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誠下意識避開目光，機械地說：“好，我知道了，去我辦公室說?！比缓舐裰^，抬腳就走。他甚至沒注意在姜準身邊的祖星輝，更沒心思去回應他的招呼。

    姜準有心理準備，只失態(tài)了一晃神，還記得回頭支走祖星輝，讓他去食堂看看買點午飯來。

    聶誠的辦公室朝陽，中午這會兒陽光充足，暖意洋洋，坐他對面的指導員去食堂吃飯了，現(xiàn)在就他們兩個。

    這就是他離開區(qū)分局兩年來工作的地方，姜準四下打量著。未處理的文件整齊摞在靠窗的左手邊，斜前方放著茶杯，里面卻沒有茶，盛著清清亮亮的白水，旁邊擺著臺歷，幾個被圈出的日期下面寫著“開會”或者“交材料”，其它地方干干凈凈，整理好的文件及時放進了身后的鐵皮檔案柜。

    姜準想感嘆他的好習慣，又覺得該先敘前情，一時有些緊張。

    聶誠既不想聽到姜準不咸不淡的問候，也不想聽他亟不可待吐露出的怨懟，但見他許久未言，心中略有驚訝的同時，不再手足無措，率先開口道：“今天來……有事嗎？”

    “哦，是案子?！?/br>
    他目光向前一瞟，與聶誠眼神一觸，兩人同時錯開視線。

    “你們轄區(qū)那個死者，和我偵辦的一起案子有關，我來了解情況。”姜準說。

    聶誠轉(zhuǎn)身從鐵皮柜子里拿出一個檔案盒，伸手遞給他，說：“他的基本情況都在這里?！?/br>
    姜準接過，看著封面上熟悉的行楷，忍不住抬手摸它刀鑿斧刻的筆鋒。

    聶誠不去看，藏在腿側(cè)的拳緊緊攥著，再沒有可交代的，卻也沒開口趕人。

    姜準得到默許般賴著不走，他上前一步，醞釀許久的話在胸中盤桓，喉結(jié)上下滑動，就是說不出一個字。

    這時，敲門聲響起，祖星輝探頭進來說：“姜隊，午飯買好了，咱車上吃？”

    姜準回頭瞪了一眼祖星輝，把后者瞪得直縮脖子。姜準的本意是讓他買三份在這吃，但來不及計較這些了。

    他最后望一眼聶誠，說：“我走了?！?/br>
    轉(zhuǎn)身到門口，又想起什么似地，把一直拎在手里的紙袋放在聶誠桌上，低聲說：“你的?！闭f完，離開了辦公室。

    聶誠困惑地拿起紙袋，往里一看，臉色大變，立刻追了出去。

    “等等。”

    還沒出警局的兩人當即停住腳步，姜準眼中一亮，神情里有幾分期待。

    聶誠說：“星輝，你先在車里等會兒，我有事和你們姜隊說?！?/br>
    當年隊長的積威猶在，祖星輝應聲好，二話不問上車去了。

    “你來。”聶誠對姜準說。

    姜準再次跟著他進了辦公室，聶誠從紙袋里拿出圍巾放在辦公桌上。這條圍巾他戴了三年，若不特意去想，幾乎忘了是姜準送的，但關鍵在于他上周日去心理診所時，把它落在了魏遠辦公室，也因此看到了姜準。準備回去取時，看到姜準進去，然后他開始瘋狂聯(lián)想這些事情的關系，把圍巾的事拋在腦后，再想起來也打算明天去時再拿。

    現(xiàn)在姜準特意給他送來，至少說明他知道聶誠和他找了同一個心理醫(yī)生。

    “你是在哪找到的？”聶誠問。

    “那家心理診所。我不是跟蹤你，只是……碰巧?！苯獪收f。

    聶誠沉默地點點頭。

    姜準小心翼翼地問：“你最近感覺不太好嗎？”

    “不，沒事，只是稍微……倒是你，張杰明特意找我來勸你，你遇到什么事了嗎？”挑起這個話頭本是為了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但問到最后，聶誠也是真心實意。

    張杰明來找他時，他還不太當回事，在數(shù)碼大廈親眼看到姜準的暴脾氣，以及剛才他不依不饒地非要叫他出來的架勢，讓聶誠切實感覺到姜準是有點不一樣了。

    “也需要看心理醫(yī)生嗎？”聶誠皺起了眉。

    姜準的神情中罕見地有了一絲閃躲，“可能這段時間壓力有些大，你不用擔心?！?/br>
    兩人再找不出合適的話題，姜準只好告辭。

    聶誠說聲“不送”，透過窗戶看著他坐上警車揚長而去。他本以為姜準他們看到U盤里恢復的數(shù)據(jù)后，會通過里面的線索找到他，他已經(jīng)做好姜準會把他拘留的準備，結(jié)果他一字沒提，反倒給他送來了圍巾。

    事情有點亂，他徹底沒了吃飯的心思。

    下午李穆給他來電話，“小誠，你說的那個魏遠我上午去調(diào)查了。他承認自己是何佩儀的主治心理醫(yī)生，但是不肯透露何佩儀的咨詢情況，他這職業(yè)特點我們也能理解。我特意讓何佩儀帶我們?nèi)サ模^察了一下他倆看起來挺正常，不像有貓膩，也沒有什么特別感情。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魏遠和魯瀟有任何聯(lián)系，我們暫時排除他了?！?/br>
    “知道了，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br>
    “這說的什么話，你要是有什么新情報，還得及時反饋啊。對了，我們還查了一下來訪人員，你別和我說什么聽從了高中同學的建議，你和姜準那小子怎么回事？”

    “姜準怎么了？”聶誠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穩(wěn)。

    “他一年半前就在這咨詢，這一個多月來更是一周一回。他推薦你來的？你倆最近狀態(tài)都不太行啊，要我不跟你們所長反應反應，讓你歇一段兒？”

    聶誠趕緊表態(tài)他沒有問題，要堅守崗位，不搞特權(quán)，又努力把話題扯回案子上，保證有新發(fā)現(xiàn)第一時間聯(lián)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