,隨時可能引爆。岑融主持簽訂的碧山盟獲得了仁正帝的肯定,梁安崇在碧山盟之中作用不大,他愈發(fā)感到緊張。

    再之后,得到仁正帝信賴的岑融開始試圖從梁安崇手中奪權(quán),刑部尚書盛可亮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西北軍軍糧這件事,堪稱梁太師的絕頂妙計。可惜金羌人過分冒進,我爹爹殞命白雀關(guān),壞了梁太師的好事?!苯鶎榈吐暤?,“靳岄以上所說,可有紕漏?”

    夏侯信微微頷首:“不愧是忠昭將軍之后?!彼f話始終滴水不漏,沒有半句指責梁太師之言。

    他這句話讓靳岄肯定,自己推測得完全正確。

    靳岄又問:“若來日我與梁太師、夏侯大人同列官家身前,詳陳此事來龍去脈,夏侯大人可愿為我作證?”

    夏侯信瞇眼一笑。他終于不再打馬虎眼,不問是什么事,也不再說自己與梁安崇是什么關(guān)系,只直接了當一句:“不愿。”

    靳岄早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也不生氣,笑道:“多謝夏侯大人坦率。”

    夏侯信繼續(xù)道:“多謝小將軍體諒。”

    兩人沉默片刻,靳岄換了一個話題?!跋砷T的問天宗也是梁太師早早安排下來的。他讓你到仙門來必定有所圖?!?/br>
    夏侯信再次反問:“小將軍認為所圖為何?”

    靳岄察覺這并非不愿回答問題的詰問,他沉思片刻,忽然回憶起一件事。

    在和夏侯信前往游隸懇求岑融不要開沈水泄洪道之前,夏侯信為了讓靳岄安心,也為了布置好仙門內(nèi)部的事情,曾將城中七宗九教的人都叫到靳岄面前。當夏侯信說出希望眾宗派以百姓性命為先,摒棄宗派成見與爭執(zhí),合力救助仙門及沈水下游各城時,響應(yīng)的人實際上并不太多。

    明夜堂屬于江湖門派,又有陽狩岳蓮樓在場,很快答應(yīng)幫忙。但其余宗派卻猶猶豫豫,悶不吭聲。夏侯信勸說多次,把道理翻來覆去地講,仍有人覺得不妥:大水不是尋常災(zāi)難,若是七宗九教之人在災(zāi)中救人殞命,那該怎么辦?七宗九教也不是官府,若是現(xiàn)在能說服百姓,日后官府壓下一個煽動百姓的罪名,他們是絕對擔不起的。退一萬步說,即便他們真的愿意幫忙,可宗派繁多,官府人力不足,做事情的時候誰聽誰的,又是一個新問題。

    僵持許久,問天宗的北域司天士忽然站了起來。他帶著左右兩位宗主護法,主動提出由問天宗牽頭統(tǒng)領(lǐng)七宗九教,與官府、明夜堂合力救援沈水百姓。

    靳岄此時回想,猛然醒覺:此次沈水下游諸城救援的帶頭人,實際上是仙門城官衙、明夜堂及問天宗。宗派人士其實全都聽命于問天宗,夏侯信那一場會面與爭執(zhí),讓靳岄看到了問天宗的影響力。

    問天宗這樣的大宗派,勢力幾乎遍布整個大瑀,南到南境,北到梁京,凡有大瑀人士,就一定有大瑀宗派。除此之外又有七宗九教、甚至八門十二派這樣的民間巫術(shù)門宗行動。靳岄不禁想起那舊書商陸宏所說的話:國之將傾,妖魔橫行。

    他心中狠狠一沉:“梁太師要利用的并非仙門這兒的勢力。他已經(jīng)將問天宗經(jīng)營成大瑀各個宗派之首,只要問天宗一聲令下,各個宗派盡聽驅(qū)使。而如今,問天宗掌握在他手里。”

    夏侯信不承認,不否認,輕輕一嘆。“小將軍若再成長幾年,怕是愈發(fā)令人畏懼。”

    見靳岄沉思,夏侯信又道,“有些話老朽只怕是永生永世爛在肚子里,也絕不會宣之于口,還希望小將軍不要責怪。小將軍縱覽全局,可千萬不要忘記封狐城和封狐城內(nèi)的五皇子,以及如今尚未有一絲動靜的南境。廣仁王宋懷章鎮(zhèn)守南境,平西將軍張越鎮(zhèn)守封狐城,兩位皇子各有依恃,前路難料。小將軍身在亂局,萬萬保重?!?/br>
    這是一番長談中,夏侯信所說的最真心的一番話。

    靳岄始終無法原諒夏侯信搶糧之事,那是西北軍戰(zhàn)敗的最關(guān)鍵原因。但摒去這種怨恨,他又不得不承認,夏侯信其人能用、堪用,有時候甚至知道他心有百竅、玲瓏狡猾,也不得不用。

    “夏侯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離別時他回頭問。

    夏侯信送他到山腰,風里飄來焚尸的濃異怪味。人人都用布巾蒙面,臉色灰沉。夏侯信這時候卻沒有了方才步步為營的謹慎,笑道:“莫非小將軍能帶我回梁京?”

    靳岄:“夏侯大人若有此心,子望定當竭盡全力?!?/br>
    夏侯信目光閃動:“罷了,你現(xiàn)在自身難保?!?/br>
    靳岄回憶到這句話,實在忍不住失聲而笑。陳霜把一杯明前龍井放在他面前:“小將軍笑什么?”

    一提起夏侯信,陳霜立刻皺眉。在他看來,岑融長了一張狐貍臉,卻比不上夏侯信這樣的狐貍心。夏侯信說話滴水不漏,行事圓滑周到,那賣關(guān)子的本事陳霜是完全聽不懂的?!懊饕固美锕烙嬕簿吞弥骱蜔魻斢心潜臼?。”陳霜說。

    靳岄心想,陳霜聽不懂那便算了,他不打算說明,徒增陳霜擔心。

    夏侯信之所謂說靳岄自身難保,完全是因為他得知仁正帝打算見靳岄。

    靳岄是岑融帶回梁京的,即便有各種風言風語,但朝中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靳岄是岑融的一顆棋子。岑融要用他來將死梁安崇。

    而如今仁正帝打算見靳岄,梁安崇不可能坐以待斃?;鼐┞飞巷L險重重,抵達梁京之后更是波詭云譎。哪怕岑融現(xiàn)在善待靳岄,但夏侯信看得一清二楚:定山堰之事靳岄無法說服岑融,他在岑融這里的地位身份,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故友而已。若真有沖突,那沖突大到必須犧牲靳岄,岑融保或不保,無人能說清。

    陳霜見他陷入沉默,正欲起身去拿扇子給他扇風,沒關(guān)上的艙門忽然被推開,岑融走了進來。他微微皺眉,臉色蒼白,是宿醉后還未完全恢復的頹喪模樣。

    大咧咧坐在靳岄面前,他毫不掩飾地盯著靳岄。

    靳岄:“頭還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