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荊寒章睜開眼睛,看著懷里的晏行昱。 晏行昱每次在他身邊睡得都很熟,每次清早起來時迷迷瞪瞪地都要鬧著要抱才肯起來。 但荊寒章問過阿滿,阿滿說他家公子從小到大從來不賴床,一旦睜眼必定是極其清醒的。 荊寒章這才知道,睡眼惺忪迷迷瞪瞪的晏行昱是獨屬于自己的。 荊寒章莫名有些難過。 晏行昱對他這般特殊,這感情卻不是愛慕。 荊寒章盯著晏行昱絲毫沒有防備的睡顏,心中突然閃現(xiàn)一個念頭。 ——他想要晏行昱每一日睡覺時都如常人般,不必隨時防備著有人殺他,不必渾身冷汗地做無數(shù)噩夢,他想讓渾身是刺的小鹿將渾身的暗器卸下,只用一個懷抱來滿足他缺失的所有安全感。 浮現(xiàn)這個念頭后,荊寒章呆呆地想:“我完了?!?/br> 他徹底栽在晏行昱身上了。 晏行昱根本不知道荊寒章腦子里在想什么,他睡在陌生的榻上、手中沒了弩,本該心慌意亂,連閉眼都不敢,但在荊寒章的懷抱中,似乎所有的暗箭痛苦全都被阻擋在外。 沒有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冰冷暗器,沒有噩夢中讓他驚恐的胭脂香,沒有要勒死他的那雙纖纖玉指,也沒有生生斷了雙腿后苦等不來郎中的黑暗絕望。 晏行昱一覺睡到了夜幕降臨,才迷迷瞪瞪地醒來。 荊寒章已經(jīng)醒了很久,但怕晏行昱睡不好,沒敢走遠,坐在榻上漫不經(jīng)心地畫玉雕的花紋。 聽到動靜,他微微垂眸,隨口道:“睡飽了?” 晏行昱揉著眼睛,含糊地說:“殿下……” 他還沒說完要求,荊寒章就自然而然地俯身抱了他一下。 晏行昱:“……” 晏行昱呆了一下,這還是荊寒章第一次主動抱他。 荊寒章瞥他,裝作若無其事道:“這么困,你昨晚做賊去了?” 晏行昱搖頭:“我在抄佛經(jīng)玩?!?/br> “玩?”荊寒章震驚了,無法理解竟然有人拿抄書來當玩。 荊寒章肅然起敬。 晏行昱坐起身,看了看外面竟然天黑了。 “殿下幾時了?” “誰知道呢?”荊寒章根本不顧時間,將最后一筆花紋畫好,問,“餓不餓?不餓就再睡一會。” 晏行昱摸了摸肚子,點頭:“餓了?!?/br> 荊寒章笑了一聲,才下榻去讓人將藥膳和素齋送上來。 晏行昱的衣服睡得皺巴巴的,荊寒章只好拿自己的衣衫過來給他。 上次在大皇子府上時,晏行昱也曾穿過荊寒章的衣裳,那么瘦弱的身體穿著自己寬大的衣袍,還揣手手,當時荊寒章只覺得好玩。 現(xiàn)在的荊寒章看著晏行昱在自己的寢殿、睡自己的床、又穿自己的衣衫,心頭卻涌上來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滿意足。 晏行昱攏著寬大的袍子坐在輪椅上,被荊寒章推著去外室用晚膳。 藥膳里依然有蘑菇,晏行昱眉頭都皺起來了,荊寒章見狀道:“不吃就給你殿下。” 晏行昱聞言連忙點頭:“多謝殿下,殿下真好?!?/br> 他說完后就后悔了,伸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意識到身上是荊寒章的衣裳,他忙道:“殿下,我今日沒帶金子。” 荊寒章笑得不行:“往后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用給我金子了?!?/br> 晏行昱張大了眼睛:“真的嗎?” 荊寒章:“君子一言?!?/br> 晏行昱眼中全是不知怎么表達的喜悅,想了半天,才極其認真道:“我好喜歡殿下?!?/br> 荊寒章:“……” 荊寒章差點把筷子戳到鼻子里去,他臉都紅透了,低著頭小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別說了?!?/br> 晏行昱又說了句“好喜歡哦”“殿下太好了”等等讓荊寒章恨不得鉆到桌子底下的話,這才心滿意足地開始用膳。 荊寒章低著頭暗暗給自己打氣。 “要命,他可太會了?!?/br> “我不能輸,得說點什么才對。” “說點更……更大的?能讓他也臉紅的?” 要不然荊寒章總是處于被撩的,也太被動了。 荊寒章想著,故作淡然地挺胸抬起頭,心中默念了許多遍,才淡淡道:“好喜歡我哦?有多喜歡,你比劃一個度來。” 晏行昱想也不想地說:“想把我所有金子都給殿下的喜歡?!?/br> 荊寒章:“……” 荊寒章又像是被箭射中,滿臉通紅地捂著胸口靠在椅背上,看來要努力消化一會。 晏行昱用完了膳,荊寒章才從那暴擊中緩過來,他暗罵自己沒出息,心想:“下次一定不會再被輕易擊敗了!” 天色太晚,荊寒章也沒留他太久,親自將晏行昱送出了宮,看著他上了相府的馬車,這才回去。 相府的馬車中,阿滿坐在地上,看著晏行昱在漫不經(jīng)心地數(shù)金子。 阿滿小聲道:“公子,您不開心嗎?” 晏行昱:“沒有啊,為什么這么問?” 阿滿:“那您為什么數(shù)金子?” “哦,這個?!?/br> 晏行昱將三顆金子放在小案上,將其分成兩份,一份一顆,一份兩顆。 “晏重深,是瑞王的人?!彼f著,將一顆放到了兩顆金子那里。 “晏沉晰……大哥他只效忠皇帝,應該和二皇子沒什么關系?!?/br> 晏行昱又拿出一顆金子隨手拋了拋,淡淡道:“你說封塵舟,會選哪一方?” 阿滿不敢說得太滿:“我聽說七殿下這段時日一直在為難封塵舟,他恐怕不會選瑞王吧?!?/br> 晏行昱歪著頭想了半天,嗤笑一聲,將手中的金子放在了象征著瑞王的金子堆里。 阿滿嚇了一跳:“公子?封塵舟……就是一匹難馴服的狼,他……” “他很好玩。”晏行昱眸子彎彎,“越是難馴服,就越有被馴服的必要?!?/br> 阿滿眉頭蹙了起來。 “剩下的人……”晏行昱隨手抓了一把金子,漫不經(jīng)心地往桌子旁的空當處扔。 “國師、晏戟、晏修知、林太傅……” 他每說一個名字就將一顆金子丟在桌子上,直到最后掌心只剩下一顆時,他才笑了一聲,隨手一拋,說出最后一個名字。 “安平。” *** 兩刻鐘后,馬車慢悠悠在相府停下,晏行昱剛下馬車,趙伯就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道:“少爺啊,老爺讓您回來了去書房一趟?!?/br> 晏行昱乖乖點頭:“好,我知道了,多謝趙伯?!?/br> 趙伯滿頭是汗:“老爺看起來臉色不好,不知是不是有了什么不好的事?” 晏行昱一愣,伸手拍了拍趙伯的手,安撫他:“沒事的,別擔心,我這就過去?!?/br> 趙伯點點頭。 阿滿將晏行昱推著去了相府的書房,晏戟正在燈下看書,聽到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 晏行昱讓阿滿下去,微微頷首,恭敬道:“父親。” 晏戟將手中的書一闔,慢條斯理道:“明日后,你不必去南書房讀書了,若想讀書,等年后我會送你去太學?!?/br> 晏行昱笑了笑,溫溫柔柔地說著拒絕的話:“恕行昱難從命?!?/br> 晏戟也沒生氣,語氣依然四平八穩(wěn):“我只是告知你此事,不必經(jīng)過你同意?!?/br> 晏行昱比他還淡然:“父親,你該知道,我該讀的書已經(jīng)讀得差不多了,就算沒有先生教我,我也……” 晏戟打斷他的話:“那你去南書房做什么?” 晏行昱抿唇一笑,柔聲說:“父親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怎么還要明知故問?” “胡鬧!”一直冷淡的晏戟終于動了怒,他直接將手中的書朝晏行昱砸了過去,怒道,“你可記得自己的身份!那荊寒章又是什么人?!” 晏行昱輕飄飄伸出手將朝他砸來的書接過來,他險些被砸中,也不生氣,反而將書理好,還看了看書上的字。 “《三命通會》?父親怎么也看這種書” “別顧左右而言他?!标剃谅暤溃澳忝髅髦狼G寒章和你并非一路人。” 晏行昱捏著書的手猛地一頓,沉默良久才輕聲道:“路,不是人走出來的嗎?” *** 荊寒章今日起了個大早,先是去看望了一下皇帝,發(fā)現(xiàn)他已清醒,這才去南書房上早課。 這還是七殿下頭一回這么早到,連林太傅都有些詫異。 荊寒章心情很好,撐著下巴邊等晏行昱來邊百無聊賴聽林太傅講課。 只是等了又等,上午的課都要上完了,晏行昱竟然還沒來。 荊寒章這才有些慌了,昨日明明說好的要來一起上早課,晏行昱不會無緣無故沒有只言片語就不來了。 一上完早上的課,荊寒章直接縱馬出了宮。 他本來在禁足,但皇帝現(xiàn)在都病了,便無人管他,讓他一路順利出了宮。 只是到了相府,卻受到了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