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頁
季鳴楊抽出旄節(jié),信手一揮,巨大的光罩降下,將許如霜困在了里面。 也不知道這怨靈是以什么方式鉆進了許如霜的身體,久病的人本就脆弱,一時不謹慎被搶了身體并非罕見,但許如霜身邊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身為渡靈者的顧千山。以兩人對顧千山這幾年的了解,他雖然實力不濟,但絕不是一個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的人。 這里可是他辛辛苦苦經(jīng)營維持的家,面前這不人不鬼的東西,這是他最珍視的妻子。 梁樨看著光罩里齜牙咧嘴的許如霜,一時頭疼,他抹了一把臉,試圖抹平自己緊皺的眉,對季鳴楊說:“現(xiàn)在怎么辦……” “把那東西趕出來?!奔绝Q楊毫不遲疑,舉起了手中的旄節(jié)。他在面對怨靈時總是果斷而兇狠,與以往的嘻嘻哈哈截然不同。梁樨點頭,向后退了兩步,給季鳴楊騰出了施展的空間。 藍白光華如絲綢般流淌,包裹在那漆黑的木杖頂端,季鳴楊看著光罩后的怨靈,眼底沒有一絲波瀾。藏在許如霜身體里的東西察覺到了不妙,瘋狂地撞擊著那層透明的壁障,可這些閃躲都是徒勞的,下一秒,耀眼的光芒刺穿了她的身體,許如霜蒼白的臉上皺出一個扭曲而痛苦的表情,隨后,一陣陣黑氣從口鼻中噴涌而出,伴隨著一陣痛苦的哀嚎,黑氣被滌蕩得干干凈凈。 季鳴楊收了光罩,去扶癱倒在地的許如霜,梁樨怕他笨手笨腳的傷了人,也趕緊湊上去幫忙。可當他抓住那蒼白手臂的一瞬,梁樨被手心里傳來的一陣冰涼嚇得不敢再動作下去。 透骨的,捂不暖的冰涼。這觸感太熟悉,也太陌生了。梁樨入行十多年,觸到過太多冰冷的身體,他明白遲早會有這么一天,但沒想到這天會來的這么快。 許如霜的身體軟成了一灘泥,她后仰的腦袋將脖頸牽扯出一條美麗的弧線,可這弧線是蒼白的,勾勒出她因病痛而瘦削至露骨的身形。梁樨本以為她只是久病不愈,被怨靈上了身,可此時手中的冰涼卻告訴他事實并非如此。 許如霜死了。 她的身體在沒有了怨靈的依附,無力支撐之后,徹底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尸體,而梁樨手里的冰冷正已rou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粘膩,季鳴楊趕緊扯開了梁樨的手,兩人向后退了好幾步,定定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女人。 在她的身上,時間的流轉(zhuǎn)仿佛加了速,她柔軟的皮膚皺起、皴裂、破碎……不過頃刻間,剛剛還在盯著他們嗤笑的女人,就已經(jīng)化作了一抔沙土,連白骨都沒留下,她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化成了灰,一并揉進了那泛出黑紅的殘余中。 梁樨從沒見過這樣的情形,他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 季鳴楊沒比他好到哪去,兩人都不算新人了,可這樣的事確實是頭一遭?;叵脒^往的經(jīng)歷,他們從沒遇見過這樣邪門的景象,梁樨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血沙,過了半晌,才咽了咽口水,拉住季鳴楊,道:“咱們……” “咱們得找到顧哥?!奔绝Q楊深吸了一口氣,又用盡全力吐了出來,渡靈者再強大,也不過凡夫俗子,他盡力平息了內(nèi)心的不安,拉著梁樨就往門外退,“這事……還不清楚是什么情況,得先跟師父說一聲,能讓一個大活人變成這樣的,一定不是什么善類,如果顧哥被人算計了,一定也處于危險之中……” “對,你說的是?!绷洪剡B連點頭,他緊抓著季鳴楊的手臂,一路退到門口,一轉(zhuǎn)身,視線立刻被兩張臉填得滿滿當當。 剛經(jīng)受了驚嚇的梁樨一聲驚呼,倒把出現(xiàn)在門口的人嚇了一大跳,四人目目相對半晌,才終于開了口。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前片區(qū)管轄的兩位渡靈者,若論資排輩,他們還得管這兩位叫前輩。 季鳴楊調(diào)整了呼吸,跟兩位前輩打了招呼,他將身體擋在門口,下意識地將兩位與屋里的東西隔開。梁樨不知為何生出了一種做賊心虛的愧疚,但他畢竟已過而立,不至于到這就怕得哆嗦,便跟著季鳴楊一同擋在了門口。 這兩位拜訪者年紀相仿,看著近四十了,一位帶著帽子,一位蓄著胡子。胡子前輩笑了笑,瞥了一眼屋內(nèi)的,道:“你倆也是來找人的?” 梁樨回道:“啊……我們,我們過來拜訪一下朋友?!?/br> “噢,那你們的朋友在家嗎?我們來這也沒什么事,只是正巧路過,感覺到這里有些不尋常的氣息……”戴帽子的那位似乎不愛說話,但又不愛看身邊的人這么磨磨唧唧找不到重點,只聽了兩句便聽不下去了,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我們找顧千山,請問他在嗎?” 顧千山…… 兩人一愣,相互看了一眼,發(fā)言權(quán)落回梁樨手上,他盡量擠出了一個看起來自然的笑容,道:“他……好像不在?!?/br> “你倆不是剛從屋里出來嗎,他在不在你們不知道?要是不在,誰給你們開的門?”帽子不耐煩極了,這人身材魁梧,個字也高,往兩人跟前一站,頗有壓迫的氣勢,“別?;ㄕ校P(guān)系再好,也不能包庇他?!?/br> 這話說得兩人一頭霧水,自從他們起了爭執(zhí),一連幾個月的時間,兩人都沒能見上顧千山一面,他們想著言和,才帶著東西跑來這么一趟,難道顧千山真的出了什么事嗎……帽子見兩人不出聲,便推開他們往屋里去,胡子笑嘻嘻地給兩人解釋:“他這人……昨天喝多了,今天還沒醒呢,脾氣大,你們別介意,咱倆就是來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