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憂慮依舊沒放下半分：“為什么是興許？”

    老太醫(yī)嘆了口氣：“實話說，這位公公的脈象之紊亂，為老夫生平僅見，老夫?qū)嵲谑请y以保證完全治好啊?！?/br>
    此事定和無詞體內(nèi)的銀針脫不了干系。

    衛(wèi)明枝有了計較，按壓下滿心急慮，朝老太醫(yī)頷首：“有勞了?！?/br>
    老太醫(yī)連連回禮，寫下藥方后合上藥箱離開，盼夏也不多做停留，拿著藥方便出門抓藥去了。

    屋內(nèi)只剩下衛(wèi)明枝和無詞兩人。

    沒了旁人在側(cè)，衛(wèi)明枝也不再遮掩什么，咬著牙便把無詞給按倒在床榻上，摸摸他蒼白俊俏的臉，她又把被褥給他攤平蓋好，這才趴在床邊與他眼對眼。

    “肯定都是那根銀針惹的禍?！彼龕瀽灥氐?。

    無詞把手伸出被褥點了點她發(fā)皺的眉心，“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那太醫(yī)說得嚴(yán)重，其實沒什么大礙?！?/br>
    衛(wèi)明枝把他的手捉住又塞回被子里去，不信他：“你休要騙我?！?/br>
    “我往昔還受過比這更重的傷，也一樣好了。”

    “你說的‘大礙’和我以為的‘大礙’根本不是同一種‘大礙’。我覺得你現(xiàn)在就是有大礙，必須好好養(yǎng)著。”衛(wèi)明枝一口氣說了四個大礙，鼻頭泛酸，在他耳邊總結(jié)道，“你往昔受傷的時候沒我在一旁疼你，以后卻不是如此了。”

    良久他“嗯”了一聲：“無詞有幸?！?/br>
    適時有人扣門。

    “九殿下。”卻是一個老太監(jiān)的聲音。

    衛(wèi)明枝忙起身離床榻遠(yuǎn)了些，“何事？”

    “圣上召您和那位被擄的公公去前殿作證呢。”

    第39章 堂審

    避暑山莊, 前殿。

    衛(wèi)明枝與無詞一入殿便瞧見了跪在正中的慈姑、幫主和好幾個壯漢。都是飛魚會的人，早早逃走的那批也落了網(wǎng)。

    高位上的皇帝滿臉莊肅沉凝之色，見得來人手指輕扣扶椅道：“來得正好, 這逆賊已把分會的地方全數(shù)供認(rèn)出來，你們也把這兩日見到的東西都說來聽聽，好叫孤看看這飛魚會到底是何光景?！?/br>
    衛(wèi)明枝先無詞一步俯身道：“照小九所見, 這飛魚會不光是在內(nèi)土東南吸納入會之人，還在窩巢里控制人心。小九曾聽聞，但凡是那村落里的人, 未經(jīng)允許不得擅自出村, 能出村子的人，也大都是青壯年, 而且是有任務(wù)在身的, 以至于村中的老少皆不知世情，對京都朝事心懷怨憤。不過……”

    “那村中之人也并非一概野蠻、蒙昧無知, 有些人只是被囿于那一方山谷，少聽少見, 若是加以引導(dǎo), 并不會不明是非。小九懇請父皇對那村落里涉世未深的百姓從輕發(fā)落?！?/br>
    圣上沉吟片刻, 沒答應(yīng)也沒反對，緩緩將目光投向另一個證人。

    無詞便不緊不慢地行個禮，接著道：“那村子外圍遍布機(jī)關(guān), 一千零二十四棵樟木落成奇門陣法，是為第一障；山隘石壁修建有虎口, 用以噴射毒煙，是為第二障；隘口之地有繩線與內(nèi)谷相連，用以警示外敵入侵, 是為第三障；山谷奇地，入口勢低，往內(nèi)便逐漸是高地，易守難攻，是為第四障；村內(nèi)有復(fù)雜地窖，出口繁多，是為第五障。這樣一個地方，建造耗工巨大，當(dāng)年修造之時為何當(dāng)?shù)毓賳T沒有覺察？修造之人又是如何籌措的數(shù)額如此巨多的銀錢？”

    “再者就是那村中.共兩百余戶民居，單憑此算，村中可用的壯年勞力便有百來人，大抵與此地府衙可臨時調(diào)用的人手不相上下，足可見其狼子野心。且觀村中物事，私猜測那村落建成約莫一二十年?！?/br>
    這一席話聽得圣上眸光暗動，旁審的陳校尉也蹙緊了眉毛。

    許久圣上才把視線又落到中央跪著的慈姑一行身上，厲聲道：“當(dāng)年修建村子的是何人？”

    “是民婦。”慈姑出聲。

    “當(dāng)年你是否與此地官員暗中有往來？建村的銀錢又是從何處來的？”

    慈姑卻并沒有回答，而是慢騰騰地直起身子、抬起眼眸，望向高座之上的帝王：“圣上可還記得，冀州謝家？”

    圣上被她問得愣了一瞬，旋即眉心微皺，卻未說話。

    衛(wèi)明枝站在后頭倒是仔細(xì)地想了想，但搜刮一番腦子也并未刮出來有關(guān)這氏族的一星半點聽聞。

    “圣上許是貴人多忘事。冀州謝家二十多年前曾出過一個光耀門楣的子弟，姓謝名安，當(dāng)年曾高中榜眼，后又官拜工部侍郎，還奉皇命主持修建了這一個，皇家的避暑山莊?！?/br>
    “謝安，孤記得?！笔ド侠溲垌?，“十多年前他修這處時，貪吞公銀，敷衍工事，在孤派人收用之時，樓臺坍塌險些傷人，這才將他的惡行昭之于世。”

    “他沒有貪公銀！他是被冤枉的！”慈姑聞言情緒有些激動，渾身都輕微地哆嗦起來，“是你們，你們不分是非曲直就將他問斬，還抄了謝家滿門，根本沒人在意真相！”

    “你好大的膽子！”圣上何時被人這般駁過臉面？當(dāng)即臉色陰沉得能滴水，“當(dāng)年從謝安府邸搜出兩萬白銀，證據(jù)確鑿，哪里來的誣陷？”

    “他是被人栽贓的！他一生為官清廉，就連素日出行都是穿的破鞋破衣，試問這樣一個人，如何會貪官銀？而且當(dāng)年我們一家人都沒收到過他要貪銀的風(fēng)聲，他上有雙親健在，下有妻小和睦，他有什么理由要去貪官銀？反倒是那官銀從他的府邸搜到，可誰又知道，他嫌那官宅太大太華麗，會教得親兒不識民生疾苦，早讓妻兒住去草巷之中；而他除了公事要務(wù)，常住之地也在草巷，又怎么會把那么重要的官銀放在一個自己都不常住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