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鏑_分節(jié)閱讀_353
“……那便是有了。”岑煅目光十分冰冷,“你不冤?!?/br> 他一把拎起岑融:“這退位詔書,由你命人去念。你若一切聽從我的意思,我岑煅面對這么多人許諾,我不會傷你性命,更不會傷你娘親、新容與堯兒。但你若是不從,三哥,別怪五弟心狠。”他面色狠狠一沉。 岑融忽然來了精神,他尖聲大笑,指著岑煅對樂泰等人道:“你們信他?”他又指著自己:“我能信你?岑煅,你和我一丘之貉,行事狠毒,又有什么區(qū)別!我今日退位給你,只怕我根本活不過今夜!” 岑煅靜靜掃了殿中眾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紀春明身上。 “三哥,紀春明曾與你一同扳倒盛可亮,他在刑部就任大司寇雖然只有幾年,但沒人比你更清楚他的品性。我岑煅今日在你面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允諾,若他日有違此諾,大司寇盡可上奏彈劾批評。我岑煅絕不否認?!?/br> 他看向岑融:“三哥,今日在德政殿里的,沒有一個不是心懷此國此民的忠臣。” 岑融啞聲一笑,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德政殿周圍沒有禁軍靠近,守城的三營兵士無影無蹤。他不知岑煅利用了什么力量,但這樣的安排足以說明,岑煅對于自己坐著的這個位置,是志在必得。 章漠一路騰躍,落在德政殿前時。殿前守衛(wèi)的士兵全都是岑煅的人,雨太大,他們并未立刻認出他是誰,紛紛拔劍。章漠一言不發(fā),躍過眾人頭頂,快步往德政殿旁的草地奔去。 賀蘭砜裸著上身,正扶起陳霜。他把上衣撕做兩半,一半讓陳霜咬著,一半包扎陳霜受傷的膝蓋。陳霜雙目赤紅,腿下已是一片殷紅血液,盡數(shù)化在雨水里。章漠跪在他身邊,先摸了摸他的臉:“別怕,我來了。” 賀蘭砜茫然無措:“怎么辦?”沒人比他清楚那兩層箭矢的狼鏑擁有怎樣的殺傷力,陳霜膝蓋中央是一個空洞,被箭尖刺破的地方,骨頭幾乎都碎了。 章漠彎腰把陳霜抱起,低聲道:“我們回明夜堂。” 才走出兩步,德政殿大門忽然開啟。岑融面色灰敗走出大門,先是看見章漠,抬頭忽然瞥見賀蘭砜,登時驚得挪不動步子。 紀春明從眾人身后鉆出,大駭:“陳霜怎么了!” 章漠沒有理會紀春明,只盯著岑煅:“都結(jié)束了么?” 岑煅點頭:“結(jié)束了?!?/br> 章漠立刻轉(zhuǎn)身。岑煅忙喊:“等等!宮中有御醫(yī)……” 但章漠已經(jīng)躍上宮墻,飛速離去。 岑煅只得轉(zhuǎn)向賀蘭砜:“賀蘭砜,按我之前說的,去敲鳴天鐘?!?/br> 賀蘭砜登上鳴天樓時,看見十幾位內(nèi)侍宮人躲在樓中瑟瑟發(fā)抖圍成一個圓圈,圈中坐了位服飾華貴但面色蒼白的婦人。婦人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腹部隆起,靜靜看向賀蘭砜。 賀蘭砜認得新容,跪地沖她磕了一個頭,起身奔向通往鳴天鐘的樓梯。 新容緊抱孩子閉上眼睛。片刻后,大鐘敲響了。 鐘聲轟然,前后相連,是結(jié)結(jié)實實、力度十足的十下。這是緊急召集群臣的信號。 慈宣殿內(nèi),瑾太妃慢慢抬頭。慈宣殿外圍滿了禁軍,因太后在內(nèi),禁軍不敢輕舉妄動,但若岑煅不能成事,她插翅難飛。瑾太妃起身緩慢走到寢室,太后已經(jīng)被阮不奇從被中拖起,穿上了衣裳。 瑾太妃:“……我沒說過給她穿衣裳。” 阮不奇整理太后的衣襟?!叭硕家懒?,總得體面點兒吧。”她拍拍太后霎時蒼白的臉,“好歹也長得這么美,死完了被臭男人看光,多不好?!?/br> 太后立刻滾下淚來,她也聽見了外頭的鐘聲。她看見阮不奇拿出一卷白綾,嚇得語無倫次,急急忙忙跪在地上,跪爬到瑾太妃面前。 “meimei!李秀meimei,瑾妃meimei,jiejie求你,別殺我。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她一下下打自己的臉,哭著賠笑,“以往是我有眼無珠,我不該……” 謹太妃踩著她的手:“我喜歡什么,你便要破壞什么?;屎鬀]了,還有你壓我一頭。jiejie,我這些年過的日子和奴婢有什么不同?大冷天的你說你的手鐲子掉到池塘里了,讓煅兒去撿,三伏天里你說要吃新鮮的蓮子,命我坐在日頭下剝,你都還記得的吧?煅兒原本有個meimei,可就是因為你,還未滿月已經(jīng)沒了。這幾十年來我不夠乖么,jiejie?我害過你嗎,jiejie?” 她狠狠地碾太后的指節(jié),咬牙道:“我不單恨你,我還恨縱容你的那些人。你瞧他們一個個的,都死了,我反倒還長命一些。煅兒說是你和融兒弄死了他,好哇,jiejie!我佩服你,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他寵你愛你這么多年,如今在皇陵里,定必也想著你呢?!?/br> 太后瘋狂搖頭,眼見阮不奇手持白綾走來,橫下一條心猛地大喊:“救——” 一口秋雷炸響,震得窗欞簌簌作聲。阮不奇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白綾,在她頸上飛快繞了幾圈。 太后睜眼瞪向阮不奇。阮不奇手中有一個涼絲絲的東西落進她嘴巴里,就著她張口呼喊的勢頭滾進喉嚨,落入腹中。阮不奇沖她隱秘一笑,猛地一扯白綾,太后登時雙目突出,掙扎不已。 阮不奇抓住白綾另一端,跳上房梁后翻越落地。白綾被高高拉起,太后身體懸吊在房梁上,拼了命地掙扎。她舌頭漸漸突出,尿水滴落,沒多久徹底軟了手腳。 阮不奇沒有回頭,她其實挺怕上吊而死之人的眼睛。她把白綾系好,拍拍手掌:“事兒結(jié)束,我走了?!?/br> 殿外隱隱傳來喧鬧之聲,她湊在窗邊聽,有內(nèi)侍在宮中奔走尖叫:“官家退位了——官家退位了——” 推窗再看,外頭的禁軍已經(jīng)撤走,重新出現(xiàn)的士兵里有一些阮不奇的熟面孔。那是岑煅從西北軍帶來的人。 阮不奇松了一口氣,跳出窗外。瑾太妃忽然拉住她:“不奇,你事兒還沒做完?!?/br> 阮不奇:“做完了呀,我不是已經(jīng)殺了那漂亮太后么?靳岄說了,讓我少開殺戒,但太后不能留。太后是廣仁王宋懷章的表妹,若是留著,說不定會把廣仁王叫來給岑煅添麻煩。太后如今是知道自己兒子做不成皇帝,氣得自殺了。廣仁王就算知道岑煅當皇帝,他也沒啥可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