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云橫?!?/br> 察覺到身后的人冷得瑟縮一下,云橫才回過神來,騰出一只手來將她攏在肩頭,攏得更緊了一些,“快到家了。” 沈晚夕愉快地點點頭,小臉埋在他頸窩里,蹭了蹭自己凍得發(fā)紅的鼻尖。 回到家中,沈晚夕忙點了燈,將那兩塊鹿裘裁成簡易的幔帳掛在床兩邊,床單上也墊上厚厚的裘皮,原本還微微有些竄風(fēng)的竹屋瞬間因為空間密閉而變得暖和起來,沈晚夕整個人便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云橫從外頭回來,頭發(fā)還濕噠噠地滴著水,沈晚夕看著都冷,“都冬天了,你還去河邊洗澡?要不……在家用浴桶洗吧?” 云橫抿了抿唇,簡單用毛巾擦了下便覆身上來,輕咬著她耳垂,“好,明日回來洗,一起洗可好?” 沈晚夕紅著臉讓了讓,果然是體內(nèi)有火的男人,才剛洗了冷水澡,渾身摸著竟還是guntang的。 不怕冷是不是? 她忽然促狹一笑,動了歪心思,下一瞬竟猛地將凍成冰塊的爪爪伸進(jìn)他衣裳里。 指尖陡然觸及男人硬實的肌rou,小手也瞬間被他腰間guntang的溫度包裹住。 云橫身子一僵。 倒不是冷的,卻是有點癢。 云橫唇角一彎,將她兩只手捉起來繞到身后,小姑娘整個人一下子貼在他胸前。 微微一撞,沈晚夕心中又慌了下,連忙解釋道:“我聽說西北那邊的世家子弟尤為紈绔,竟喜歡用女人的身子給自己暖手,他們一到天氣嚴(yán)寒之時就把雙手放在女子懷中取暖,方才我就是試一下這法子好不好用!” 云橫眸色微微暗下去,沉吟良久道:“阿夕,我也手冷。” 沈晚夕一怔,許久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在男人行動之前趕忙躲到了床里頭,然后果不其然地,被他狠狠撈回去。 她欲哭無淚,只能哆哆嗦嗦地求他:“剛換上的裘皮床單,別弄臟……” “弄臟了,我洗?!?/br> “裘皮不好洗,洗了就不暖和了……” “那就不洗,我再去獵?!?/br> “……” 好幾個瞬間,沈晚夕覺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一雙手如同燃燒的火把,將她身體一處處地點燃,又恍若野火燒不盡似的,直將她燒得干燥枯竭,如同涸轍之鮒,最后只能精疲力盡地睡過去。 次日中午,沈晚夕才緩緩從床上爬起來,小腿隔了一夜竟還在微微顫抖,她心里罵了幾句云橫,然后扶墻去了廚房。 冬日里吃羊rou最是滋補(bǔ),她將從店里拿回來的羊rou剁成肥瘦相間的rou餡,加入蔥花、姜沫、黃酒、香油,和著雞蛋液、豆腐碎攪拌均勻,直至rou餡起勁,再搓成小小的羊rou丸子。 鍋中燒開水后,先放入切好的冬瓜片煮熟,而后將捏好的羊rou丸一個個扔下鍋,待鍋中沸騰后撇去少許浮沫,在湯中放入少量鹽末,最后撒上一撮香菜末點綴于中央,便可做好的羊rou丸子湯舀上來了。 此時的羊rou丸最為鮮嫩美味,豆腐和雞蛋液讓丸子變得更加嫩滑可口,也散去了羊rou微微的膻味,輕抿一口,無需咀嚼,只管享受丸子在口中慢慢融化的過程,只覺剎那間rou香四溢,齒頰留香,也讓人褪去了一身寒意。 丸子撈出一半兩人吃了,剩余湯中放入一把粉絲,繼續(xù)大火煮熟,這就又是一鍋充斥著滿滿食欲的羊rou粉絲湯,說句滑欲留匙也不為過。 ☆、貴客來 隔了幾日, 沈晚夕再去客滿樓,掌柜的急急忙忙拉著她過來,跺著腳急道:“前天樓上來了一位貴客, 點名要吃你做的菜, 都已經(jīng)等了你兩日了!” 沈晚夕一笑,心覺店掌柜小題大做了,“相山鎮(zhèn)這蠅頭蝸角的地方,能來什么樣的貴客?” 掌柜見她不信, 便伸出三根手指,竊笑道:“可不是,銀兩給得足足的?!?/br> 沈晚夕內(nèi)心也有些雀躍, 便順著他的話問:“三十兩?” 掌柜拂手拍了拍她胳膊:“害,再猜!” 沈晚夕瞪大了眼,張了張嘴驚道:“三百兩?!” 掌柜的點頭如搗蒜,眼睛都笑細(xì)了,沈晚夕內(nèi)心也十分訝異,“三百兩能將你這小破酒樓買下來了, 人家為何要花這筆錢來吃倆菜?” 掌柜瞪了她一眼, 小聲說道:“你怎么說話呢?有錢能買來高興啊, 你怎知人家不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來咱們這避世來了?” 眼皮子輕輕一跳。 沈晚夕愣了愣, 猶豫了一下, 又聽老板拱手求道:“哎喲好姑娘,人家慕名而來,今日你便辛苦一些,給人家吃好喝好滿意了,到時候我分你一成的銀子如何?” 一成銀子, 就是三十兩了。 沈晚夕眼前驀然一亮,云橫之前蹲了那么多天的熊瞎子不也才三十來兩么? 有了這三十兩,她都能在鎮(zhèn)子上買間鋪子了,到時候不管她想不想折騰都能生出更多錢來,自己留用可以開間小飯館,租給旁人也能賺租金,豈不快哉? 思忖一瞬后她點了點頭,向掌柜要了貴客這兩日點的菜品,想研究研究客人有無獨(dú)特喜好,爭取令客人足夠滿意,如此這三十兩銀子她也能拿得問心無愧。 很快,掌柜的送來貴客的點菜單,沈晚夕一邊看一邊琢磨,除了店里特色的鍋燒羊rou、油炸豆腐羹、山珍老鴨湯這類必點菜品,另外還有蛋奶鹿rou糕、黃芪羊rou湯、醬梅rou、釀粉腸這類偏北方的菜式。 沈晚夕略一琢磨,客人應(yīng)該是北方人,而北方菜恰恰是她從小吃到大的,做法不算生疏,于是想出了幾道北方人常吃的菜式,一道鍋包rou,一道醬rou絲,一道熘魚焙面,一道小熏雞,再加一道她自己最拿手的山菌豆腐湯,貴客一人食,這些菜便已足夠了。 貴客住在二樓往左拐最里面的一間屋子,名曰“木月間”,寧靜淡雅,頗有古韻。 木月間門外站著兩個著便裝的男子,背脊挺直,面容冷肅,不茍言笑。 若不是要上菜,店小二根本不愿意往這一處跑,倒不是貴客難搞,而是門外這兩個像木頭人似的從來不說話也不笑,從早到晚都筆筆直直地站在那,除了給里頭傳話,幾乎沒有任何動作,也從不見任何情緒。 店小二端著托盤上樓向左,見兩人冷淡的目光投過來,又忙將身子矮下去幾分,走到門口時,那人抬手示意他停下,再伸手接過托盤敲了兩下門。 片刻,里面?zhèn)鱽硎胬蕼貪櫟哪凶勇曇簦骸斑M(jìn)。” 鍋包rou為酸甜口,薄厚適中的里脊rou片早已腌得十分入味,裹上一層厚厚的玉米粉后依次放入鍋中,炸至兩面金黃酥脆時撈起,鍋中糖醋料汁熬至濃稠,然后放入炸好的rou片進(jìn)去翻炒幾下,確保每一塊rou都充分蘸取醬汁,入口酸甜酥香,料汁鮮美異常。 那邊鯉魚炸透,澆滿色澤晶亮的棗紅色醬汁,入口鮮美香嫩,而焙面蓬松香脆,根根細(xì)如抽絲卻又根根分明,乍一看如鯉魚閑躺于云間,秋葦長于赤野,可謂色香味俱全。 每一樣嘗過之后,男子眉眼也慢慢沁出淺淡笑意,抬手喚來一人,低聲吩咐了兩句,那人道一聲“是”,隨即離開。 后廚。 “再做一道杏仁佛手?”沈晚夕驚了驚,“還要我親自送過去?” 客人要加菜本是尋常,吃了她的菜又想見她的人,也能理解,可這一次沈晚夕心里卻敲起了小鼓。 杏仁佛手做起來不難,是她從前在滄州侯府第一次嘗試做的點心,且做得還不錯,阿娘吃過說很香,月娘和秋嬤嬤也吃過,還拿過去給二哥的院子里送了一碟。 所以聽到這個名字,沈晚夕心里就輕顫了一下。 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在心間。 掌柜的可憐巴巴地扯著她衣袖,“好姑娘,你就送佛送到西,將這道點心做完再走吧?!?/br> 沈晚夕想到那三十兩銀子,心里嘆了口氣便開始和面了。 面粉和油搟成薄薄的面皮卷起來,再涂上一層豆沙餡,按壓成佛手狀,用刀尖在佛手處劃上幾道,再涂抹一層金黃的蛋液,撒上杏仁片后放入爐中烘烤,片刻之后濃香十足,甜香滿屋。 做完之后天色漸晚,沈晚夕估摸著云橫快過來了,連忙端著杏仁佛手一路小跑,上了二樓。 作者有話要說: 遲來的工具人男二~ ☆、并州世子 上樓前, 店小二還特意將沈晚夕拉到一邊,根據(jù)這兩日上菜的經(jīng)驗提醒她見了貴客說話做事要小心,貴客低調(diào)至極, 從不露面, 有任何吩咐都是門口兩個板著臉的下屬來傳達(dá)。 沈晚夕敷衍地嗯嗯兩聲,察言觀色、明哲保身這種事她自小學(xué)得多,也知道多說多錯的道理,她只打算見了客人隨口應(yīng)付幾句就跑。 二樓客人不多, 木月間又在最里面,也最安靜,沈晚夕一直往里走, 漸漸地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分明。 門外兩人是貴客的下屬,店小二早就提醒過她,可沈晚夕遠(yuǎn)遠(yuǎn)見二人站姿如松,肩膀微微后張,連腳尖向外張開的角度都是一樣的,不像是普通下人, 更像是著便裝的侍衛(wèi)或卸去盔甲的兵將。 見有人來, 兩人警覺的目光立即投射過來, 離她較近的是一位身著青袍的男子, 見她手里端著一碟杏仁佛手, 知是主子要見之人, 面色這才稍微和緩一些,伸手虛攔一下,道:“公子正與人商議要事,姑娘稍等?!?/br> 沈晚夕微笑著點頭,垂手先在一旁靜靜地等。 “啪嗒”一聲。 嘴角笑意還未散開, 屋內(nèi)茶杯落地的粉碎之聲倏忽傳來。 隱約還有兩人對話的聲音,隔著木月間一道門,湊巧有幾個詞兒撞進(jìn)了沈晚夕的耳朵里,似乎是“世子”、“侯爺病重”、“主持大局”之類的話。 沈晚夕聽得不算分明,直到“并州”二字猛然傳至耳邊,她臉色登時煞白了一瞬。 這屋內(nèi)的貴客,難不成是…… 沈晚夕頓時心如擂鼓。 面上仍然裝作不動聲色,她暗暗咬牙屏住呼吸,又躬身向那二人施禮,笑道:“小人疏忽,忘了將一味甜醬帶來,兩位大人可否容小人去廚房取過來?” 青袍男子沉凝片刻,望了一眼門縫,又轉(zhuǎn)過頭來接過沈晚夕手中的點心,道:“快去快回,公子還要見你。” 沈晚夕鞠身恭敬道“是”,隨即轉(zhuǎn)身小跑離開,直到走到樓梯口時,她才發(fā)覺自己心亂如麻,雙腿已經(jīng)軟得不行,幾乎要挪不動步子了。 可她不能耽誤一絲一毫的時間,還是強(qiáng)撐著快要破出喉嚨的心跳和虛軟的步伐,扶著樓梯往下跑。 跑至酒樓門口,面前忽然一黑,是淡淡的塵土氣息裹著青草的味道。 沈晚夕抬頭看到云橫,心中一喜,這才微微定下神,挽著他胳膊低聲道:“云橫,我們趕緊走!” 來不及解釋那么多,云橫也沒有當(dāng)即就問,他只是從未見過她如此慌張的樣子,仿佛身后有野狗追著似的,于是微一頷首,牽著沈晚夕很快離開了客滿樓。 木月間,爭執(zhí)之聲漸弱。 房門一開,走出一個豐采高雅的高大男子,皺著眉頭往下望過一眼,語氣稍顯急促和不耐,“方才那個姑娘呢?” 青袍男子忙拱手回道:“回公子,姑娘說是到廚房拿甜醬?!?/br> 男子垂眸望見那一碟金黃酥脆的杏仁佛手,眸色微微一沉,這佛手何時需要甜醬了? 不好! 兩名侍衛(wèi)對視一眼,想到方才那姑娘說的不是“二位”,而是“兩位大人”,難不成已經(jīng)猜到了他們的身份? 青袍侍衛(wèi)立刻認(rèn)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當(dāng)即屈膝道:“公子恕罪,屬下這就將人尋回來!” 男子登時眉頭皺緊,手背青筋凸起,正欲下樓,卻被身后兩鬢微白的青皮胡男子攔住,“世子爺,大事要緊!” 青皮胡男子語氣低沉卻擲地有聲,謝邵腳步微微一頓,沉吟片刻后示意二人速速去尋。 青袍男子飛速下樓問過店小二后,得知廚娘方才已跟著她夫君一道離開,至于去了什么方向,店小二卻說不上來。 四望大街人海茫茫,小廚娘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青袍男子找尋無果,只得先回來復(f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