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有一次的劇變，不是建立在‘人類’這個群體的意志之上……死柄木，破壞它的，從來就不是單獨的個體，哪怕是神明——而你，你從一開始就拒絕去理解那個群體?！?/br>
    死柄木驟然收緊了十指，他像是被槍抵住了胸口那樣，一字一句地問道。

    “那么，我要怎么做呢？”

    他的瞳孔是紅色的，和另一個少年不同，他的紅色幽深又渾濁，卻同樣隱隱醞釀著暴風般的意志。

    那是一雙，直視時會讓人心生恐懼的紅色眼睛，如同時時涌動著混亂無序的深淵。

    但就澄看來，那只是個躲起來哭泣的小男孩給自己建造的壁壘而已。

    “你說，你憎惡普通人的幸福?！?/br>
    于是，她告訴對方。

    “請你，就從這一點開始理解吧?！?/br>
    ——“所謂的幸福?！?/br>
    雖然死柄木總是那個怏怏不樂的樣子，但黑霧認為今天的他未免也過于沉默了。

    “死柄木，你……”

    當他終于決定開口詢問的時候，用于和afo聯(lián)絡的顯示屏亮起了指示燈。afo的指示永遠排在第一的序列，任何事都必須向其讓步……所以他立刻住了口。

    死柄木來到顯示屏前，來自另一個隱秘之處的圖像漸漸成型，afo那即使被繃帶重重包裹，依然具有可怕威嚴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對方的敏銳度同樣非?？刹?，在短短幾句交談中，afo突然轉(zhuǎn)變了話題。

    “怎么了，死柄木，今天發(fā)生了什么特別的事嗎？”

    “……”

    他沉默了一會。

    “沒有什么?！?/br>
    afo不再說話了。他活了很久，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身上的某些特質(zhì)在歲月和鮮血的打磨下愈發(fā)明顯。

    比如死柄木面對澄的時候，脫口而出的，afo具有的“領袖”氣質(zhì)。

    他無需用語言，甚至不需眼神，就讓在場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圖。

    他想要了解這件事，具體地。

    這是不能被忤逆的。

    死柄木略微躊躇了一會，最終還是開口了。

    “我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死柄木完成他的敘述以后，afo陷入了思考中。

    但他的思索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afo淡淡地說：“我明白了，別在意，像往常一樣，做你想做的事就好?！?/br>
    他的話中沒有提及另一個對象，這讓死柄木弔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afo表示想要再跟黑霧單獨談一談，死柄木便獨自離開了酒吧。

    黑霧不贊同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但礙于afo的教育宗旨，他也并沒有對死柄木指手畫腳。

    像往常一樣匯報過基本情況，黑霧還是猶豫著問起了剛才的事情。

    “您認為，我們有沒有必要……”

    “你是指死柄木所說的那個人嗎？”afo低低地笑起來，“黑霧，你發(fā)現(xiàn)了嗎，那孩子已經(jīng)開始思考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考慮除了毀滅以外的事?！?/br>
    “是、是的?！?/br>
    “我對他抱有很高的期待，但是，我也明白過分的保護是不合理的，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一個成長的機會……當前只需靜觀其變?！?/br>
    他說。

    “當然，這是建立在那孩子朝著我期望的方向成長的基礎上——我所期望的，純粹的扭曲和邪惡?！?/br>
    “您的意思是……？”

    “如果長出了不必要的枝葉……”

    afo的聲音竟然有了慈愛的意味。

    “再由我們來一一剪除就好?！?/br>
    暮色四合的時分，連倒映在河面的余暉都被歸家的人群染上了眷戀煙火的氣息。

    在此刻，似乎全世界唯有死柄木弔是漫無目的的。

    像過去的許多次，他觀察著人流中每一個臉上帶著幸福表情的人，只是他以前想象的是如何突兀地破壞這樣的場景，讓他們的快樂被恐懼侵蝕，這一次，他嘗試著將自己放進這樣的場景。

    ——然而他失敗了。

    終于，死柄木弔意識到，從很久以前他就再也無法將自己和“幸?！甭?lián)系在一起了。

    他開始感到失望，然后是惱怒，這讓他覺得像是輸了一場關(guān)鍵的游戲，而且是敗給了那個否定了他的女人。

    接著，他開始聯(lián)想到——

    會不會，這只是她的謊言而已呢，像那些英雄一樣，她也欺騙了自己。

    “既然如此，就試試看吧?！?/br>
    死柄木自言自語著。

    他的行動總是有一半是由憤怒驅(qū)動的，另一半則是別的各種負面情緒，它們總是糅雜在一起，這讓死柄木沒有立刻發(fā)現(xiàn)這次的不同。

    那些在漆黑的礁石間彼此碰撞的毒潮中，有一點隨波逐流的微光在淺淺地閃爍。

    那是和詛咒一起，被壓在潘多拉盒底的東西。

    澄收到短信的時候，正將清洗過的碗放進櫥柜。起初她只是和平常一樣打開了信箱，然后和簡訊一起傳輸?shù)恼掌瑥椓顺鰜怼?/br>
    下一秒，她不慎摔碎了碗。

    照片很模糊，但依然能看到是一只的斷手。

    ——一個人到照片里的地方來，不然就殺了他。

    這是一條陰森又專橫的信息，既沒有表明具體地點，也沒有說明句子里的“他”究竟是誰。

    澄細細檢查著照片里的每一處細節(jié)，終于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模糊的商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