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還順便說了皇后母族和貴妃母族的小娘子們?yōu)樗窕觐嵉範(fàn)庯L(fēng)吃醋的事情。

    秦崧十分無語，面無表情道：“父皇明鑒，兒并不認(rèn)識那些小娘子。”

    皇帝大笑。

    笑過后，對秦崧說：“信國公家有一女，韶華正好，溫良恭儉，堪為良配，榮保覺得如何？”

    秦崧以不變應(yīng)萬變：“兒亦不認(rèn)識信國公之女?！?/br>
    皇帝說：“無妨，還有東浪公家一女……”

    皇帝一連說了好幾家有適齡女郎的人家，皆是在朝中舉足輕重的重臣貴戚，其中還有皇黨的中書令黃起的孫女兒。

    秦崧越聽越心驚。

    “父皇這是何意？”

    皇帝慢慢說道：“婚姻，大事。”

    秦崧看著父皇，皇帝也看著他。

    對視間，皇帝的雙目深邃沉靜，似包羅萬象，又空無一物，只有帝王的冷酷。

    秦崧心底發(fā)顫，各種思緒一下子全涌上來。

    “父皇，”他說：“兒娶妻，只愿娶心儀之人?！?/br>
    “那榮保是有心儀之人了？”皇帝淡笑：“仔細(xì)說與朕聽?！鳖D了一下，又道：“想好了再說。”

    秦崧沉默良久，看著皇帝幾次張口欲言，卻沒辦法吐露半聲，他微微低頭瞧見掛在腰間的玉佩，心中泛起綿綿刺痛。

    皇帝亦看著他腰間的那枚玉佩，閉了閉眼，掩下眼底的不忍。

    許久后，沉默如雕像的秦崧才動了下，對皇帝深深拜下，啞聲說道：“父皇，兒……沒有，心儀之人?！?/br>
    “既如此，那就……”皇帝頓了一下，似無聲嘆了一口氣，“不著急成婚?！?/br>
    秦崧低著頭，聲音哽在喉嚨里，艱難道：“謝父皇。若無他事……兒，便先告退了?！?/br>
    “去吧?！被实蹞]揮手。

    秦崧離開紫宸殿，皇帝沉默著拿過御案上的奏章仔細(xì)批閱，看過之后，朱筆在其上寫下寥寥幾筆，就把章奏請安的大臣罵得狗血淋頭。

    扔開這一本，又拿過另外一本，依舊是廢話連篇的請安章奏，刷刷幾筆又罵了一人。

    “大家?！背Ｔ粕p喚了一聲，“大家，休息一會兒吃口茶吧?！?/br>
    皇帝把朱筆往御案上一扔，靠在軟枕上，長吁胸中郁氣，淡聲說：“常云生，朕記著你伺候朕三十多年了吧。”

    “正是，奴剛?cè)雽m就分到了大家的殿中灑掃伺候，算來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五載?！背Ｔ粕呎f邊小心點(diǎn)茶。

    “三十五年了?！被实鄣蛧@道：“朕身邊來來去去伺候的人那么多，也只有你一個，由始至終陪著朕?！?/br>
    常云生把煮好的茶呈給皇帝。

    “當(dāng)年朕初登大位，后宮由韓太后把持，前朝由韓進(jìn)道把持，只能被逼著立他們韓家的女人為后。那時候朕舉步維艱，差點(diǎn)兒連你都保不住。還有榮保，也差點(diǎn)兒沒保住。”皇帝說著嗤笑一聲：“那時的朕可真是無能?！?/br>
    “大家的艱難，奴都看在眼里呢。如今多年過去，大家不必掛懷手下敗將?！背Ｔ粕馈?/br>
    皇帝搖搖頭，“如今朕已是大權(quán)在握人間至尊，依舊還有那么多身不由己。榮保十幾歲就去了邊塞，太子怨恨朕毀了他的母族與朕離心，老三野心勃勃，老四亦是一顆九曲玲瓏心?！?/br>
    “民間有句話，叫做‘兒女都是債’?！背Ｔ粕f。

    “這話倒是有意思?！被实坌α?，片刻后便隱沒了笑意，低嘆：“朕曾吃過的苦，不想自己的兒子也過得苦。適才榮?？粗蓿壑械奈?，朕實(shí)在是心疼，朕以為他會說，他掙扎了那么久到底什么都沒說?！?/br>
    “大王至純至孝，明白大家的難處?！背Ｔ粕f。

    “他不說，也是擔(dān)心朕遷怒?！被实蹮o奈道：“也怪朕猶豫了，倒是連皇后都察覺他們來往頻繁?；屎蠼鼇砟懽釉桨l(fā)大了，還敢試探朕，呵……”

    皇帝沉默片刻，說：“那是個好孩子，可惜?！?/br>
    又一年重陽，今年皇帝沒有賜宴曲江池，而是登了南山。

    南山陽石峰頂，伴駕者有眾皇子，李驥、孔察、戴修遠(yuǎn)、林尊、盧虎等一干皇帝信任的重臣，以及朝中幾個風(fēng)頭正勝的青年才俊，其中就有林福。

    青年才俊們登臨賦詩，直抒胸臆，獻(xiàn)與皇帝，皇帝連聲道好。

    林福也早準(zhǔn)備好了一首應(yīng)制詩，獻(xiàn)上去，得了數(shù)聲褒獎。

    “朕的狀元郎果真棟梁之才，今歲京畿一帶大豐收，林賢祐當(dāng)居首功。”皇帝轉(zhuǎn)向林尊，突然轉(zhuǎn)折道：“朕聽聞令堂正在為林賢祐相看夫婿？”

    林尊一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皇帝接著說：“依朕看，這滿京城的郎君沒一個能配得上朕的狀元郎，林卿實(shí)不必為此著急?！?/br>
    眾人皆愣了，圣人這是何意？

    林福也是一愣，下意思看向秦崧，秦崧眸色深深，中有隱痛。

    她一下就想明白了。

    林福二字，所代表不僅僅是她這個人，是東平侯府嫡女林福，還是皇黨的新晉力量，朝廷推行新學(xué)立起來的標(biāo)桿，圣人改革朝政的尖刀。

    她是立起來的工具人，立在高處，為圣人所用，指哪打哪。卻最忌諱卷入皇子們的明爭暗斗中。

    林福扯著嘴角沖秦崧笑了笑，轉(zhuǎn)身對皇帝說：“陛下說得對，待臣回去就跟祖母說讓她別cao心，圣人都說沒人配得上我了，頤養(yǎng)天年，抱抱曾孫難道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