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整個(gè)妓館,不一會兒便是兩人的廝打聲。 *** 月朦朧,星暗澹,鎖春愁,尋思往事,依稀如夢,淚臉露桃紅色重。 鬢欹蟬,釵墜鳳,思悠悠…… “蔻珠,蔻珠……” 李延玉醉得東倒西歪,一邊手擦拭滿嘴鼻血,一邊踉踉蹌蹌,走在無人清冷的黑暗大街。 哎!他抬起頭。實(shí)在太想自己的妻子蔻珠了。 想著想著,連身上的痛都快麻木冷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前說過的,我虐男主,你們不要罵我~我狠得下手的。 星星眼,求大家寬恕。 第五十八章 青樓妓館的這次和老工頭打架, 李延玉自然沒占到什么便宜,輸了。對方是工頭,背后又有惡霸撐腰, 舔他的狗又太多。 除了之前勸他的那好心工友,所有人都一起揍他。 李延玉拳腳是厲害的, 然而到底寡不敵眾。他回到那處小平房, 又是滿身狼狽泥濘血污。 餛飩鋪秦夫婦的寡婦女兒, 早抱著孩子站在門口左等右望,等得急眉赤眼,終于, 等回來了, 嚇了一跳?!把?!怎么一回事?你和誰打架了這是?” 趕緊放下孩子, 要仔細(xì)去查看。 孩子早已睡了,小臉安安靜靜, 睫毛長而濃密地閉著。 小寡婦忙放好了孩子在床,替孩子又蓋好被, 接著去屋外打洗臉?biāo)? 點(diǎn)燈, 然后在臉盆里擰帕子, 忙忙碌碌, 把一身醉醺醺、滿身血污的男人攙扶著, 讓他在一張椅子躺下。 李延玉仿佛是在做夢。 小寡婦給他擦臉,溫柔細(xì)心地擦去嘴角鼻子上的每一點(diǎn)斑斑血跡, 他渾身僵硬劇痛,不禁把小寡婦的手一捉,按緊在胸口,死不撒手。 “娘子, 娘子,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為夫、為夫就快要熬不下去。你回來……求你?!?/br> 小寡婦咬著唇,又是氣又是惱怒,又是心里難受,眼眸晶亮,想一想,到底就那么等他握著,最后還是給他輕輕擦洗收拾干凈了。 又過數(shù)日,李延玉的傷也好了。他沒有繼續(xù)再去那渡口碼頭搬運(yùn)貨物了。鬧成了那僵局,眼下,能把自己所有工錢都要回來就萬幸不錯(cuò)。 他要得自然辛苦不易,不過區(qū)區(qū)十兩銀子。李延玉再一次感覺自己都的人生荒唐如戲,他在這荒誕戲里跌宕起伏,唱盡了一切悲辛。 曾經(jīng),九歲是一個(gè)準(zhǔn)皇太子殿下,那種風(fēng)光榮耀,之后,癱瘓殘疾,也好歹是天潢貴胄,鳳子龍孫。如今,區(qū)區(qū)十兩銀子,歷破了各種窘境。 “——你又沒要回來么?” 這日,秦家三口看他垂頭喪氣,也替他著急擔(dān)憂。 李延玉搖頭,從小寡婦手中接過并抱回兒子汝直。 父子倆桌前擺了一碗剛煮好熱騰騰的餛飩,中午到了,是老兩口給孩子親自煮的,李延玉抱兒子坐膝蓋一勺勺地吹著喂。 “哎,這世道啊,真是人心險(xiǎn)惡!” 秦老夫婦嘆氣,想了一想,仿佛又有話要說,看旁邊女兒一眼,那寡婦女兒接收到爹娘的眼色,仿佛知道她爹娘要說什么,羞羞答答,趕忙躲進(jìn)里屋。 那老兩夫婦嗯咳一聲,果然不一會兒便說道:“要不,我看這樣吧,你也別出去忙著到處做苦力活掙錢了。我們這間鋪?zhàn)与m說小,到底也經(jīng)營了好幾十年的生意,生意時(shí)好使壞的,我們也請不起幫工,要不這樣,你娶了我們女兒,做我們秦家的上門女婿,幫著我們把這鋪?zhàn)訐沃?,我們也日漸老了……我女兒才又受了寡,實(shí)不相瞞,我們不嫌你現(xiàn)在一窮二白的,你也別嫌棄我們女兒是個(gè)寡婦呀,瞧,你這還有一個(gè)拖油瓶呢!” 李延玉怔了一怔,只是從袖袋掏出幾個(gè)銅板,很有禮貌輕放在桌上。“謝謝你們一家三口的照顧,也謝謝你們的餛飩,我兒子放在你們這兒,你們幫忙照看,在下放心感激不盡,這該付給你們的錢,在下一個(gè)子兒都不會少的。” 說著,起身,看兒子已經(jīng)吃完,袖子擦擦他紅潤小嘴,抱著就轉(zhuǎn)首離開了。 倆夫婦氣得。“你看你看!這什么人吶!簡直是狗坐簸箕不受人抬!” 這日,兒子半夜突發(fā)一場高熱,咳嗽,拉肚子,不停狂吐。喂他什么就吐什么。 李延玉幾乎一整夜沒合眼睡覺,眼窩都是青黑的,兩天胡茬子就冒出來。 半夜帶著孩子又是看大夫,又是抓藥熬藥,然而,不論怎么精心仔細(xì)地照顧,寶貝兒子一直處于半昏迷難受的狀態(tài)。 “爹爹,我難受,爹爹,小直難受,小直不舒服……” 李延玉痛得心都要快碎了,簡直毫無辦法,守在兒子枕頭邊上,給他擦臉,握他的小手,各種降溫。 這孩子身體情況本不好。在娘胎時(shí),蔻珠受盡各種折磨,險(xiǎn)些胎死腹中,才幾個(gè)月大,就又跟著他顛簸流離,四處逃亡,常常是飽一頓餓一頓的。 他把兒子又抱起來,不停地拍哄——其實(shí),這樣的畫面,這樣的日日夜夜和情形,對李延玉來說幾乎都是常見,只不過,這一次,似乎比任何一次來得要嚴(yán)重,他心如刀絞,恨不得代兒子感受那種痛苦難受。 “呀!不得了!這孩子胳膊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都流鼻血了!不太像是一般的風(fēng)寒著涼發(fā)熱呀!” 姓秦夫婦還是不計(jì)前嫌,聽說孩子生病了,趕過來又好心幫忙。 老婦人又說,一邊摸著孩子額頭。“這也太燙了!太燙了!……小相公,依我看,你得趕緊送他去咱們鎮(zhèn)上最大的醫(yī)館,那兒有個(gè)大夫不錯(cuò),都說是華佗在世,兒科最拿手。只是,就銀子有些貴,光是面診,就得二十兩!” ……二十兩! 李延玉抱著孩子,眉頭幾乎都成死結(jié)。 事不宜遲,他低頭想想,也不管現(xiàn)在身上到底有多少,僅僅大概也就只十兩銀子了。 趕緊匆忙收拾整理包袱,雇一輛馬車快速前往那家老夫婦指路所說的華佗在世名醫(yī)館。 *** “——不行!你們得先交了診金!這是我們醫(yī)館的規(guī)矩?!?/br> 眼前醫(yī)館的確門面大,算是鎮(zhèn)上最好的醫(yī)館了。那問診的大夫身邊有兩個(gè)幫忙的手下。 李延玉抱著孩子不停地又急又求:“我身上就只有這十多兩了,大夫,你們行行好,我給你們跪下,等先看完了我孩子,以后所欠的,在下一個(gè)子兒也不會少你們?!?/br> “哎!你這漢子怎么這樣不通情理,說了不行就不行!” 那屬下又翻著白眼道:“瞧見沒有?門牌上明明有幾個(gè)大字——醫(yī)館不是救苦救難的賑災(zāi)場所,概不賒欠!” …… 正值春分,濕濕的寒風(fēng)透過醫(yī)館的窗門、一下下?lián)浯蛟诶钛佑窨∶妗?/br> 這是李延玉人生中第一次對人跪下。 所跪之人,并非皇權(quán)貴胄,竟還是曾經(jīng)眼皮底下視為螻蟻草芥般存在的百姓和賤民。 他在把膝蓋彎下的那一剎,很神奇的,所謂的傲骨,自尊,仿佛都成一縷輕薄的云煙,在兒子的生死安危健康等面前,竟毫不值一提。 “爹,爹……” 孩子虛虛地睜開眼,“我痛,難受……” 李延玉幾乎就在這一剎徹底崩潰、瘋了。 見無論如何所跪相求都沒用。 他單手抱緊著兒子,把他像護(hù)小雞仔似拼命護(hù)在懷中,身形高大的男人,不停吻兒子額發(fā),像安撫說,有爹爹在,寶貝不要怕。 然后,另手又把那兩個(gè)小下屬一推,直逼向那看診的大夫,手狠狠揪著對方衣領(lǐng),雙眸血紅,眸底是淚?!拔屹€我這一條賤命!若是在下欠了你們的銀子不還!” 他見對方桌上正放了一把匕首,把匕首拿起狠狠往自己右大腿一插,他腿上一剎那間血流如注,眾人全嚇慌了。 “你干什么!干什么!” *** 那醫(yī)館的坐診大夫被嚇得臉色雪白,渾身發(fā)抖哆嗦,似乎被眼前男人那壯士斷腕、豁出去魄力所驚懼。 “不要以為你在這里撒潑耍狠,我們、我們就怕你!” 表情復(fù)雜又顫抖道:“那……那就這樣子吧,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先放我們這里幫你看著,你趕快去把銀子湊齊了拿過來,你湊夠了銀子我們看了,就給他抓藥!” …… 桃花鎮(zhèn)碼頭渡口,此時(shí)好幾艘停運(yùn)船只靠在岸邊,工人們赤著胳膊正搬運(yùn)上下卸貨裝貨。 那老工頭正手拿著鞭子催促監(jiān)工:“你們都給我快點(diǎn)搬!今天要是搬不完,我們要挨罰的!這些可都是朝廷加急的官糧!” 一個(gè)工人冷笑道:“頭兒,你看,那姓李的,好像又來找你要工錢了?” 老工頭輕瞇起眼,手敲著鞭子。 李延玉俊面鐵青、氣勢洶洶須臾果然朝這邊走來。 老工頭一見人走進(jìn)了。“不是早給你說了嗎?” 陰陽怪氣打著呵欠道:“你的那工錢,還沒給你結(jié)算呢,咱們?nèi)齻€(gè)月結(jié)算一次,你還得再等等。” 李延玉青筋繃跳,上去就又是一拳。“你到底給,還是不給?!” “好啊!” 老工頭把鞭子往男人身上一陣猛抽猛甩,“你厲害了?長本事了?這世上,要錢居然還有這種討要法?老子簡直大開了眼界!看來,上次給你的教訓(xùn)還不夠是不是!” …… “好!你想要回你那十兩工錢,也不是不可以。你,給我跪下!” 老工頭把下裳袍一撂。居高臨下,手指著地?!拔椰F(xiàn)在就可以給你,只要,從我這里跨過去?!?/br> “……” “對,就像狗一樣,從我褲/襠,鉆過去?!?/br> ** 且說,桃源鎮(zhèn)這地方小鎮(zhèn),常年清幽平靜,民風(fēng)樸實(shí)。百姓們也安居樂業(yè),生活幸福寧靜。 可是,自從新皇繼位,老皇帝去世,新皇又不管不問百姓死活,貪官污吏一下多起來,常常民怨沸騰,賦稅又重。 新皇上臺沒過多久就又被叛軍趕下來了?,F(xiàn)如今,當(dāng)皇帝穿龍袍的是一姓周的莽子武夫,就是那叛賊周將軍。 這蠻子,更是不得了,成日里花天酒地,殺天殺地,比之于之前的那位短命皇帝更荒唐胡鬧。 鎮(zhèn)守這桃源鎮(zhèn)的,是一總兵,姓陳。因百姓怨言沸騰、民不聊生之下,流寇草莽盜匪四起,自然也波及這桃源鎮(zhèn)。陳總兵就是如此被派往這里。 這總兵,有一掌上明珠,生得雪膚花貌愛如珍寶,這日,陳家小姐正下船路過此處,人坐在轎子里,靜靜撩了簾觀看外面一幕幕熱鬧。 她朱唇輕啟,問:“你們幾個(gè)丫頭都來猜猜看,那男人,會鉆過去嗎?” 一丫頭搖頭:“奴婢看,是不會的。為了十兩銀子,還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