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鈍鈍地笑了一聲，溫熱的氣息灑在她頸側，啞著嗓子明知故問：“這個風格是哪個風格？”

    她沒說話，只是緊緊地勾著他的脖子，像是將要從藤蔓上滑落的小獸一般用盡了全力。眼尾還是紅著的，滿眼都是濕漉漉的水光，沒什么力氣地靠在他身上，嗓音都軟了下去：“…我錯了…讓我緩一會兒?！?/br>
    謝宜珩跟樹袋熊似的掛了五分鐘，終于緩過來了，摸索著去找燈的開關。

    “啪”的一聲，燈開了，室內(nèi)都是暖黃色的光線，柔和又明亮。她這時候才看到裴徹襯衫都亂了，脖頸的一側還沾著她的口紅，像是個糾纏的，曖昧的印記。

    謝宜珩被收拾了一頓，格外老實，接過裴徹遞過來的拖鞋，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往里面走。她環(huán)顧四周，“嘖”了一聲，問他：“你一個人住嗎？”

    他松了松領帶，笑了一聲，說：“我這兒也不像還住著個別人啊。”

    她們一棟房子，之前謝宜珩和姜翡兩個人住都覺得空落落的，后來又搬進來了個阿比蓋爾，養(yǎng)了條兇神惡煞的大狗，才覺得踏實了點。所以現(xiàn)在謝宜珩看著這個空蕩蕩的大房子，覺得匪夷所思：“一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

    裴徹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大概是覺得這個問題有些曖昧不清的意思。謝宜珩沖他眨巴眨巴眼睛，還在等著他的答案。

    他笑了起來，睫毛斜斜地往下撇，眉眼一派溫柔，抬起她的手，正兒八經(jīng)地行了個吻手禮，輕聲問她：“一個人確實挺冷清的，所以謝小姐什么時候搬過來跟我??？”

    他還叫上癮了。

    謝宜珩想了想家里快要被姜小二逼瘋的阿比蓋爾，覺得這種時候拋棄朋友實在是不道德，思索了一會兒，說：“等我把狗解決了。”

    ……

    她本來的打算是拿了文件就走，只是她接過紙袋的時候順便瞟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有大問題——這份報告上的控制設備是預設在外部的。

    謝宜珩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還是覺得不妥，于是按耐著性子向他解釋：“控制裝置上有許多自動反饋渠道，可以自行探測并解決問題。如果控制設備被安放在外部，這個信息傳輸?shù)乃俣炔钔耆梢月┻^引力波信號?！?/br>
    他敲了幾下鍵盤，把兩幅對比圖放出來，說：“我們之前不就聊過了么？安放在內(nèi)部，會產(chǎn)生多余噪聲?！?/br>
    謝宜珩氣的差點拍桌子，聲音都拔高了幾度，說：“可是康妮都同意了。”

    在原則性問題上，裴徹這個人真的很不好說話。他叩了叩桌面，語氣平平：“我不認為這是一個穩(wěn)妥的方案。”

    三番五次地說不通，謝宜珩的狗脾氣也上來了，梗著脖子和他對著干：“但我和萊斯利都認為這是最合適的方案?！?/br>
    書房不是封閉的，和外面的過道直連著。謝宜珩說話的時候帶著點情緒，調(diào)子自然就高了。走廊空蕩蕩的，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點回聲。裴徹蹙著眉，食指抵在唇上，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六十分貝?！?/br>
    喪權辱國的條約居然又一次在她身上生效，簡直奇恥大辱。謝宜珩難以置信自己就要重蹈十六歲的覆轍，不甘心就這么輕易屈服，于是她不客氣地嗆回去：“哪到六十分貝了？科研工作者要拿事實說話，”

    裴徹“哦”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起身，說：“稍等一下?！?/br>
    謝宜珩矜持地點點頭，滿腦子都在思索著如何有理有據(jù)地進行反擊。過了五分鐘，裴徹就回來了，手里還拎著一臺墨綠色的儀器。

    這個儀器太眼熟了，謝宜珩不但經(jīng)常能在LIGO的設備庫里看到，還親自摔了一臺，賠得傾家蕩產(chǎn)。

    裴徹把噪聲探測儀放在兩個人中間，像是一條涇渭分明的三八線。他打開儀器的開關，沖她一挑眉：“這樣可以了？”

    謝宜珩：……

    她看了看這臺方方正正的儀器，又看了看裴徹，用不可思議的語調(diào)艱難吐字：“…為什么你家里會有噪聲探測儀？”

    “有時候會用到?！彼L度翩翩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說：“你先說吧?！?/br>
    這個“有時候”實在嚇人。上一個受害者可能是哈維，也可能是愛德華。她盯著那臺機器看了很久，最后長嘆一口，認命地抽了張白紙，開始奮筆疾書。

    他們兩個面對面坐著，各自拿著紙筆，冷靜克制地陳述觀點，絲毫不像吵架的樣子，反而像是南北戰(zhàn)爭時期兩國的將領在談判桌上簽署《華盛頓條約》。

    唯一的區(qū)別就是他們談不攏。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為什么昨晚鴿了呢。

    因為我刷牙前吃鈣片，結果摸錯了瓶子，兩片褪黑素下去。睜開眼睛的時間已經(jīng)是今天晚上六點了，還是因為我室友差點以為我猝死，破門而入把我從床上拖起來的（？）

    很好 我不但沒了昨天的小紅花，我還曠了一天的課。

    我來看看今晚是哪個小可憐敢怒不敢言呢？

    哦，是我們謝宜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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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二律背反(2)

    兩個人心平氣和地交談了大半個晚上, 到最后多多少少也帶了點火氣。所有的參考數(shù)據(jù)和測試結果被一項一項地列舉出來，像是那場關于量子糾纏的著名辯論，唇槍舌劍到了最后成了一場懸而未決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