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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嬤嬤將她領至養(yǎng)心殿前,交代幾句后便撤身離開了。 夜色如幕,寢殿外,梁上的印花宮燈柔亮,燈腳流蘇在夜風中輕微晃動,寢殿內(nèi)的光華透過雕欄浮窗漫漫生輝。 云姒駐足殿外的白玉雕紋階前,望著這燁熠的清光,這華貴的深宮,就如同那人的名,君子如玉,貴其雅之。 靜默片刻她上前,正抬手欲叩之時,門剛好被人從里邊打開了。 右手懸在半空,云姒一愣,見著的卻是李桂。 撞見她突然出現(xiàn)在殿外,李桂似微怔一瞬,隨即不變不驚,撣了下拂塵,垂首向她請禮:“云御侍?!?/br> 李桂是齊璟身邊的常侍,在此處也是理所當然吧,云姒反應了下,微微一笑:“李公公。” 李桂低眉,細聲細語:“陛下快要就寢了,云御侍進去吧,小的就先退下了?!?/br> 說罷他躬了躬,便錯身而出。 云姒無聲目視著李桂的背影極快地消失在了黑夜深處,低眸略一輕轉(zhuǎn),而后往里邊探了眼,抬步進殿,將門輕輕帶上。 柱身刻龍,赤檀為梁,金盞點燈,一入養(yǎng)心殿,威迫感便直透心間,即便是休憩的地方,都不曾缺過半分尊儀威懾。 外殿無人,云姒踏著白玉石磚,靜步走向中室,終于在軟塌處見到了那人。 聽聞動靜,齊璟從握于手中的書卷上抬眼,淡淡掠了過去,在她身上流轉(zhuǎn)一瞬,眸光微異。 見他又是那般去簪散發(fā),一身墨色軟袍的模樣,云姒心中驟然一跳,莫名緊張了幾分,這奇異的心境大抵來自于昨夜…… 云姒低咳了聲,上前兩步,欠了欠身:“陛下?!?/br> 又瞧了她兩眼,齊璟眉宇輕凝:“怎么穿這個?” 云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胭粉宮裙,沒覺得哪里不妥,“哦,我想著既為女官,理應穿宮衣才是,所以讓趙嬤嬤幫我取了套來?!睂⑺脑捲谛睦锎α朔?,躊躇一瞬低聲道:“是不是不好看啊……” 齊璟微默,斂了視線,徐緩道:“只在御乾宮走動,無需這么穿?!?/br> “……”她恪守規(guī)矩禮法,還不對了嗎,云姒在心里腹誹,但明面上還是恭敬如常,發(fā)自肺腑一問:“陛下方才訓斥李公公了嗎?” 齊璟目視于她,沉默不語。 迎上他微妙的注視,云姒忽覺自己過于好事,轉(zhuǎn)瞬便干笑兩聲,解釋道:“我見李公公似乎情緒有些低郁,還誤以為他被陛下苛責了呢?!?/br> 語氣微虛,說完她斂頷垂眸,抿了抿唇。 齊璟俊眸一細,透出微凜的神色,隨即又不動聲色淡化,他未多言,合上書卷往榻幾上一放,扶幾自榻上起身,提步越過云姒身側(cè)。 云姒順著他步離的方向翩轉(zhuǎn)過身,只見那人徑直走到了烏木屏風后,然后是一聲開柜的輕響。 她站在原地,朝著那處悄探腦袋,頗為好奇,隨即便聽見那人的聲音從屏風后淡淡傳來:“到這兒來?!?/br> “……是。” 云姒依言走到了他身后,齊璟自柜前回眸,意味深長的目光對上她的,過了須臾他面色沉靜:“盒身有損壞,讓人稍作修補過,斷鐲和絹帛都與之前分毫不差?!?/br> 他突兀一句,云姒目露疑惑,卻又因那幾個熟稔的字眼,金燈灑落長睫投下的半盞暗影處,映出幾絲悸動之色。 云姒似惑非惑,心跳微促半分,只怔怔望著那人墨玉般的瞳仁,像是能從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帶回去吧。”他的聲音透徹又深沉,言罷避開一步,往外走去,留了她一人于屏風后。 齊璟側(cè)身走開后,視線一闊,云姒這才看到他身后敞開的暗柜里,正擺其間的錦盒。 呼吸怵然一窒,思緒生生愣了好半晌才一點點回溫,云姒慢慢挪步過去,發(fā)涼的手緩緩撫上那陳舊的梨花木,當指腹觸到的那一瞬間,眼眶忽而微熱。 安靜了會兒,她深吸了口氣,將錦盒小心翼翼抱到懷里。 云姒從屏風后出來之時,齊璟倚坐榻上,正將書卷掀過一頁,余光瞥見她,略微一怔。 還以為她會想一個人哭一會兒。 云姒腳步一頓,站在隔了幾步遠的屏風側(cè),靜靜將那人凝望。 在這無窮無盡 潛伏無數(shù)兇險的境地,這個人卻如一道嵐光,只肖一個淡淡的眼神,一句平靜的話語,一個看似隨意的舉動,就能濯亮無邊黑暗,驅(qū)散如霧恐懼。 齊璟收回視線,剛看兩眼的書卷再次被他放置一旁,話語間云淡風輕:“回去睡吧?!?/br> 這回是真不看了,他起身,獨自向內(nèi)殿而去,珠串輕響幾聲,那人熄了內(nèi)殿的燈盞,墨色背影自水晶珠簾后漸漸恍惚朦朧。 借著外殿映入的絲縷光線,步入層層繁復的宮帷,齊璟眉間倦意淡淡,床榻前,他正要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封,忽而一陣珠子碰撞的清響傳入耳中,是有人拂簾入內(nèi)。 落在腰腹上的手一頓,他聽見身后有輕輕的腳步,那人浮動暗香的氣息漸漸靠近。 云姒步履輕緩,無聲在他眼前站定,宮衣修身,將她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線下渲染得更為嬌柔婀娜。 懷里的東西不知被她放置在了何處,柔荑如玉,云姒抬手伸向他的腰封處。 一抹浮光折入男人的眸心,當她溫暖的指尖無意擦過他的冰冷,齊璟驀地捉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