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
第二天,談櫻櫻醒的時候還有些茫然,從窗簾里瞥見了鎏金色的日光。 她抓起手機一看,赫然下午四點半。 堅強地坐起身后,她感知了一下身體系統(tǒng)。 …… 很好,小說里看到過的那些形容,她終于體會到了。 酸軟不堪的身體,散架一般的腰,布滿淤青的大腿內側,以及輕輕動一動就連向全身的、又酸又麻的疲憊。 ……就像昨晚被體育老師抓著跑了五千米長跑再下跪磕了叁十個響頭。 她用手腕揉了揉太陽xue,發(fā)現(xiàn)傅淮已經走了,應該是去片場拍戲了。 談櫻櫻刷完牙,又吃了些東西,慢吞吞換好衣服,看了眼手機。 那個想法冒出得很荒誕,她看向手機時,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居然是—— 傅淮怎么沒給我發(fā)消息? 這個想法乍然出來,她自己都被嚇到了片刻,坐在椅子上僵了幾秒,這才緩緩點開了微信。 沒發(fā)消息也很正常的。 她想,只有情侶才需要事無巨細地報備吧。 他們又不是。 可心緒卻很亂,如同打了結,密密麻麻地纏繞再收緊,箍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覺得有點奇怪,自己有些反常了,可她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只能拉開窗簾讓房間通風,又在衣柜前站了會兒,最終還是換了套衣服,準備出門。 片場依然在有條不紊的工作當中,工作人員各司其職,導演拿著對講機坐在監(jiān)視器后,一組和二組的演員拍著不同的戲,車內有等戲開拍的演員…… 今天難得出了太陽,即使是太陽快要落山時,也有白日里燦爛的光景。 談櫻櫻抬起手,遮了一下眉眼。 她問劇組的助理:“傅淮呢?戲拍到幾點?” “今天本來要拍叁場的,”助理說,“不過他請假了,今天一直沒來啊,你不知道嗎?” 談櫻櫻結實地愣了下。 “請假了?” “對啊,說是有事,而且是前幾天就已經請好了?!?/br> 那小助理也奇怪極了:“你怎么會不知道呢,你不是跟他最熟的嗎?” 是啊,她也有些茫然地,看向手心里錯落的紋路,出神地輕聲反問了遍自己。 她怎么會不知道呢?明明幾個小時前,他們還親密地同塌而眠,他的手臂枕在她身下,吻有柔軟的溫度。 可是一覺醒來,她連他去了哪兒都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問他,該去哪里找,該怎么開口,該怎么切入。 她有些恍惚,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跟誰告別,上了一輛正好要去市區(qū)的車,打算買些東西。 盡管明早他們就要回去了,但她覺得自己在片場不太待得下去,也不曉得是為什么。 買了幾件衣服,她在咖啡廳歇了一陣子,打算等工作人員忙完來接她。 點了杯熱奶茶,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漫無目的地往外看。 眸光卻忽然一頓。 視線范圍內,有熟悉的人影在對面街角一閃而過,她不是個能輕易認出別人的人,但這個人的身體她太過熟悉,長相和身高即使是混入人群也堪稱鶴立雞群,所有人都能一眼就看到他,并且記住。 是傅淮。 他穿著黑色西裝,身旁站著個女人。 女人穿著黑色上衣包臀短裙,身材凹凸有致,腳上一雙細細的高跟。 談櫻櫻看到他們在車前聊天。 傅淮已經換成了背對她的姿勢,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身側的女人脊背筆直,臉上有柔和而從容的笑意。 并且那笑一直都沒停過。 女人尚且如此開心,證明二人之間的相處想必也很愉快,他們旁若無人地聊了二十多分鐘,還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談櫻櫻手里的奶茶也已經冷掉了。 她下意識解鎖手機,想找到他的對話框問些什么,刪刪寫寫了好半晌,才挫敗地意識到,她根本不知道用什么語氣。 質問?她和傅淮又不是男女朋友。 生氣?她有什么立場生氣。 詢問?他的交友他的生活,難道需要事事向她報備? 也許從他進到她房間、而她沒有拒絕的一開始,二人就已經默認了這份隱秘并且無需負責的關系。 任意一方都可以隨時終止,不需要理由。 她忽然知道自己醒來后的反常和無所適從是為什么了—— 她以為當真實的關系發(fā)生之后,二人的關系會有些什么實質性的改變的。 可原來沒有。 是啊,他們又不是男女朋友,有什么可問的。 就在傅淮和女人進入附近的蛋糕店時,談櫻櫻也收到了他的微信消息。 傅淮:【醒了嗎?幫你帶點蛋糕回去?想吃什么?】 女人在蛋糕柜中逛著甜品,他倚在一旁的吧臺等待,看起來就像是有些無聊了,所以順帶著想起了她,于是讓她也沾了點女人的光,獲得一份食物。 她眼眶一熱,忽然很想哭。 不想吃。 你跟別的女人一起給我買的,我一點也不想吃。 心里瘋狂地冒著酸澀的泡泡,卻懦弱地不敢坦白自己早已看到,她進衛(wèi)生間取下了隱形,然后將傅淮的整個對話框左滑。 點擊刪除。 * 回到劇組之后,談櫻櫻有些乏了,但不知是不是那杯奶茶的作用,靠在躺椅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導演喊她一起給演員們講戲,畢竟她是原作者,和演員們的年齡又很接近,懂得怎么樣讓他們快速理解。 等到收工,已然是七點多了。 這回高速沒封路,劇組驅車回到市區(qū)。 又抵達熟悉的酒店,談櫻櫻望著富麗堂皇的大廳出了會兒神,旁邊的男主角一直在跟她搭話,她回得心不在焉,總有心事似的。 快到五樓房間時,發(fā)現(xiàn)有人影站在門邊。 傅淮看向她和她身邊的男演員,眸中不悅的神色很明顯,談櫻櫻走過去刷開了房門,男人下意識想摟她,被她不動聲色避開。 月華如練。 二人進了房間,她沒說話,將包脫下來在衣帽架上掛好,又靠著墻換了拖鞋。 沉默了太久,也就不需要再開口了。 男人的聲音卻在身后響起,低低的,有些委屈的模樣:“怎么一直沒回我消息?!?/br> “沒房卡,在門口等了你很久?!?/br> “蛋糕吃嗎,一直放在車里的冰箱……” 她脫下外套,男人順勢圈住她,呼吸就灑在她頸端:“嗯?怎么不說話?” 她忽然想,在抱她之前,他又抱過多少人呢? 但這想法本身就很奇怪,從關系一開始,她明明全部默認著接受了——連同他有些難以啟齒的身份。 現(xiàn)在卻覺得眼里容不下沙子,未免也太過滑稽,也太遲了。 直到傅淮解開她胸扣時,她仍舊一言不發(fā)。 傅淮擰起眉,低低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著傅淮的眼睛,談櫻櫻想了很多,也想問很多。 可最后還是收回了口,避開了這只有一秒鐘的對視。 “不做嗎,”她抿抿唇,垂下眼,拉起了襯衫領口,“不做我就去洗澡了。” …… 洗完澡,談櫻櫻很快躺在了床邊,被子幾乎把全部的臉蒙住。 呼吸很悶,心情也是。 很快,被子被人拉走,眼前的世界從昏暗變成一雙深邃的眼睛。 男人半蹲在床沿,聲音很輕。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不開心?” ----------------- 無男女配,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