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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淵有點后悔沒把藥帶在身上,不然他還能借著尿遁當借口、去洗手間“冷靜”一下,不至于影響工作。 心里亂成了一團麻,面上還得強裝冷靜,仔細聽著下屬們報告的細節(jié),確認沒有疏漏……幾個小時下來,秦淵的襯衫濕了又干,等散會結(jié)束時,他看著最后一個人離開房間,大腦甚至有一瞬間空白。 薛延手里拿著從酒店帶過來的藥,之前一直沒機會給他,這會兒連忙上前,“秦少,先喝點水吧?!?/br> 秦淵深深吸了口氣,他揉著酸痛不已的額角,“……把我手機拿來?!?/br> 薛延輕咳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對方已經(jīng)關(guān)機的電話,斟酌道:“那什么,秦少,有件事……你冷靜點,先別生氣啊?!?/br> “……說?!?/br> “我弟剛才打電話過來,”薛延目光垂直,死死盯著辦公桌上濺出的一滴水:“說你的未婚妻……也就是謝小姐,不知怎么找到了山里的別墅,她以為你在外面養(yǎng)了人,氣勢洶洶的殺了過去,把顏涼帶走了?!?/br> 說完這話,他不動聲色的后退了幾步,生怕爆炸的余波危及自身。 秦淵的動作明顯僵硬了一瞬,他下意識打開監(jiān)控,看見監(jiān)視的臥室里已空無一人,失去目標的腳鐐落在地毯上,說不出的孤獨。 “……” 在這段熬人的沉默里,薛延甚至忍不住閉上眼——他幾乎可以想象出對方的暴怒,如果有選擇,他會在下一秒頭也不回的離開,而不是跟個傻子似的杵在這兒,防止對方徹底失去理智。 畢竟這還是在公司里,鬧大了對名聲不好,而精神病人往往不講道理,薛延被迫肩負起了老媽子的責任……當然了,年底的分紅可不能少。 就在他心中小算盤撥拉地嘩嘩作響,試圖用獎金來安慰即將面對風暴的自己,可秦淵卻像啞火了似的,引線掙扎著閃爍了幾下,卻又在看不見的地方悄然熄滅了。 ……或許在潛意識里,他比誰都更要清楚,單方面的囚禁和脅迫無法持續(xù)一輩子,秦淵喜歡顏涼,所以他關(guān)著他、斬斷一切外界聯(lián)系,卻也不舍得打斷他的腿。 他在最致命的地方心軟了,如今這般結(jié)果,其實不難預料——大少爺有些麻木地想著,只覺得鼻頭發(fā)酸,心里是說不出的委屈。 有那么一瞬間,秦淵忽然覺得這么糾纏下去怪沒意思的,這次回國之后,自己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計劃算是成功了一半,他有錢有權(quán),自然找更多有淚痣地、又或是更溫柔體貼的情人,顏涼又算什么呢? 可這種想法剛一浮現(xiàn),就被一陣猛烈地心悸倉惶打斷了,秦淵面無表情地按著胸口,感受著心臟處傳來的陣陣抽痛,口中苦澀泛濫,像是空口吃下一斤黃連。 他一邊難過的要命,另一邊卻又被少爺脾氣勒著,不甘心就此低頭,兩個小人在腦子里打得那叫一個殺聲滿天、你死我活,面上卻一點兒看不出來,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辦法用便了、情話說盡了,可他還是要走,我能怎么辦? 再把他抓回來,套上鎖鏈,關(guān)進籠子,一天到晚活在攝像頭下面,被他監(jiān)視、被他把控......可如果這么做了,顏涼就會喜歡上他嗎? 更何況謝家已經(jīng)知道了顏涼的存在,如果自己繼續(xù)一意孤行,驚動了秦云望;又或是謝家咽不下這口氣,背著他偷偷找顏涼麻煩,到時候出事了怎么辦? ......顏涼為什么要逃,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把我能給的都給了,你就不能再等等我,等我解決完這一切,等我拿回屬于我的東西,我們再在一起不好嗎?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要逼我? 無數(shù)雜亂無章的想法野草一般,在腦海中肆意瘋長,秦淵的額角有青筋爆出,他大口大口深呼吸著,耳畔是一陣劇烈的嗡鳴,如同直面爆炸的人,被guntang的氣浪擊倒在地,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 “秦少?秦少你沒事吧?。砣恕?/br> 薛延焦急的表情在他眼前放大,伴隨著那張張合合的嘴,分明聽不見他的聲音,但秦淵卻沒由來的一陣煩躁。他抓住對方的手臂,干啞的喉嚨吞咽了一下:“我……” 他想說“我沒事”,可剛一開口,就嘗到了一股鐵銹的味道,裹著像是被那無形“爆炸”所震碎的內(nèi)臟一起,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 一開始,秦淵以為是自己的精神病導致了幻覺,他本能伸手捂住了嘴,卻摸到了一手溫熱。 這是……吐了嗎?奇怪,他早上也沒吃什么……昨晚?昨晚只喝了酒吧,還喝了不少,一覺睡醒已經(jīng)在飛機上…… 大少爺迷迷糊糊的想著,有那么短暫的幾秒鐘,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飛了出去,居高臨下的看著被炸成一片荒蕪的自己,那些雜亂無章的、野草一般的思緒,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緊接著,他開始下墜,墜入了那具殘骸,感受到了小腹傳來的劇烈疼痛,秦淵咬著牙不愿昏迷,當他被遲遲到來的醫(yī)生抬上擔架,聽著耳畔拉響的鳴笛,一路送去了醫(yī)院。 最后診斷是急性腸胃炎,有腸內(nèi)出血的情況,需要盡快手術(shù)。秦淵迷迷糊糊地聽著,看著薛延在什么東西上簽了字。 直到一陣麻醉推入體內(nèi),仿佛天地都化作被毯蓋在身上,沉重的眼皮終于落下,遮住了那雙爬滿了血絲的眼。 大少爺松了口氣,心想:終于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