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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春秋不當王在線閱讀 - 第36節(jié)

第36節(jié)

    他在觀看此次韓起表演之時,也特意在注視著晉侯的態(tài)度,只見晉侯從韓起主持會盟到此時,他似乎并沒有很大的變化。整個人也顯得十分的平靜,甚至可以說平淡,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豪氣萬丈”。

    這卻是為何?李然心中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但不待他思考出答案,會盟臺上的季孫宿已然出聲。

    “敢問韓中軍,此言乃是何意?”

    季孫宿的確懼怕晉國,或者說懼怕韓起,但這并不代表他已經(jīng)放棄掙扎。

    盡管他知道今日之會,韓起很有可能就是沖著他來的,一如之前代祭天一事,此次很有可能又給他在背后來一刀,但他身為季氏宗主,魯國的頭號話事人,若不掙扎一下就此放棄,那季氏豈非當真顏面盡失?

    人便是這樣一種奇怪的生物,在未面臨絕境之時,總覺得希望還是有的。就算是自我安慰,也總能從各種各樣的因素當中找到一絲慰藉的希望。

    季孫宿此時此刻心底還殘存的一絲希望,便是韓起曾經(jīng)是收受了他的賄賂的,總不至于將自己一竿子徹底打死,收了錢不辦事吧?他好歹也是堂堂晉國的執(zhí)政卿吶!

    可惜他的希望落空了。

    只見韓起聞言頓是微微皺眉,而后又朝著莒子與邾子看去:

    “兩位君侯,季孫大夫似乎還不知何事,要不便勞煩兩位來向季孫大夫言明吧?”

    聰明的韓起,在關(guān)鍵時刻,很合時宜的將這個包袱甩給了兩位苦主——莒國和邾國。

    他的確是收了季氏的好處,但這并不代表他一定會幫季氏斡旋。兩族友好是一回事,但國際問題又是另外一回事。

    再加上昨晚羊舌肸跟他的一番言說,此時他更堅定這渾水只能讓莒,邾兩國自己來趟。

    事兒,我的確辦不了。

    但面子我給你了,接下來你自己要如何面對苦主,那就是你季孫宿自己的事。

    我韓起就假裝啥都不知道,這便是對你季氏天大的面子了。事都做到這份上了,接下來的,跟我韓起便是半毛錢關(guān)系也無了。

    沒錯,打個醬油,走個過場,順便耍耍威風(fēng),就是我今天的主要任務(wù)。非但不趁機落井下石,還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韓起也算是對你季氏有個交代了。

    李然在臺下遠遠看著,心中不由暗暗佩服韓起的狡猾。

    而莒,邾兩國的君侯得聞韓起所言,也當即是都站了起來,向著晉侯先見了一禮。

    這時候,晉侯做出了從會盟開始到現(xiàn)在,終于是做了第一個極為明確的動作——拱手。

    他拱手的意思,便是示意莒,邾兩國的君侯:你們隨意便是。

    季孫宿看到這一幕,怕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難怪韓起這廝不肯相助于我!原來是晉侯在背后支持他們!”

    晉侯雖說只是個象征,可他再是“象征”,那也好歹是晉國的國君——名義上的盟主,自然是要一言九鼎,一諾千金的。

    而韓起身為中軍佐,六卿的權(quán)力再大,在這種不痛不癢的問題上,看看老板的臉色又有何不可呢?

    此時老板發(fā)話讓莒,邾兩國自行處置,那不是擺明了要偏袒他們兩個,而要放棄季氏?

    季孫宿想到這里,心中頓時一片苦澀:

    哎!早知道還不如直接覲奉給晉侯好了!

    然而,這世上又哪有后悔藥可吃,當季孫宿選擇賄賂韓起的時候,這一局他就已經(jīng)輸了,只不過他一直沒有意識到而已。

    他一方面太小看晉侯的作用了,另一方面對韓起的處事原則終究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判斷,以至于本末倒置,敗局已定。

    “哼!季孫老匹夫!”

    “今日當著晉侯的面,寡人便問問你,你季氏違背宋盟之誓,連年侵犯我們領(lǐng)土,又占領(lǐng)城邑數(shù)座。你眼里可還有這天下公理?可還有晉侯?!”

    邾子比較強勢,而且義憤填膺,張嘴公理閉嘴晉侯,直把季氏的行為是綁架到一個下不來臺的高度。

    倒是莒子,反而是顯得十分的淡然,或者說……無所謂,只站在一旁一直未曾開腔。

    事實上并不是莒子無所謂,他不說話的主要原因是他嘴里還一直在咀嚼著什么東西,所以……

    “盟主在上,還請君侯為我等做主啊!”

    邾子很聰明,轉(zhuǎn)過頭就把這個光榮的任務(wù)交給了晉侯。

    季孫宿見狀,當真是打碎了牙直往肚子里咽。他此時可謂是千般后悔萬般無奈,早知如此,鬼才來參加什么狗屁會盟啊!

    當初叔孫豹稱病不能前來之際,他還洋洋得意,自以為是撿了個便宜。然而今日看來,這哪是便宜,這分明就是個巨坑啊,而且是所有人都等著他往里跳!

    “叔孫匹夫!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在心里暗罵一陣叔孫豹后,季孫宿情知今日已無回旋之余地,當即將目光轉(zhuǎn)向晉侯,正欲開口,卻不料一直未曾說話的莒子忽的又出聲了。

    莒子大腹便便的樣子看起來很滑稽,而且又貪嘴,一直給人一種“不太懂禮節(jié)”的樣子。

    可當他把話說完,李然這才猛然一怔,暗自嘆道:

    “這群人都特么是戲劇專業(yè)畢業(yè)的吧!真是一個比一個能演!”

    只聽莒子若無其事的言道:

    “季孫大夫啊,寡人今天來,就是來向你要城邑的。你只要把城邑還給寡人,寡人就還當你是朋友。”

    這話乍一聽,或許還沒什么。而且還能顯得莒子天真,與他本身形象十分符合,堪稱完美。

    可仔細一想,這里面的文章那才叫一個大。

    首先,莒子明確說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來向季孫宿索要城邑的。那么意思就是在他來之前,就已經(jīng)確定好了今次前來會盟的目的。

    問題就在于平丘之會前,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今天哪里來的勇氣一上來就向季孫宿索要城邑?

    這豈非說明此次平丘之會前,他已經(jīng)得到晉侯的肯定,所以這才如此放心大膽的前來索要城邑?

    其次,他還說“你只要把城邑還給寡人,寡人還當你是朋友?!?/br>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十分的客套。

    然而把這話反過來思考一下呢?

    倘若你不還,那就當你是什么?

    沒錯,就是敵人。

    言下之意,要么是朋友,大家和平共處共同發(fā)展,要么就是敵人。

    而一旦成為了敵人,那么對不起,大家就準備各回各家,各顯神通了。

    于是,問題就又來了,在平丘之會舉行之前,莒國眼睜睜看著季氏占領(lǐng)他們那么多土地,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為什么現(xiàn)在反而突然就這么硬氣了?還動不動就敢蹬鼻子上臉了?

    這當然是歸因于孫武目前在領(lǐng)導(dǎo)莒,邾兩國軍隊的原因。

    而今,在孫武的領(lǐng)導(dǎo)下,莒,邾兩國的軍隊正可謂是勢如破竹,已然將郠邑給團團圍了起來,季孫意如眼下已是苦苦支撐又斷了外援,兵敗郠邑便是旦夕了。

    也正是因為前線戰(zhàn)事大捷,他才有勇氣來說這話。

    綜上所述,這個莒子看上去“傻乎乎”的,可他每一句話都可謂是暗藏玄機。

    要說他是戲劇學(xué)院畢業(yè)的,那一點問題也無,此等演技真是絕了!

    李然是真的佩服這個胖子國君,要知道此人剛才那副貪嘴的憨憨模樣,差點連他都騙了過去。

    “人才,真是人才啊?!?/br>
    李然再度一嘆,對于這個奇妙的世界憑空又多了幾分期待。

    言歸正傳,莒子這邊已是放下狠話:你不還我,我就打你。

    季孫宿當又不傻,自然是聽得出來這意思,聞聲急忙道:

    “君侯息怒,……此事乃晉侯與寡君……”

    “咦?你家君侯呢?你家君侯現(xiàn)又去了哪里?”

    不待季孫宿把話說完,莒子便是進一步問道。

    季孫宿頓時又愣住了。

    魯侯在哪里?魯侯已經(jīng)在返回魯國的路上了??!

    “寡人聽聞,昨夜魯侯便已啟程返回魯國,此間你便是魯國的代筆,此事你總該給個說法才是。”

    邾子此時趁勝追擊,直接點名問季孫宿討要說法。

    此時的季孫宿那叫一個尷尬,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鉆進去,奈何這會盟臺全是石筑,他頭再硬,只怕也撞不開一條縫來。

    可就在這時,季孫宿腦中忽的靈光一閃,突然覺得今天這事兒好像有點不對勁。

    魯侯返回魯國之事,應(yīng)該只有魯國人知曉,最多再加上羊舌肸,韓起等人,那邾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說昨晚羊舌肸前來勸退魯侯一事,早已是告知莒子與邾子了?

    原來如此!這根本就是一場陰謀!

    季孫宿猛然轉(zhuǎn)醒,一雙老眼之中立時迸射出兩道駭然的目光。

    “原來這是羊舌肸他們早就安排好的!今日之局,就是他們故意設(shè)計針對老夫的!”

    “所以他們才會故意在昨晚讓魯侯返回!為的就是今日讓老夫下不來臺!”

    魯侯不在,此間一切魯國應(yīng)承擔(dān)之責(zé)任,自然只能由他季孫宿來承擔(dān)。

    無論是莒子與邾子的興師問罪,還是最后晉侯的責(zé)罰,都將由他季孫宿一人承擔(dān)。

    而這一場所謂的平丘之會,他季孫宿不過是一個案板上的一頓魚rou的罷了。

    第三十九章 拘禁季孫宿

    季孫宿雖一時有些懵,但畢竟從政多年,總還是有些政治警覺的。至少他不是在會盟結(jié)束以后才發(fā)現(xiàn)問題的不對勁。

    當他聽到邾子之言,便立即想到了今天的這一局,多半又是針對他的一場陰謀。

    然而又是誰會精心布置如此精妙的一個局,單獨來算計他呢?

    叔孫豹嗎?

    他人都不在,又如何能夠使得羊舌肸與韓起為他說話?

    李然嗎?

    他不能理解,李然不過就一小小的客卿,究竟是哪里來的如此強大的力量?

    季孫宿一時情急之下,卻還是未能理清這里面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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