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了她的心結(jié)。

    知曉白衣劍修并非對她抱有殺心,  而是因為血脈問題失去記憶導(dǎo)致,  在那之前深愛著緋和未出世的女兒,  這些足以消除?，幍男哪?。

    “清清。”宋霽雪忽然拉住?，?  將手中靈石遞出，“它變了?！?/br>
    ?，幓仡^看去，只見靈石發(fā)著微弱螢光，之前給出的指引字跡正化作灰燼散去，變成空白。

    他的歷練竟然過了。

    天道探測云山君的內(nèi)心，知他活在二師兄寧川的陰影之中，因此要他手刃自己的陰影方可走出最后一步,  卻不想方才齊光那么一鬧和?，幍姆磻?yīng),  直接讓宋霽雪從過往陰影中走出，再不懼任何前塵苦難。

    ?，幰粫r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恭喜云山君得道飛升？

    宋霽雪沉郁的目光看著她,  顯然如果?，庍@么說的話,  他只會變得越來越陰沉。

    歷練之地已經(jīng)開始搖晃震動崩潰，這片空間即將崩塌,  夜色中四方之巔的高臺之景若隱若現(xiàn)。

    “阿雪？”任泓的心眼比其他人都看得清楚，四方之巔的影子已將宋霽雪整個覆蓋。

    在一切崩塌的瞬間?，幏次兆∷戊V雪的手，墊腳在他耳邊溫聲道：“往前走吧，不要為了我停下?！?/br>
    歷練之地破碎,  所有人眼中都瞧見了那棵巨大的紅木扶桑樹，以及迎接宋霽雪登臺的四方之巔，靈境中時間過去許久，但對靈境外的人來說不過一瞬間的事。

    他們?nèi)栽诖箨幧阶斫逖鐣?，一道道光柱在各方驚呼聲中升起把宋霽雪圈在長階上，那光柱將?，幰哺糸_，宋霽雪眼神瞬間就變了。

    “霽雪?！背，幐糁庵崧暟矒崴?，“沒關(guān)系的，說不定你飛升成神后還能盡快幫我找到失憶的原因和解決辦法，我們不是正需要這個嗎？”

    宋霽雪是不可能扔下她去四方之巔的，但?，幉幌胨麨榱巳魏稳朔艞墝儆谧约旱臋C會，他這輩子已經(jīng)夠苦了，與凡塵的羈絆到了該斬斷的時候。

    長階兩旁的光柱中生出無數(shù)怪影一只只堪比天高搖晃嘶吼著，這是最后一關(guān)了，只要斬殺這些塵世惡緣他就能一步登天立地飛升成神。

    心劍陣不受控制地覆蓋散去，稚鬼發(fā)出沉吟劍鳴微微發(fā)顫，充滿不受主人控制的興奮戰(zhàn)意。

    宋霽雪在?，幠抗鉁厝岬淖⒁曄罗D(zhuǎn)過身去面向那道通天長階。

    “云山君……”后方傳來驚嘆與艷羨的輕呼聲。

    任泓撕心裂肺道：“阿雪！幫我把九尾天狐打下來再飛升??！它那么大只我打不過！”

    常瑤眼角輕抽，余光掃了眼還在旁邊天雷中的九尾天狐，這次能順利渡劫，二哥的修為又到新的境界，舊傷應(yīng)該也能痊愈了。

    “大妖在昆侖渡劫，簡直聞所未聞！”

    “哎，說話嚴(yán)謹(jǐn)點，它是在萬象靈境里渡劫的好吧！”

    “就是！云山君飛升破了靈境才把九尾天狐一起帶到這來的！”

    昆侖三山弟子紛紛鎮(zhèn)壓那些試圖給昆侖找事的言論，也有不少尊者沉穩(wěn)布陣吩咐道：“這九尾天狐渡劫將成，防止它渡劫后大鬧一場，先在醉江峰布下鎖妖陣！”

    “定坤君！”“仙首大人！”“掌門！左護法！”

    各門各派的弟子或親朋紛紛朝四方之巔趕來找人，于野本是要去將被靈劍釘在地上的齊光撈起來，卻見他自己掙脫靈劍帶起一片血色，同時解除了岳南一的斷音咒，紅著眼朝四方之巔的光柱走去。

    如今沒了歷練的靈力壓制，齊光超強咒律的本領(lǐng)施展，持劍指向宋霽雪時腳下生出高階咒紋蔓延，霎時狂風(fēng)四起。

    “齊光！住手/回來！”于野與符紀(jì)同時喝道。

    齊光充耳不聞，緊盯著宋霽雪的背影朝光柱斬去：“宋霽雪！你休想飛升！還我?guī)熜趾托煹艿拿鼇恚　?/br>
    岳南一和任泓紛紛出手?jǐn)r他，卻不想齊光能拼命到以血為咒，他手上一滴小血珠爆裂散開化作無數(shù)咒光，這是根本不管不顧周圍還有些修為低微的弟子，被仇恨沖昏頭只顧著殺宋霽雪。

    咒光沖破了岳南一與任泓的防護，蕩開浩浩厲風(fēng)與光陣讓不少弟子都捂眼痛呼出聲，石雷不幸又在攻擊范圍內(nèi)，再次被人推出去——這次沒有人救他。

    ?，幱喙馄骋姾蠓綌貋沓錆M殺意的咒光與劍意眉眼微冷，回首間妖氣彌漫整個醉江峰，引來所有人的注意。

    妖氣與靈息咒光碰撞迸發(fā)出尖銳聲響，巫山君等人紛紛抬手抵御這股龐大的妖氣沖擊。

    “這是……”夏桑依護著身后女兒時朝四方之巔長階前的?，幙慈?，龐大的妖氣釋放將她身前的景象都變得扭曲模糊，只能隱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齊光在這股妖力威壓之下硬撐片刻就已耳鼻出血不止，護體靈光正變得越來越微弱暗淡，像是燃燒過后的星火灰燼逐漸散去。

    他心中暗罵一聲，再也撐不住持劍跪地，腳下蔓延散開的咒紋也瞬間停止。

    “齊光！”于野拔劍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師兄！到現(xiàn)在你還不明白嗎？二師兄跟凡義就是她跟宋霽雪殺的！”齊光也怒聲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殺死他們的兇手飛升嗎？我做不到！”

    齊光怒而回頭看向?，帲斑€有你！”

    “你是我見過最愚蠢的凡人?！背，幧駪B(tài)輕慢，四方之巔掀起的靈息狂風(fēng)與雷劫閃電在她身后洶涌，“任泓目盲卻有心眼，能明視萬物，你卻有眼無珠，拿著也沒用，不如將這雙眼珠子挖出來送給任泓讓他看看?！?/br>
    任泓扯著嘴角干巴巴笑道：“瑤妹，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你是在夸我還是要拿齊光惡心我？”

    ?，幉粸樗鶆拥溃骸澳阋詾榈膶幋ê投畏擦x都是心胸狹窄，善妒且道德低下的虛偽小人?！?/br>
    “你閉嘴！他們豈是你一只半妖能胡亂評說的？！”齊光怒道。

    ?，幉灰姁琅瑓s也沒撤去龐龐妖氣，輕笑間威壓更重，壓得齊光喉間一甜猛吐一口血。

    “三師兄！”躲在于野身旁的桑瀝臉色慘白，雙腿發(fā)軟，不敢去看常瑤，聲色顫抖道，“你、你別再說了，別再刺激她了?！?/br>
    “你以為你的二師兄寧川有多高尚？”?，幰暰€掠過奉天宗的人，停在一名雙肩顫抖的美婦人身上，語調(diào)溫和又充滿威壓，“鐘師姐，不如由你來親口告訴寧川的走狗，他為何會死在我手里?！?/br>
    話音落下時一道妖氣纏住了美婦人旁邊少年的脖頸，小少年頓時臉色煞白難以呼吸，痛苦地喊了一聲阿娘，美婦人慌神喊道：“我說，我說！你快住手！”

    ?，幬⑻掳?，指尖妖氣卻沒斷掉。

    美婦人淚眼婆娑顫抖著聲音道：“寧師兄……寧川他該死！當(dāng)年是我求云山君幫我殺了寧川！”

    “鐘師妹……”桑瀝打了個冷顫，目光充滿絕望，完了。

    “你在說什么！”齊光朝美婦人震驚看去，很快又怒聲道，“鐘靈，當(dāng)年你癡戀二師兄不得轉(zhuǎn)嫁他人……”

    “是寧川逼我的！你說得沒錯，我當(dāng)年是喜歡過他，可寧川從未接受過我，心情好就逗我玩一玩，沒興趣的時候?qū)⑽覓伻ツX后，一直都是我追著他跑，后來我累了，我找到了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他卻偏偏不肯放過我！”

    美婦人攥緊雙手指甲掐入rou里流出血色，她眉眼間的痛苦與話里的怨恨讓周圍的人心顫：“寧川不愛我，但他占有欲作祟，既不愛我又不肯放我走，得知我與奉天宗定下婚約后更是變本加厲的威脅我！”

    “不可能！”齊光下意識否認(rèn)，“二師兄他是真心喜歡你！”

    美婦人聽得滿眼鄙夷：“齊光，你才是那個被他騙得最慘的人！”

    “寧川在我出嫁前夜毀我清白被云山君撞見，在那時便對云山君有了殺意，是我求云山君不要告訴任何人，把這個秘密爛進肚子里！可寧川還不肯放過我，他不肯放過我！”美婦人近乎嘶吼地將這些年的怨恨與恐懼道出，“入萬象歷練進鬼沼那天，是寧川和段凡義想合伙算計宋師兄在先！”

    那時她與寧川之間怨恨已深，又無力反抗寧川的控制，在歷練之地掉進鬼沼那天是?，幧焓謱⑺隣砍?，同她輕聲細(xì)語道：“我不喜歡他跟別的女人有所約定，所以鐘師姐，你告訴我，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我?guī)湍銡⒘藢幋?。?/br>
    鐘靈根本無法拒絕?，幍奶嶙h。

    于是她幫忙引走宋霽雪，讓?，幑律硪蝗巳ス碚右娏藢幋ㄅc段凡義，也是那天，這兩人死在了萬象靈境。

    在場的人已經(jīng)被美婦人這一番話給驚得措手不及，寧川與段凡義在外的形象簡直不要太好，任誰都要說一句溫潤君子品行良好，卻沒想到竟是個做出如此卑鄙不堪之事的小人。

    于野受到的沖擊最大，他難以想象二十多年朝夕相處的師弟的真面目竟是如此，想來寵愛的師妹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遭受了如此劫難。

    他這些年除了修煉都干了什么？

    于野拿劍的手竟不自覺在發(fā)顫。

    “你……你胡說！二師兄怎么會是這種人！”齊光面上血色全無，手背青筋隱現(xiàn)，只下意識地道是鐘靈胡說拒絕去相信如此慘淡的真相。

    “齊光、齊師兄，我出嫁前夜，寧川還是跟你一起來找我的?！泵缷D人抬手擦拭眼淚，緩緩邁步朝齊光走去，手中靈力化劍，怨恨道，“可當(dāng)時只有你一個人走了，他還在?！?/br>
    齊光只覺大腦暈眩，連咳好幾口血圖的自己滿手滿身都是，骯臟難看。

    “不是這樣的，你說謊，不是！”

    齊光扭頭怨恨地看著?，帲骸笆悄氵@個妖女迷惑了鐘師妹，是你叫她這么說的對不對！”

    與這些狼狽的修者相比，他口中的妖女卻好整以暇笑意盈盈：“你若是不信，我也可以召你二師兄的生魂來對峙?！?/br>
    什么？

    齊光仿若被雷劈一樣呆住。

    桑瀝則驚慌失聲喊道：“三師兄夠了！不要再說這件事了，你、你不要再管了，寧川就是這樣的人，鐘師妹說得沒錯，他就是該死，他就是……”

    ?，幰暰€越過齊光落在桑瀝身上，他立馬失聲。

    “桑瀝你說清楚！”齊光察覺到不對勁，他顫抖著目光神色瘋狂質(zhì)問，“你說清楚，二師兄的生魂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會知道，她怎么會……”

    美婦人捂著淚流不止的眼笑道：“寧川他活該哈哈哈！”

    齊光一口血哽在喉中。

    “他殺了我夫君，寧川他在萬象靈境里殺了我夫君！所以他活該死了生魂也不得安息轉(zhuǎn)世，而是被困在妖界日夜遭受折磨！齊師兄，這就是你一直以來想知道的真相！我也終于有勇氣迎接這一天！”美婦人恨恨地看著齊光，手中靈劍以極快速度一劃，所有人都沉浸在她揭露的往事真相中，一時間竟沒注意她的動作。

    “鐘師妹！”桑瀝與于野同時驚呼，肝膽欲裂。

    齊光只感覺大片溫?zé)嵫珵⒘艘荒?，他向來疼愛的師妹在他面前自刎而去?/br>
    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鐘師妹……”齊光顫抖著手伸出卻又不敢去碰那張仍有淚痕的臉。

    ?，幹讣馕?，一縷黑氣悄然鉆進美婦人體內(nèi)。她輕笑聲：“齊光，看看被你逼死的鐘師姐，若是你當(dāng)年早些看清寧川的真面目也不會走到這一步，這可都怪你自己，你卻不知羞恥的將過錯推給別人，做一個虛偽的懦夫，覺得什么都是別人的錯，你什么錯都沒有?！?/br>
    “你看著死在你面前的鐘師姐，還不覺得自己錯了嗎？”

    女人輕慢的聲音中帶點不易察覺的蠱惑，聽得齊光絕望不已，他瘋狂搖頭連劍也握不住掉落在地，抬首看向常瑤時眼中已然沒了之前的驕傲，整個人都已崩潰。

    他甚至開始恐懼?，?，從心底生出的懼意飛速蔓延。

    這一刻齊光深深意識到眼前的女人是只能準(zhǔn)確利用凡人弱點十分危險的大妖。

    妖是狡猾，陰狠，卑鄙。

    難以戰(zhàn)勝。

    “師妹！”桑瀝抱著鐘靈聲色低啞又痛苦，他被心愛之人死去的痛苦沖昏了頭，竟轉(zhuǎn)眼看向常瑤露出憎恨之色，“你為何非要如此！既然大家都認(rèn)為是宋霽雪殺的，他自己也如此默認(rèn)，你為什么非要逼著師妹揭開這道傷疤！”

    “一個當(dāng)年在眾妖面前跪下求饒拋棄同門自己茍活的叛徒廢物，現(xiàn)在卻在這裝多么深情？”?，幮Φ?，“你們幾個師兄可是一個比一個更讓人惡心呢?！?/br>
    桑瀝之所以那么怕常瑤，是因為他曾被妖抓到無咎山，看見了被?，幚г跓o咎山黑河里受苦的寧川生魂。

    ?，幐嬖V他：“你和寧川只能有一個活著回去?！?/br>
    大妖笑看著他在黑河里與眾妖斗法狼狽不堪得掙扎，看著凡人露出自己真實丑陋的那一面，桑瀝拋棄了他的二師兄往岸上游去，一次也沒有回頭。

    自那之后常瑤在桑瀝心中就是徹頭徹尾的惡妖，恐懼深埋在他心。

    桑瀝甚至可憐宋霽雪。可憐他被一只危險的大妖愛著，這只妖不動聲色地將他周圍的人清理又將他欺騙，讓他沉溺在被愛的幻境中信以為真。

    傻子。

    妖真的會深愛一個凡人？怎么可能！

    但是宋霽雪愛她，愛到難以自拔，能傷到宋霽雪十分，至少也能傷到?，幰环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