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按匡正以往的性格,這時候就要拍板了,但當段釗回頭等著聽他指示的時候,他沒表態(tài),而是微微一笑:“金刀,藝術(shù)品這塊業(yè)務歸你管,你定?!?/br> 辦公區(qū)一下靜了,這明顯是在放權(quán),一雙雙眼睛齊齊投在段釗身上,他有些緊張,但想起那天匡正在辦公室的話,想起萬融臻匯未來在藝術(shù)品投資領(lǐng)域的整體布局,他提起一口氣:“把各大奢侈品牌在中華區(qū)的負責人加進潛在客戶名單,”他說,同時看向汪有誠,“那個誰,具體你負責?!?/br> 汪有誠懶懶地彈了下煙灰:“copy that。” 匡正拍了一把段釗的后背,轉(zhuǎn)身走向電梯,他這幫小老弟開始成熟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獨當一面,各領(lǐng)風sao。 回到辦公室,匡正顯得心不在焉,抽了兩根雪茄,時不時看一眼表,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九點,他急不可待去如意洲接寶綻下戲。 戲樓暗紅色的門燈下,那個人帶著未褪凈的脂粉和鮮靈靈的水氣走向他,匡正牽著捧著接他上車,小心翼翼地領(lǐng)回家。 這一路匡正都魂不守舍,他媽回去了,偌大的別墅只有他和寶綻兩個,正月十六,月亮還圓的夜晚,春風沉醉,心意沸騰。 到家進門,寶綻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全程低著頭,有種了然的羞怯。很奇妙的,他們倆誰也沒說話,匡正幫他脫掉西裝,扯開柔軟的真絲領(lǐng)帶,然后是小小的襯衫扣子,只噓聲問了他一句“可以嗎”,寶綻就紅透了臉。 慢慢的,寶綻從兜里掏出個什么東西,不發(fā)一語塞給匡正。 匡正一看,是那張凱賓斯基的房卡。 “這段太忙,我給忘了,”寶綻內(nèi)疚地說,“快退了吧,白花了好多錢?!?/br> 匡正看他那個心疼錢的樣子,忍不住笑:“房早都退了,”他把卡拍在他掌心,“這個,留給你作紀念?!?/br> 寶綻茫然:“紀念什么?” 匡正打橫抱起他:“紀念你放我鴿子!” 他抱著他上樓,像以前每一次抱過那樣,寶綻很乖,不再躲避,沒有勉強,好像得到了匡mama的許可,一切就名正言順了一樣。 匡正把他放在床上,寶綻自己鉆進被窩,只露出個腦袋,慢吞吞地脫衣服,匡正站在床邊脫,用一種干渴的眼神看著他,然后撲上去。 (此處有761字,有緣見) “哥……停、停一……”寶綻從匡正懷里爬出去,彎腰去找電話,匡正跪在床上也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房成城。 “喂……”他有點喘,語氣也不耐煩,“房總?!?/br> 那邊沉默了幾秒鐘,傳過來一聲嘆息:“藥廠開工了一周,情況……不太好?!?/br> 匡正對他的藥廠毫不感興趣,眼睛轉(zhuǎn)向?qū)毦`那邊,見他光溜溜卷在被里,露出兩條漂亮的長腿:“藍、藍姐,我沒睡……啊?現(xiàn)在?” 聽到最后那兩個字,匡正知道,他們這個晚上又泡湯了。 (1)波點南瓜:日本藝術(shù)家草間彌生的畫作,描繪了一系列布滿波點圖案的南瓜。 第162章 藍天那邊有個飯局, 說是有個老總從英國回來, 倒時差睡不著, 要找?guī)讉€小明星一起吃飯, 電話里沒細說,只說讓寶綻帶應笑儂現(xiàn)在過去, 她的原話是:“領(lǐng)你們團挺漂亮那個一起來?!?/br> 漂亮?寶綻疑惑:“陳柔恩?” “不是, ”藍天記不清名字,“叫什么笑?!?/br> 應笑儂,寶綻沉默了, 原來小牛做經(jīng)紀人的時候, 他們就陪人喝酒, 現(xiàn)在走娛樂圈這條路,還要陪人喝酒,只是那時候的價碼低, 現(xiàn)在“高貴”了。 “藍姐,真不好意思,”寶綻說什么也不會讓應笑儂再遭這個罪,“小儂孩子小, 你也見過幾回,這大半夜的, 他來不了?!?/br> 要是換別人, 藍天早發(fā)飆了,但寶綻不一樣,他是韓文山、杜老鬼的朋友, 是財富圈炙手可熱的明珠:“行,那你再找個誰,我手里有兩個位子?!?/br> “好,”寶綻禮貌道謝,“我們馬上到?!?/br> 他找的是時闊亭,師兄弟坐著小郝的車,在凌晨的馬路上疾馳,地點在使館區(qū)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湘菜館,走進大堂,藍天在沙發(fā)上等著。 “三個老總,英國回來那個是主賓,”她領(lǐng)他們上包房,“這家伙春節(jié)前后吃進了大量動影傳聲的股票,現(xiàn)在是風火輪最大的股東。” “風火輪……”時闊亭對這三個字有陰影,“不是崩了嗎?” “原來的東家把公司賣了,又倒了幾手,”藍天說,“但風火輪的體量擺在那兒,用戶數(shù)量仍然是目前短視頻平臺里最大的?!?/br>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房成城之所以在那個節(jié)點賣掉公司還能再買一個藥廠,就是仗著風火輪驚人的用戶數(shù),而一個又一個買家接踵而至,為的也是這個用戶數(shù),打算接盤整頓后再戰(zhàn)江湖。 “他們馬上要開一檔音樂類綜藝,”藍天壓低聲音,“我想讓如意洲上?!?/br> “綜藝?”時闊亭驚訝,“風火輪?” 寶綻平時不看綜藝,對這些沒概念,但藍天是行家:“對,基于短視頻平臺的明星真人秀,短時長、年輕化、二次元傾向,采用錄播加直播的形式,是國內(nèi)乃至全球第一檔短視頻綜藝節(jié)目?!?/br> 時闊亭想象不出來,在他印象里,綜藝都是電視臺和大視頻平臺在搞,風火輪更像是老百姓展示日常生活的窗口,說好聽了是接地氣,說不好聽了,再紅的明星偶像上去,都像是鬧著玩。 到包房,他們推門進去,迎面是個十五人的大桌,已經(jīng)坐了好些花枝招展的男女,只有三個主位和門口的末席還空著。 寶綻從家走得急,穿了一件淺灰色的毛呢西裝,敞著懷,露出里頭水晶銀扣的純棉襯衫,與其說是個沒出道的藝人,更像是哪家出來應酬的小開,他紳士地給藍天拉開椅子,然后在末席坐下。 “藍姐,”對面坐著個白胖子,打量寶綻和時闊亭,“藝人?” 藍天點點頭:“新人,我親自帶。” 一聽是新人,滿桌的視線都掃過來,這伙人個個是人精,先瞄寶綻的表,再看他的西裝襯衫,都不是新人該有的裝備,互相遞個眼色,笑笑不說話。 挨著寶綻的是個亞麻色頭發(fā)的男孩,二十出頭的樣子,特別單純無辜的一張臉,笑起來像個小女孩:“你好。” “你好?!睂毦`脫掉西裝。 主賓應該快到了,服務員走馬燈似的上菜,桌上的人互不說話,刷手機的、抱胳膊發(fā)呆的、打呵欠的,畢竟是凌晨兩點,都有點精神渙散。 上菜的分成兩組,一組在門口左側(cè),一組在門口右側(cè),寶綻背后沒人,他從西裝口袋里掏出耳機,想聽幾首這兩天存的古風戲腔,旁邊的女服務員突然叫了一嗓子。 桌上的人都朝她看過去,那是個鐵板菜,燒熱的金屬下面有個祥云造型的木托,可能有點小,她上菜時沒注意,兩手直接捧了鐵板。 和她一組的男服務員小聲訓斥:“傻呀,”接著催她,“快點,上菜!” 她一直在甩手,兩邊的虎口全紅了,亞麻色頭發(fā)的男孩就坐在她右側(cè),卻不聞不問,偷偷夾桌上拼盤里的花生米吃。 寶綻不禁感嘆,人長得像個天使,心卻比石頭還硬。 他放下耳機過去,示意女服務員后退,雙手端起祥云木托,把盛著一整條烤魚的鐵板放到桌上,幾十萬的江詩丹頓從袖口里露出來,精光一閃。 所有人都在看他,好像在這種場合,一個有大佬參加的高級飯局,他不應該幫服務員端菜,端了,就拉低了所有人的身價。 服務員連連道謝,寶綻擺擺手轉(zhuǎn)身,這時包房的門從外頭推開,貴客到了,進門頭一句不是別的,而是驚呼:“寶老板!” 寶綻應聲抬頭,來的人他認識,是正彩電子的張榮。 “寶老板,你怎么……”張榮先是疑惑他在這里的原因,接著瞥見他剛端上桌的那條清江魚,臉一下子黑了。 寶綻微微一笑,意思是沒事。 張榮哪能當他沒事,忙過來拉他上座,寶綻推辭了兩句,張榮半真半假地叫苦:“寶老板,這要是讓匡總知道了,你讓我怎么做人!” 在場的人除了時闊亭,沒人知道張榮是如意洲的??停{天雖然認識韓文山,但不是京劇圈的,說到底,她對如意洲的人脈資源看得還是太淺。 十五人的飯局,小小洗了把牌,時闊亭和藍天跟著寶綻往上坐,其他人依次向下移三位,酒杯端起來,氣氛有點怪,坐末席的小新人成了座上賓,混了好幾年飯局的老油條們還是那樣,各憑個的本事爭奇斗艷。 開過杯,張榮頭一個給寶綻倒酒:“我說寶老板,”他用一種老朋友的語氣,“怎么來這種場合,嚇我一跳?!?/br> 寶綻覺得有意思,如意洲剛起步的時候,他和張榮在一張桌上喝酒,如今如意洲成立了俱樂部,他還和張榮在一張桌上喝酒,不得不說是一種緣分:“我現(xiàn)在是泱泱娛樂的藝人,韓哥介紹的?!?/br> 張榮不能理解,以寶綻這個身價、地位,大可不必蹚這趟渾水。 “如意洲火了,京劇還冷著,”寶綻說,“我不能停?!?/br> 簡簡單單一句話,張榮明白了,人家要的不只是身價,還有其他更“昂貴”的東西:“寶老板,來,我敬你?!?/br> 寶綻輕輕跟他碰杯:“張總,你是風火輪的大股東?” “做了點小投資,”聽話聽音,張榮知道他想問什么,“最近風火輪有一批企劃,我讓他們ceo拉個單子給你,你看有沒有瞧得上眼的。” 寶綻抿一口酒,口感一般,跟匡正酒柜里收藏的沒法比:“那敢情好,”他自然而然地應下,不高傲,也不過分謙卑,“謝謝張總?!?/br> “客氣,”張榮一飲而盡,“先不說如意洲的面子,就說匡總,正彩今天還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刭嶅X,我得謝謝他?!?/br> 他指的是那個信托離婚的架構(gòu),寶綻反手給他倒酒,他經(jīng)歷過的局兒不多,但席上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資產(chǎn)過億的富豪,所以他能收放自如、游刃有余,這是錢堆兒里歷練出來的優(yōu)雅大氣:“我替我哥承情了?!?/br> 桌上在打圈,從末席依次往上敬酒,輪到時闊亭,他氣宇軒昂站起來,有大劇團領(lǐng)隊的風采:“我敬在座的各位一杯,今天有幸參加張總的飯局……” “哎哎哎,”張榮熟稔地打斷他:“你怎么也來虛的,往后還讓不讓我去你們?nèi)缫庵蘼爲颍 ?/br> 如意洲是什么,在場的小明星沒一個知道,但不約而同夸張地假笑,笑聲過后,時闊亭要接著說話,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的目光都向他端杯的手投來,他低頭一看,那只手在抖,帕金森一樣,把杯中酒晃得厲害。 “師哥……”寶綻愕然盯著他的右手。 時闊亭慌了,想把杯放下,但手腕一點控制力都沒有,杯子咚地掉在桌上,潑出一片刺眼的紅痕,接著滾下去摔了個粉碎。 席面上唰地安靜,飯局上摔杯子不吉利,藍天馬上叫服務員,同時念著“碎碎平安”。 張榮倒沒把這當回事,但寶綻很難受,上次時闊亭演出走板,他以為只是累了,歇一歇還是那把精神的好胡琴,沒想到養(yǎng)了十多天,他卻連杯都端不住了,這讓他這個當師弟的心亂如麻。 打這之后,寶綻就有點恍惚,凌晨五點,窗外蒙蒙亮了,飯局才散,他分別跟張榮和藍天道別,上車送時闊亭回家。 師兄弟并排坐進寬敞的后座,寶綻急著問:“怎么這么嚴重?” 時闊亭握住自己痙攣的右手:“可能是熬夜,有點累。” “你這手,”寶綻皺著眉頭,“到底多長時間了?” 時闊亭窩著脖子,沒回答。 “師哥!” “哎呀?jīng)]事,”時闊亭哪能讓他擔心,“我什么樣你還不知道嗎,我身體好著呢!” “你還騙我,”寶綻的聲音發(fā)顫,“你萬一有什么事,我怎么對得起師傅!” 正說著,車子轉(zhuǎn)了個彎,突然被什么東西從后頭撞了一下,小郝一腳剎車踩住,放下車窗往后看:“我去!” 他下車去處理,寶綻攥住時闊亭無力的右手:“別回家了,咱們上醫(yī)院。” “不用,”時闊亭把手往回抽,他很怕,怕到了醫(yī)院,他就再也沒有借口騙自己,他還想cao琴,“嚴不嚴重我自己知道?!?/br> 寶綻想勸他,這時車后頭傳來爭吵聲,你一句我一句,越來越兇,他開門出去,一轉(zhuǎn)身,愣住了。 時闊亭看他呆站在門外,從另一邊下車,撞了他們的是個紅三輪,開車的人穿個破棉服,正和小郝胡攪蠻纏:“轉(zhuǎn)彎讓直行,廢話少說,趕緊拿錢!” “你懂不懂交規(guī)!”小郝挺和氣一男孩,讓他氣得直罵娘,“我已經(jīng)轉(zhuǎn)過來了,你他媽懟我屁股后頭,我不跟你要錢就算了,你還訛我!” “少跟我來這套!”那人渾得邪性,咣地給了邁巴赫一腳,“開這什么山寨的破車,豐田不豐田、大眾不大眾的,跑爺這兒裝逼來了!” “你!” “小郝?!睂毦`叫住他,迎著風走上去。 開三輪的罵罵咧咧,扭頭看到他,直著眼睛定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