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道了聲：“辛苦了。”翻開手上的賬冊。

    含笑低頭一笑，自家姑娘真的是與眾不同。

    這滿府主子，有哪個會如她們姑娘這樣，讓仆役做事會說“謝謝”“辛苦了”。

    含笑心想：能在景明院，真是再好不過了。

    “含笑?！?/br>
    林福出言，含笑回神，問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去把魏王府送來的禮拿來我瞧瞧。”

    含笑應(yīng)是離開，沒一會兒回來，手上拿著一枚檀木錦盒。

    林福接過錦盒，打開來，里面放的是一枚白玉笄釵。

    玉似羊脂，觸手溫潤，陰刻著極復(fù)雜的線條。

    拿起玉釵細(xì)看，不大的玉釵上陰刻的線條竟是鳳凰，還不是一只，而是兩只。

    雕工絕了。

    鳳凰……兩只……

    林福眨眨眼，轉(zhuǎn)頭看到含笑好奇地看著自己，不由問：“你這是看什么？”

    含笑問：“姑娘剛才在笑什么？”笑得怪好看的。

    “我笑了？”林福否認(rèn)，“你看錯了，我沒有笑，我哪里有笑。”

    含笑還要再說，被林福打斷，“行了，你自去做自己的事，這里不用你伺候。”

    含笑福了福，退出去。

    林福把玉釵放回錦盒，蓋上蓋，假裝隨手放在妝奩里。

    第94章

    處暑前后, 春小麥開鐮收割。

    今年的年景不錯，至少目前來看，京畿一帶是大豐收了。

    不僅是小麥，大豆雖然還沒有到收獲期，但看起來也是個豐收年景。

    還有各種秋收的果子，一個個都飽滿多汁，誘人十足。

    屯田司實驗田的麥地大部分也是豐收了的，只有個別實驗品種不太行。

    役農(nóng)們將小麥?zhǔn)崭盍? 麥粒打下來分類晾曬裝好, 秸稈再還田, 堆好肥后, 這些麥地下一茬就要拿來種高粱。

    秋收時節(jié), 國朝九百九十屯陸續(xù)向屯田司匯報收成。

    統(tǒng)計匯總的工作自有書令史完成，林福就叫上晏陳羅關(guān)兩位主事去京畿的屯田現(xiàn)在看看收成情況。

    “林員外。”

    “林員外?！?/br>
    “林員外?！?/br>
    正在收割的農(nóng)人看到是她, 立刻停下手邊的事，直起來行禮。

    林福來青竹村來得不多，僅兩次, 一次是指導(dǎo)這邊的農(nóng)人用新配置出來的殺葉蛾的農(nóng)藥，一次是指導(dǎo)他們?nèi)绾问褂幂烈宜帷?/br>
    她今天穿著便服出來，農(nóng)人們倒是還認(rèn)出她來了。

    “林員外, ”青竹村里長迎了過來, 笑得見牙不見眼，“您來了，該派個人告知老朽一聲, 瞧瞧，這連口水都沒給您備著。”

    林福笑道：“詹里長不必麻煩，我就來看看青竹村的收成如何。且我們自己帶了酒水吃食的?！?/br>
    “哎呀，您來了，咱們村當(dāng)然要好好招待您?！闭怖镩L一拍手，就讓小孫子快跑回去，告訴家里的老婆子，準(zhǔn)備好飯食。

    詹里長的小孫子也就六七歲的年紀(jì)，盯著林?？吹媚坎晦D(zhuǎn)睛，連阿翁叫他都沒聽見。

    “嘿，你這孩子，跟你說話呢，發(fā)什么呆?！闭怖镩L輕拍小孫子。

    小孩兒嘿嘿笑，撓撓后腦，問林福：“林員外，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詹里長眼睛瞪成銅鈴，恨不得自家傻里傻氣的小孫子原地消失，瞧瞧他這問的都是什么啊！

    林福蹲下來，看著小孩兒，說：“那你覺得我是男是女呢？”

    她今日穿了一身圓領(lǐng)襕衫，長發(fā)在頭頂結(jié)成一個發(fā)髻，插上一支白玉笄釵，長安城里最流行的文士打扮。

    小孩兒歪著頭，“阿翁說你是朝廷的大官，阿娘說你是女的，隔壁的柱子哥哥說女的不能當(dāng)官，所以你是男的嗎？”

    詹里長等著小孫子。

    晏陳和羅關(guān)互看了一眼，都心說：小子，她是個女郎，但比男兒郎還猛。

    林福大笑：“朝廷以前是沒有女子當(dāng)官，但有了我，就有了女子為官?！?/br>
    晏陳和羅關(guān)又互看了一眼——看吧，是不是比男兒郎還猛。

    小孩兒還是沒懂，詹里長汗都急出來了，拉了小孫子一下，“你快回去找你阿婆去?！?/br>
    “哦?！毙『簯?yīng)了聲，跑了。

    詹里長就看著林福，干巴巴解釋：“林員外見諒，小孩子不懂事?！?/br>
    “無妨。”林福站起來，擺擺手，問：“詹里長，同我說說今年的收成如何吧。”

    說到收成，詹里長臉上立刻樂開了花。

    “今年那收成啊，那是相當(dāng)?shù)暮?，麥粒都比往年的要大，我家的地，一畝能收一石四五斗呢……”

    林福聽詹里長說完收成情形，轉(zhuǎn)頭問晏陳羅關(guān)：“二位覺得如何？”

    晏陳羅關(guān)齊聲道：“林員外厲害。”

    “我不是讓你們拍馬屁，”林福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我是問，你們跟著我實驗了快一年了，有什么想法?！?/br>
    羅關(guān)小心翼翼問：“林員外說的想法是……”

    林福直說：“讓你們各帶一組實驗，你們能做到嗎？”

    “啊？”羅關(guān)呆了呆，轉(zhuǎn)頭去看金黃的麥田。

    羅關(guān)在屯田司多年，對國朝九百九十屯的情形不說了如指掌，卻也差不離了。

    不說其他地方，就說京畿的屯田，往年春小麥?zhǔn)崭钜划€產(chǎn)一石幾乎是頂天了，這還是農(nóng)人辛苦忙碌一年外加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