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酒酒一滯，她從未想過看似風(fēng)平浪靜的生活中，原來早已暗藏危機，她咬了咬唇，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抬眸問道：“師兄，金紫色窮奇羽毛代表什么？”

    姬沉似是怕嚇到凌酒酒，兩只手扶好她的雙肩，才緩聲道：“這是魔尊淵冥的標(biāo)志。”

    凌酒酒這時才明白，長霄之所以那么肯定地說淵冥劫身的確出現(xiàn)，是因為淵冥已經(jīng)通過魔偶下了戰(zhàn)書。

    許是聽過長霄和霓玉的對話，心中有了準(zhǔn)備，又可能是姬沉的聲音太平穩(wěn)，讓她產(chǎn)生了天塌下來也不怕的錯覺，凌酒酒意外迅速地接受了這個消息。

    她心思電轉(zhuǎn)，終是放不下柳憐緋可能被魔族指定的可能性，委婉試探道：“師兄，仙宗內(nèi)還有其他魔核或者魔偶嗎？比如，最近出宗的修士們？”

    姬沉與她有種難以言狀的默契，且琉璃城中出現(xiàn)過魔核，去過琉璃城的修士首當(dāng)其中有被魔核控制的危險，當(dāng)下道：“長霄師尊與昊元師尊帶著慎刑堂調(diào)查過柳師妹等出宗修士，并無可疑?！?/br>
    凌酒酒點點頭。

    根據(jù)眼下的事實，對終極線索（1）最合理的解讀，就是柳憐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魔族指定為屠城之火的受益人。

    她又搖搖頭。

    這個說法實在天馬行空，就算她再怎么對柳憐緋無感，也不得不承認(rèn)，柳憐緋不像是與魔族勾結(jié)的修士。

    她在掩月峰中如魚得水，占盡機緣，沒有理由轉(zhuǎn)投魔域。

    思考再度陷入僵局。

    凌酒酒已經(jīng)習(xí)慣了調(diào)查進展的反反復(fù)復(fù)，她很清楚，敵明我暗，只有對方露出更多馬腳，她才有可能獲得新的線索，干著急也沒用。

    她靜下心來，便想起面前還有個人。

    抬眸望去，凌酒酒心“撲通撲通”地小幅度跳動著。

    不是她情緒轉(zhuǎn)變太突兀，而是兩人的姿勢實在曖昧地過分——

    此時，她思緒從霓玉師尊和魔尊的事情上抽離，才清晰地意識到，姬沉正用兩只手將她扣在距離他不足一臂的位置，他低著上半身，側(cè)過頭打量她的表情，風(fēng)吹向扶桑神樹，將他的長發(fā)帶到她的胸口，也把他身上淺淡的松香吹到她鼻尖。

    他的神色可稱溫柔，但姿態(tài)十分強勢。

    凌酒酒雙頰爆紅，不太自然地想要往后退一退，姬沉的手卻緊了緊，聲音鄭重地落在耳邊，似低音鼓的音節(jié)摩挲著耳膜，重復(fù)著在霓□□府前的話，道：“有我在，不用怕。”

    這句話實在太像承諾，凌酒酒覺得脖子都要染上紅了，只好低下眼睛不敢看他，禮貌道：“謝謝師兄如實相……”

    話說到一半，她心里“咯噔”一下。

    魔偶魔核的事，若說姬沉參與了調(diào)查，所以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能接受。

    但同樣接受昭虹義務(wù)教育，為什么姬沉對萬年前霓玉和淵冥的事情這么了解？

    既然淵冥可以通過劫身復(fù)蘇……

    難道姬沉作為劫身，已經(jīng)想起了本體無妄師尊的記憶？

    按照劇情，到了全書尾聲姬沉自己才會知道這件事啊。

    一個轉(zhuǎn)念間，眼前的黑衣劍修，突得陌生起來。

    凌酒酒呼吸變得急促，吞了吞口水，才壓著狂亂的心跳，鼓足勇氣看向姬沉，道：“師兄，你怎么會知道那段被刪減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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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姬沉看著緊張兮兮的少女, 她本來軟綿綿的肩膀陡然間變成了石頭做的，握在手里又硬又涼。

    他對凌酒酒的反應(yīng)并不意外。

    凌酒酒如此聰慧，自然要察覺到異常。

    姬沉垂眸凝望著凌酒酒, 她站得筆直，像是一朵向日葵面向他。

    他心中一軟, 往昔于腦海翻涌片刻, 最終被咽回喉嚨。

    他因不能誠實地回答凌酒酒而有些歉疚，松開她肩膀上的手, 幫她理了理鬢角的碎發(fā)，無聲地看著她。

    我的女郎, 雖然你足夠勇敢，但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發(fā)現(xiàn)。

    在凌酒酒眼神變得更加遲疑前, 姬沉緩緩道：“我與長霄師尊、昊元師尊和慎刑堂一起調(diào)查魔核事宜, 調(diào)查到掩月峰時, 我因斂月谷一事十分懷疑霓玉師尊，長霄師尊便與我提到此事?！?/br>
    他說得很簡單, 凌酒酒硬挑也挑不出什么問題, 只當(dāng)他還不知道自己是無妄師尊的劫身, 便點點頭。

    此時, 凌酒酒作為開了穿書金手指的女配，看向姬沉的眼神就開始高深起來。

    她認(rèn)真鼓勵道：“師兄，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厲害了, 未來會更厲害的！”

    姬沉被小姑娘說得一愣, 悶笑著“嗯”了一聲。

    剛要開始感動，便見她眼中星河流轉(zhuǎn)。

    凌酒酒動情道：“師兄，茍富貴，勿相忘。”

    姬沉：？

    他哭笑不得, 道：“師妹不必憂心，這是自然。”

    凌酒酒點點頭，沉默半響，才道：“師兄，淵冥魔尊復(fù)蘇，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姬沉道：“蚍蜉難以撼樹，師妹信我。”

    將淵冥成為蚍蜉，不可謂不狂妄，但偏偏姬沉說這話的時候眉目冷清，語氣淡然，一絲不茍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名沒有感情的天氣預(yù)報主持人。

    就很難讓人生出懷疑。

    凌酒酒心中的浮躁似被一只大手撫平，她的彩虹屁在嘴邊蓄勢待發(fā)，便聽姬沉道：“多想無益，不如修煉。”

    凌酒酒：？？？？

    姬沉，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修煉機器罷遼。

    眼看姬沉要拉著她盤膝在扶桑樹下，凌酒酒趕快跳出一步，道：“師兄師兄，我要去送禮物??！”

    姬沉手邊一空，聽她說完，就從善如流地放大黑劍在腳下，道：“也可，你不認(rèn)路，我陪你?！?/br>
    他說要修煉也只是想要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因淵冥的事情太擔(dān)心，聽她要去送禮物自然沒有異議。

    凌酒酒指星草還沒掏出來，便被姬沉輕輕巧巧拖到劍上。

    寂寞了。

    指星草給了個寂寞。

    天闕峰的弟子御劍亂飛，很難一一找到，姬沉便帶著凌酒酒將禮物都放在洞府門口，天闕峰劍修貧窮且淳樸，凌酒酒并不擔(dān)心禮物會被別人拿走。

    自天闕峰出，姬沉帶著凌酒酒去了掩月峰找到譚姝雪送了紅線和鈴鐺，又去了千鶴峰找到謝翎翎送出飛行器，匆匆交談幾句，得知了兩人有了休鹿秘境中相伴的隊友后，才徹底安下心來。

    一圈送完，穹頂已經(jīng)初顯暮色，四峰中有身著黑色、白色、竹青色和淡藍色門服的各色修士駕著飛行器回到本峰，似倦鳥歸林般在靈蘊中穿梭。

    自千鶴峰回天闕峰，凌酒酒和姬沉遇到不少面熟的修士，兩方對上眼，便笑瞇瞇問好，有修士會停下與姬沉討論幾句術(shù)法心得，也要夸幾句凌酒酒靈秀可愛。

    同姬沉交流的修士中不乏元嬰以上的高階修士，一番下來，凌酒酒站在旁邊也對其余三峰的術(shù)法專攻了解更多。

    除卻天闕峰一往無前的劍修，掩月峰的樂修攻守兼?zhèn)?，千鶴峰的法修術(shù)法嚴(yán)密，點星峰的器修□□于物，眾師姐師兄對所求之道理解的深度和廣度，都比她在昭虹學(xué)堂里習(xí)得的廣博很多。

    凌酒酒看著來往的修士，突得就感覺即便玄蒼仙尊已經(jīng)殉道，哪怕淵冥瀕臨城下，修仙者一途也并非難以抵擋。

    凌酒酒暗暗攥緊劍柄，眼中閃過光芒，如星辰閃亮。

    她也要強大起來，就像這些師姐師兄一樣。

    仙島之上已是深秋，上一秒夕陽還懸掛在點星峰的尖頂，下一秒沉靜的夜色就從藍天中浮出，等到兩人終于回到姬沉的洞府時，天頂已經(jīng)有星月當(dāng)空。

    凌酒酒才落在地上，趕在姬沉又說要修煉之前，先發(fā)制人道：“師兄，你閉上眼睛?！?/br>
    姬沉才收劍入鞘，便聽見這樣一句，他雖搞不懂凌酒酒的意圖，看著她認(rèn)真的神色，還是緩緩閉上眼。

    凌酒酒踮起腳，伸出手在姬沉面前晃晃，確定他看不到后，才迅速拿出乾坤戒，掏出了許多個小盒子、小錦包，又抱出一個比她肩更寬的瑩白靈株編織成的雪白兔子，才道：“師兄，睜眼吧！”

    姬沉緩緩張開眼睛，便見凌酒酒仰著身子，艱難地從兔子支棱的耳朵里探出一雙漫著溫柔笑意的眼睛。

    她費力地把兔子往面前遞了遞，清脆道：“噔噔噔噔！師兄，禮物！”

    雖然頭頂有明月，身邊的靈石圍欄泛著柔潤的白光，甚至遠(yuǎn)處的洞府亦有燈光點點。

    但因為有她在，山河燈火都被吹滅，整座海上仙島，只剩下她盈盈的眼波。

    凌酒酒不知姬沉為何怔忪不動，只得蹭著上前幾步，用掛滿盒子、錦包的手，將兔子塞到姬沉懷里。

    在姬沉抱住兔子，而凌酒酒松開手的前一秒，姬沉張開手指，克制地勾住她的手肘。

    微妙的位置，不會引起女郎的警覺，卻又能把她牽入懷里。

    剛剛好，變成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單方面的，淺淺的擁抱。

    姬沉垂眸，隔著一只靈株兔子，彎腰俯視著懷里的少女，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似有所指道：“都是我的？”

    凌酒酒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她憨憨地重重點頭，將兔子猛地一懟，豪爽道：“當(dāng)然！”

    她后退一步，才有了足夠的空間，墊著腳，指著白兔子背上的開口，里面有一塊塊拿琉璃紙包好的兔子形狀奶白色糖果，對著姬沉講解道：“這是我在昭虹課余時間種的玉靈株，葉子拿來編兔子，果子拿來熬糖。送給師兄，謝謝師兄的教導(dǎo)和幫助?！?/br>
    其實凌酒酒有些不好意思。

    她送來送去都是兔子，自己也覺得沒牌面，可惜她只會編兔子，不能變花樣，只能靠越編越大聊表心意了。

    姬沉看著女郎湊上來的小小發(fā)旋，低低應(yīng)了一聲：“嗯?！?/br>
    凌酒酒又把幼嫩小巧的十指張開，手上掛著的盒子與錦袋都是正紅色，像是無數(shù)個小燈籠搖搖晃晃。

    她一個個數(shù)道：“師兄，這些是琉璃城產(chǎn)的木靈髓和靈株種子，這不僅僅是我的心意，也是琉璃城的人對你的謝意。你喜歡養(yǎng)花養(yǎng)草，應(yīng)該用得到吧？”

    女郎的上揚的尾音像是沾糖的鉤子，軟軟地打在心上，任誰都無法拒絕。

    姬沉單手舉著大兔子，道：“嗯。”

    凌酒酒松了一口氣，笑意從嘴角蔓延到眼睛。

    她想說些什么，但今夜姬沉的話格外少，凌酒酒只當(dāng)他沒有心情閑聊，又想起自己耽誤了姬沉一天修習(xí)，便告辭準(zhǔn)備回自己洞府。

    她才邁出一步，余光就見姬沉也跟了上來。

    凌酒酒側(cè)頭看他，才發(fā)現(xiàn)姬沉已經(jīng)將大兔子收入儲物法器，只手上擺弄著一顆糖果，將琉璃紙剝開，捻著糖果放入嘴里，優(yōu)雅地走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