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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山澗嗚咽的風吹得雪花四處亂竄,沒有雨卻見不到星月,一塊厚重的烏云遮蓋著星光,像沉悶的幕簾,令人心生不安。 流云峰上,一扇房門被輕輕打開。一個呆滯的人影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披散著頭發(fā),透過蒼白的皮膚,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絲在其中跳動,散發(fā)著陰森的鬼氣。 如果有人還醒著,一定會吃驚地發(fā)現(xiàn),這個深夜外出的人竟是一直昏迷不醒的魏燕婉! 只是她看上去十分詭異,雖然睜著眼睛,但瞳孔沒有聚焦。她走得很慢,但發(fā)絲和衣角在疾風中紋絲不動,似乎有一層透明的罩子將她籠罩在其中。 主峰上,一名巡夜的弟子昏昏沉沉地勉力睜開眼睛。魏鴻遠說了,最近魏家是多事之秋,平日里做樣子的工作現(xiàn)在都必須提起精神,特別是通向禁地的吊橋,一定要看好??山裉焱砩希燮ど戏路饓褐Ы镯?,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來。 就在恍惚之間,他看到一個穿著白衣的背影從面前經(jīng)過,旁若無人地走上那座掛滿紅布和銅鈴的吊橋。 特殊示警鈴聲并沒有響起,巡夜弟子發(fā)現(xiàn),那個穿著白衣的人走路時,沒有任何正常人的反應和關(guān)節(jié)的震顫,她仿佛在......飄? 意識到這點,他想要立即去找魏鴻遠,向他匯報這件事情,可是他絕望地發(fā)現(xiàn)自己仿佛被焊在原地,不得動彈。 正在這時,那個白色的影子回過頭,沒有焦距的瞳孔帶著陰冷的視線鎖定在他身上。頓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就像一只手掐住了脖子,讓新鮮空氣與肺部隔離。 他想伸手取出包里的符紙,可連動動指頭的力氣也沒有。 “誰來救救我......” 雪夜里,沒人聽到他的呼救。 * 天還沒亮,沈慕之就被房間外上上下下的腳步聲吵醒。轉(zhuǎn)頭一看,魏楠訣的被子整齊地疊在床頭,還散著余溫,似乎剛起來不久。上面放著一張便簽紙——我在主峰。 沈慕之推開門,隨便抓住一個路過的魏家人,問道:“大清早的你們這是在干嘛?” 被問話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叫魏語,此時面色焦急地道:“我姐失蹤了!而且昨天夜里的巡夜弟子也犯了我姐之前的癥狀!” 沈慕之心中一動,問:“魏燕婉是你jiejie?” 魏語道:“沒錯,她是我胞姐。大哥,你是跟魏楠訣來的吧?要是沒事就別瞎參合?!?/br> 沈慕之看他全副武裝,臉上透著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拉住他的胳膊問道:“你要去哪?” 魏語急起來,藏不住話,便道:“我要去禁地看看!” 沈慕之聞言,一把提起他的衣領(lǐng),魏語像個小雞仔般被他拖進房間。 “你要做什么!”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不會把你吃了?!?/br> 沈慕之左手抓著魏語,不讓他出門,右手給魏楠訣播了個電話。 “老魏,你家有個小孩要偷跑到禁地里,被我逮住了?!?/br> “怎么回事?” 魏楠訣聲音壓得很低,似乎是身邊有別人,不想被聽到。 “一個叫魏語的小屁孩,扛著把刀說要去禁地找jiejie?!?/br> “你攔住他,我這就過來。” 不一會兒魏楠訣便急匆匆地趕過來,眉毛和睫毛上都沾著冰花。魏語見到他,立馬不吭聲了,撅著嘴站在門口,像個門板。 兩人都臭著臉,沈慕之只好在中間做和事佬。 “差不多就行了,都是一家人,搞得深仇大恨的樣子干什么?” 魏語哼了一聲,道:“誰跟他是一家人,他一個分家的,爺爺不過是看他死了爹,照顧照顧他。真以為是麻雀攀上枝頭成了鳳凰了?” 沈慕之沒想到魏語小小年紀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心道糟糕。 再看魏楠訣,臉上沒有表情,淡淡地掃了一眼魏語,便讓這小子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喘。 “魏燕婉的事情,各分家已經(jīng)同意開啟禁地,但你不許去。” 魏楠訣說完便離開了房間,沈慕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將床單拆下來,把魏語捆在床上。 “你干什么!救命!有人要殺人滅口??!” “屁話真多,閉嘴?!鄙蚰街牧艘话盐赫Z的腦袋,“不把你捆著,你這家伙估計要鬧個翻天覆地?!?/br> 捆完人,他追著魏楠訣的方向去了。一瞧,人沒走遠,站在冰天雪地里,像一抹孤寂的黑。 “老魏?” 魏楠訣轉(zhuǎn)過來,眼神和周圍的空氣一樣冷冽。回到魏家后,他總是這樣,少了些人氣兒,保持著生人勿近的模樣。 沈慕之想起魏語說的那些話,看魏楠訣的眼神帶了點同情。 “你要是在魏家混不下去了,就來七寶齋,我們強強聯(lián)手,干翻他們。” 魏楠訣冰刻般的嘴角顫動一下,低下頭不知在想什么。再抬起頭時,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就連深邃眼窩產(chǎn)生的憂郁感,也被笑意沖淡。 “說什么大話,走了?!?/br> 沈慕之愣在原地,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在一個雨后空晴的山谷中,見過這樣的笑。對于他而言,記憶就像舊書,越是古老的書,就被壓在最底層。千年前的某個人某件事,就算再刻骨銘心,也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 “算了?!?/br> 他晃了晃腦袋對自己說,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