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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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初對她產(chǎn)生好感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覺得她的相貌有異。如今馳騁沙場多年,歷經(jīng)血海風(fēng)霜,看多了人前人后兩張面孔的虛偽,愈發(fā)覺得謝小姐的性情可貴,也愈發(fā)不在意皮相了。 有時候寒夜坐在火堆前,與戰(zhàn)士們沒上沒下、喝酒言談,聽他們談起家鄉(xiāng)的妻子,談起未來向往的女子,他總想起謝小姐的樣子。 他并未有過婚姻的期望,這對他來說也只是生活中很小的部分,可是終會念及,每回想起,都總是她。 少年看著王昕思索的神色,又道:“反正事情我已經(jīng)告訴將軍了。反正最近戰(zhàn)事平穩(wěn),將軍住在長安也算安穩(wěn),過段時間,我?guī)熃銜才?,讓凡間的皇帝安排個到錢塘縣轉(zhuǎn)一圈的輕松公務(wù)給你,你接也罷,不接也罷,或者接了只去轉(zhuǎn)一圈,不見謝小姐也罷,我話已經(jīng)帶到了?!?/br> 說完,少年將那只貂放到地上,說:“我?guī)熜志拖攘艚o你了,他好像很想和你聊天,我要是直接把他帶走,等回了天宮,他大約是要生氣的。對了,師兄他不是貂,是風(fēng)行獸?!?/br> “……?” 王昕又頓了一下。 卻見那少年說完,果然轉(zhuǎn)身就走了。 而且聽他話中之言,他們竟都是仙人,還有他話中兩次提起的師姐,好像也頗了不得。 王昕本人并不太信鬼神,但此時竟也不由得怔了。 他看看那少年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風(fēng)行獸”,一時有些茫然。 第九十四章 數(shù)月后。 錢塘縣。 年關(guān)未到, 由于一段突然的消息,縣中依然sao動起來。 “聽說圣上從長安派來的,就是那個平定邊關(guān)的將軍!” “少年英豪,武功蓋世!” “厲害??!這樣的人物怎么會忽然到我們錢塘縣來?” “管他的, 反正交好就是了。得現(xiàn)在就想辦法通通門路, 看看有沒有辦法與他結(jié)識?!?/br> 有野心的男子們sao動異常, 連帶著女子間也有所風(fēng)聞。 那位將軍著實(shí)是難得的青年才俊。 這年頭文官安穩(wěn)、地位高, 武官兇險,但不得不,要說一夜之間平步青云,唯有武官有可能。 書生們寒窗苦讀十載、二十載,三四十歲, 能謀到八/九品的一官半職, 已是祖上冒青煙。而王昕帶著一匹馬、一張弓, 在沙場生死博弈數(shù)年,雖是九死一生,一回來就越過了無數(shù)寒窗之人, 放眼望去,同等官銜之人, 唯有他一人是年輕面孔, 十分唬人。 再者,王昕也并非魯莽武夫。 他是書香門第出身, 才學(xué)不一定比得過那些年少有名的才子, 但也強(qiáng)過絕大多數(shù)人許多,絕非目不識丁之輩。 且外人雖不知他家中真實(shí)情況, 但打聽打聽,也能知道他已離家自立門戶, 將來若是娶妻,妻子頂多來回走動一下,不需要日日夜夜侍奉公婆,自是比尋常輕松。 如此種種,讓許多家中有女兒云英未嫁的家長心思都活絡(luò)起來,想試試能不能探問一二。 家中父母兄弟都如此態(tài)度,女孩兒們有所覺察,雖然從未見過那位將軍,但多少也會覺得心迷神往,私底下偷偷議論一二。 “聽說那位將軍,身長八尺,很是高呢?!?/br> “聽說他在沙場,能以一擋五,是少年英豪。” “聽說他不僅屢歷戰(zhàn)功,年少時也能讀書作文,稱得上文武雙全,一代儒將?!?/br> 少女們熱衷于談?wù)?,但到底都有些羞怯,大多都是懷春的夸贊,沒有人很直白地聊露骨婚配。 謝茗時常會被邀請參加女子茶會詩會,這里聽幾句,那里聽幾句,也得知了那個名叫王昕的將軍近期回到錢塘縣來。 到時他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會拜會錢塘縣令。 謝茗聽得心里砰砰直跳。 王昕。 是她想的那個王昕嗎? 真的是他?他怎么會回來? 其實(shí)不必懷疑,從父母接到的信件、近日的態(tài)度,還有偶爾對她說起的事來看,過來的那位王昕將軍,就是曾在她家借住過的少年王昕。 謝茗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再見到那位夢中仙子了。上次見面時,她對仙子講過自己年少暗戀的故事,沒想到過了這么些日子,王郎君竟然真的回來了! 這是巧合?還是……? 謝茗內(nèi)心七上八下,正當(dāng)她胡思亂想時,這日睡下,她竟真的又夢見了那位天仙娘娘。 緣杏再度入了謝小姐的夢,對她說道:“王將軍最近就會到錢塘縣了,我?guī)煹芨f過一些你的事……當(dāng)然沒有直接說你愛慕過他的事,但王將軍決定來錢塘縣,的確是專門為你而來的?!?/br> “什――” “對了,我們翻看了王將軍的命書,王將軍過去其實(shí)也是喜歡你的。雖然他不是那種將情愛放在第一位的男子,因此算不得情根深種,但他直到現(xiàn)在也對你有好感,所以你不需要擔(dān)心。” “?!” 還沒等謝小姐從王昕將軍是為她而來的消息中回過神來,緣杏就輕易地拋出了更重磅的信息,完全將謝小姐砸懵了。 謝小姐滿臉迷茫,但面色卻像是太陽將要升起的天空,逐漸從肚白,慢慢翻成赤紅。 她不可置信道:“王郎君他……喜歡,喜歡我?” 緣杏說:“是啊。” 謝小姐撫上自己的面頰:“可是,我的長相……” “世界上總還是有幾個人,看重你的品性人格,更甚于美貌?!?/br> 緣杏的話,讓謝小姐心中漸漸生出希望來。但長久以來受到的挫折,養(yǎng)成了她謙遜謹(jǐn)慎的性格,即使有了希望,也不敢抱得太大。 緣杏問:“我想他可能會找你單獨(dú)聊聊的,你們有合適的見面機(jī)會嗎?” “一個月后上元節(jié),會放燈,有夜市,男男女女都會出游,到時候簡單聊上幾句,應(yīng)該也無傷大雅?!?/br> 謝小姐說。 但話一說完,又覺得自己想太多太急切了,面色愈發(fā)發(fā)紅。 緣杏得知有合適交談的時候,就安心了,笑說:“那我先回去了,你若是有事,再找我?!?/br> “等等!” 謝小姐情不自禁地喊住她。 但喚住緣杏后,她一時又不知該說什么好。 思緒萬千,最終,謝小姐躬身行了一禮,道:“謝謝天仙娘娘……萬分感謝?!?/br> * 幾日后,王昕果然抵達(dá)了錢塘縣。 說實(shí)話,他不太信奉鬼神。 那天做夢夢到那個奇怪的少年,他醒來后,將信將疑,覺得不過是一場怪夢。 然而,幾日后,天子竟真的尋了個十分奇特的由頭,派他來錢塘縣一趟。 事情并不算是大事,考慮到王昕目前剛從邊關(guān)回來,這一樁差事,輕松得像是游山玩水。 王昕當(dāng)時驚詫,猶豫一番后,接了下來。 不可否認(rèn),他其實(shí)也對故地重游,還有久別未見的謝小姐,心中有所期盼。 而一到錢塘縣,他就隱隱察覺了異樣。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謝縣令千金謝茗小姐的美貌,說她貌賽天仙,才學(xué)出眾,又心懷天下、善良大方,是天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 才學(xué)出眾、天性善良也就罷了,貌賽天仙……? 回想起他所了解的謝小姐,王昕對這一評價多少有些遲疑。 不過,謝小姐在錢塘縣風(fēng)頭正盛,那些關(guān)于她美貌的故事亦流傳甚廣,王昕沒多久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謝小姐直到一年前都還是個人人取笑的丑女,但有一日,她忽然就長開了、變漂亮了,成了錢塘縣公子少爺人人欽慕追求的美人。 忽然間,所有人都以追求謝小姐為傲,其中風(fēng)頭最勁的,甚至還有吳王世子這樣的皇親國戚。 王昕得知事情經(jīng)過,先是詫異,繼而又有些匪夷所思。 說實(shí)話,他對謝小姐的印象已經(jīng)朦朧,他并不是將談情說愛放在第一位的人,只是想起謝小姐,隱約還記得一些年少輕狂時的怦然心動罷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謝小姐為人才學(xué)的內(nèi)在光點(diǎn),絕非皮囊可以囊括,而這些追求她的人,卻無一不是因?yàn)樗缃竦拈L相。 隱隱地,王昕有些明白了,那日夢中,那個少年說謝小姐陷入麻煩,是什么意思。 王昕也在錢塘縣住過數(shù)月,當(dāng)年也與錢塘縣中這些謝小姐的追求者有來往。 男子和女子的圈子不同,有些事情,他作為與他們年紀(jì)相仿的男子清楚,謝小姐這樣生長在閨中的女孩子,卻未必知道。 那些個為人津津樂道的才子少爺,不少人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王昕只在來的路上聽了幾個,就覺得謝小姐面前一排排的全是坑,她只要稍不小心,就會墮入萬丈深淵,旁人還看不出來,說不定還會覺得她是得了一份好姻緣。 王昕聽到誰都覺得不好。 這個人風(fēng)流多情,不會多么真心對謝小姐;那個人草包,說起話來頭頭是道,但做起事來毫無主見。 等將所有人都挑了一遍,聽一個皺一次眉頭,王昕才驚覺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人在世間,誰能沒有一二缺點(diǎn)?又不是他替謝小姐擇夫,他為何挑得比她本人還細(xì)致? 王昕這才察覺,他其實(shí)覺得很不舒服。 他不喜歡看到其他人追求她。 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坐在垂簾邊讀書的女子身影。 她算不上多么好看,但卻也是他長久留在心間的珍寶。其他人不過是看她如今被拂去了塵埃,沖著她的外表就想將她收入自己匣中,變成一個擺在墻上擺設(shè)的裝飾品,根本沒有看出明珠真正的貴重所在。 王昕想著謝小姐的身影,只覺得誰都配不上她。 一邊聽著傳聞,王昕一邊抵達(dá)了杭州城。 他預(yù)先定下的落腳地,便是錢塘縣令的府邸。 他與謝縣令多年之前就有見過面,那時他寄宿在縣令家中,說起來,謝縣令也是他敬重的長輩。 果然,謝縣令一見他長得這么大,又年少有為,十分欣慰,拍著他的背贊許了許多話。而謝縣令看起來老了,兩鬢已有了白發(fā),臉上細(xì)紋也比幾年前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