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金蟬脫殼(11)
“所以說七號無菌箱的小白鼠你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的?” “嗯,我們實驗室包括烏博士在內一共是六個人,除了鐘副教授和烏博士之外,我們其他四人的無菌箱都是由王卓統(tǒng)一管理的?!?/br> 審訊室內,正被問話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長相過分美麗的年輕女孩子,跟外面其他已經(jīng)被隔離分開問話的幾人一樣,她穿著白大褂,素面朝天的臉上帶著些驚慌失措的茫然。 “五、六、七號無菌箱是鐘副教授的,他的東西是從來不許任何人碰的,所以至于什么時候丟的實驗鼠,我確實不太清楚?!?/br> 因為人手不夠,時間緊迫,薄子敬親自下場審問嫌疑人,李局帶著秘書站在大廳電子顯示屏跟前看著六個正在同時進行的監(jiān)控畫面,楊瓷茶缸內的營養(yǎng)快線一口都沒動,老局長由于這幾天高強度的工作,臉上明顯又多了幾根深深的皺紋。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在實驗基地工作的?” 薄子敬坐在對面的椅子上,雙手捏著打印紙支楞在桌面上,兩條腿伸的老長,一張臉因為剛才錢欣的那幾句話明顯跟著冷了下來,連帶著語氣都帶著些許不動聲色的嚴厲。 “我,我是去年,去年夏天的時候?!?/br> “夏天,具體到幾月?” “那個,好像是,是六月吧,六月五號?!?/br> “在這之前,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跟鐘副教授都是一個學校畢業(yè)的,他資質好,畢業(yè)的前一年就直接進了省級單位,我們其他人都是自己出去找工作的,我之前托家里的關系,在一家國企上班,也是搞這方面的?!?/br> “那你后來又是怎么進的實驗基地?”薄子敬似乎對這種問題窮追不舍,一雙眼睛絲毫不肯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如果換做別的男人這么看她,錢欣肯定會想人家是沖著她長得好看,可對面這位警官明顯眼神帶著一絲對她的不爽,至于為什么,她也說不上來。 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錢欣頓了頓,支支吾吾道:“實驗基地可是我們這些學化學的都想進的地方,我當然也非常想去,所以這些年雖然我在國企上班,但家里人一直在幫我通關系,去年也是好不容易才進去的?!?/br> 薄子敬挑了挑眉:“去年七月到十月這三個月期間,你在哪?” “……跟,跟劉飛一塊去出差了,這個我們單位的人都知道的?!?/br> 薄子敬低聲道:“難怪?!?/br> 難怪他跟鐘宇談戀愛的那三個月沒在實驗基地見過這個叫錢欣的女的。 “警官,鐘副教授丟失的那只實驗鼠到底有什么問題嗎?”錢欣問著,放在小桌板上的一雙手忍不住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薄子敬沒理她的話,眼睛盯著地板出神幾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問:“你們單位里一般掌握核心資料的人員,是不是只有烏博士和鐘副教授?” 錢欣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說:“不是,基本上所有高危文件和核心資料都在鐘副教授那邊,烏博士畢竟年紀大了,他又非常信任鐘副教授,所以一般會把所有資料都交給鐘副教授保管?!?/br> 薄子敬心里跟著一沉,皺眉思考半晌,忽然站起身來。 “警官,咱們問完了嗎?” “先在這待著,沒讓你出去之前別跟那亂動!” 他說的毫不憐香惜玉,頭也不回的轉身出了審訊室的門。 “所有人包括鐘宇在內,都證實了那只丟失的實驗鼠是鐘宇七號無菌箱里的,但至于什么時候什么原因丟的,鐘宇說自己也不知道?!?/br> 李局拿著手上那份審問筆錄一頁頁的翻著,薄子敬抬頭看了一眼大屏幕上鐘宇那一頁的監(jiān)控畫面,密閉狹小的房間內,他屈腿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著頭,眼睛緊閉,表情看不出什么波瀾。 “丟了這么多天,他自己都沒發(fā)覺?”李局皺著眉問,眼底明顯藏著一絲不耐煩。 郭壯壯是剛才負責審問鐘宇的,聞言說道:“最近他們實驗室沒什么課題,所以他說這些天都沒有進無菌室?!?/br> “監(jiān)控呢?” “無菌室屬于機密范圍,是不允許安裝任何攝像頭的?!?/br> “除了無菌室之外其他地方應該有的吧?”李局抬起頭來扶了扶老花鏡,再次看了眼五號審訊室的監(jiān)控畫面,沉聲道:“我怎么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 周圍幾人都沒有說話,下意識都往薄子敬身上瞥了瞥。 “何志朝一案的嫌疑人,那個在超市被潑了咖啡的就是他。”薄子敬沉著臉開口,“不過已經(jīng)初步證實死者手中的物證跟他沒關系?!?/br> 李局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帶著點考究的意味,問:“你小子什么時候還學會這一套了!” 在場之人不明所以,沒等反應,李局忽然抬手‘啪’的一聲就將手中的打印紙拍在薄子敬胸口,冷冷道:“查他!” 鐘宇抬手捏了捏山根兩側的xue位,那地方這幾天總是一抽一抽的疼。 五號審問室里,四周是全封閉式的白墻,像是將自己整個圈在了另一空間的隔離區(qū)內,耳邊只有攝像機正在工作的輕微細小的聲音,仰頭的姿勢使他下意識微微張開了嘴,若不是他抬了手,外面隔著單面玻璃注視著他的薄子敬險些以為他睡著了。 鐘宇換了條腿屈起,白熾燈將他側臉照的一片蒼色。 審訊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郭壯壯走進來不知道拿了什么東西出去,鐘宇也沒動彈,直到門再次被闔上,‘碰’的一聲輕響,期間夾雜著一絲剮刺的尖銳聲,這聲音原本稀松平常,卻在下一秒致使他整個人沒來由微微一抖,腦海剎那間——轟!的一下,鋪天蓋地的剎車聲混著雨聲倏地涌進了思緒。 “現(xiàn)在是首都時間二零零六年七月十六日,下面為大家插播一條突發(fā)新聞——南北高架于今晨九點四十三分發(fā)生了一起特大車禍,十三輛轎車連環(huán)相撞,目前為止已經(jīng)造成五十五人死亡,二十七人重傷,其中一輛旅游大巴沖破護欄掉下高架,具體車禍原因目前還在核實,請廣大市民注意避開南北高架,雨天安全出行。下面讓我們一起來進行現(xiàn)場時訊……” 攝像機跟隨救護車一塊涌進第三醫(yī)院,攝影師一個沒注意不小心撞上了旁邊急救床上正給病人止血的醫(yī)生,醫(yī)生雙膝跪在推床上,一手按著病人脖子大動脈上的止血棉,一下子被撞了個趔趄,險些就要從推床上栽下,恰巧被旁邊的另外一名男醫(yī)生穩(wěn)穩(wěn)的扶住。 “媽的記者跟這拍什么拍,別耽誤病人救治,都給我滾開!” 跟在后面的保安差點將撞人的攝影師推到在地,記者舉著話筒正準備罵人,就見門口突然闖進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少年冒雨而來,光著的一只腳上,家居拖鞋似乎在奔跑中不翼而飛,他一身夏日單薄休閑運動衣狼狽不堪,只一眼,就看到了那輛正準備往手術室推進的車子,一張清秀的臉上煞白一片,失聲喊道:“媽!” 保安一把將少年攔了下來,正準備高聲呵斥,那少年不知哪來的力氣,細瘦的手臂一把將足有一百八十多斤的保安一把推開,一下?lián)涞酵栖囘吘壍皖^看著急救床上插著氧氣瓶渾身是血雙目緊閉的中年女人。 “媽!媽!” “家屬嗎?!家屬先在外面等著,病人需要馬上手術!” “高醫(yī)生,快,來個人,血袋不夠用了!” “病人已經(jīng)開始休克狀態(tài),開始除顫準備!王主任呢,快快快?!?/br> …… 手術室門碰的關起,將所有急切緊張的聲音聲聲淹沒,紅燈亮起,外面大雨飄進急診大樓,后續(xù)還有不少患者陸陸續(xù)續(xù)涌進,整個大廳一片混亂,少年雙腿發(fā)軟,弓著背近乎茫然的呆愣片刻之后,下一秒便跌進了一旁的冰涼座椅內。 “別進了!趕緊轉移,這會兒床位都不夠了!” “再來幾個護士,這有個還有生命意識的,快!” “王大夫,b型血不夠用了!o型血也告急!” “病人左心室出現(xiàn)衰竭,趕緊持續(xù)心肺復蘇......” 他隨著一片混亂轉頭看去,七八輛急救床中,眸光猛的在一瞬間定格。 原本已經(jīng)有些頹然的少年騰的重新站起,疾跑中再次將扛著攝像機的攝影師撞倒在地。 “爸!” 他喊了一聲,脖頸間青筋微微暴起。 床上的男人滿臉是血,額角上的rou往外翻著,露出皮下森森的白骨,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樣子,少年一下子抓住男人半垂在外面的手,只覺得冰涼的體溫從手心爬上了每一根神經(jīng)。 “爸,爸你醒醒,爸!” “別喊了,讓讓路!” “那是我爸!” “再是你爸他現(xiàn)在也是個病人!別耽誤我們救人!” 他倏地頓下腳步?jīng)]感再跟上,然而下一秒,就聽到前面急救床的醫(yī)生失聲道:“陳大夫,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 少年伴隨著那句話同時栽倒在地! 鐘宇抬手緩緩覆上雙眼,輕輕搓了搓,重新坐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了以往的冷靜與嚴謹。 他看著眼前不知何時走進來的薄子敬,眼底微紅,淡淡道:“開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