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大方方走近，陸嘉時咽下口中的水，后來梁以霜說看到他咽水時喉結聳動，很性丨感。

    “陸嘉時是嗎？我問了好多朋友才找到你?！?/br>
    她在感情方面一向高傲，最擅長的是主動出擊。陸嘉時表情冷淡，扭好瓶蓋，等她下一句話。

    “你不記得我了？圖書館外面，你淋雨，我在樓上叫你……”

    “記得。”

    這是他對她講的第一句話。

    梁以霜聽到這個回答就笑了，他記得就好，最怕的是初見過后毫無印象。

    陸嘉時以為她下一句會說“加個微信”，是校園里搭訕最常見的橋段，他一定會熟練地回答“我不用微信”。

    可梁以霜沒說，她只笑著跟他道別。

    “那我先走了，就是聽說你在打球，順便來看看?！?/br>
    遠處確實有同學在等她，她跑走，幾個人一起離開。

    陸嘉時站在原地愣了幾秒，剛把水放在地上，姚松就跑來搭他肩膀。

    “我靠，那是英文系的梁以霜？你什么時候跟她認識的？”

    “不認識。”

    “屁，不認識特地跑來跟你說話?！?/br>
    “……”

    休息差不多的球友喊他們，“嘉時，姚松，來啊！”

    陸嘉時忽略姚松，小跑過去，姚松趕忙跟上，“唉？你跟我說說啊?！?/br>
    得不到回應，姚松忍不住小聲嘟囔：“不對啊，我記得梁以霜不是有個體院的男朋友嗎……”

    誰也不知道，就在這兩天內，梁以霜雷霆速度，已經(jīng)和體院男友分手。

    大家只知道，那天之后，英文系的梁以霜開始追建筑系的陸嘉時。

    當晚，陸嘉時收到陌生好友申請，驗證信息寫：

    下午忘記說了，我叫梁以霜。

    回憶澀澀沉沉，陸嘉時靠在辦公室的沙發(fā)里默不作聲，擋在眼前的手臂緩緩挪下去，有些發(fā)酸。

    手機解鎖，他打開微博app，熟練地搜索一串id，再點開首頁。

    他大概每周看一次，此時發(fā)現(xiàn)最新一條文字發(fā)表于兩天前的清早，六點鐘剛過，想必是夢中驚醒。

    “ 10，我最近頻繁地夢到你。以前聽說，夢里會出現(xiàn)的人是因為對方在想你，可我知道你不會想我，你只是在與我道別?！?/br>
    id是“松本清霜2018”，梁以霜。

    “ 10”當然是他陸嘉時。

    屏幕前的人冷笑，隨后又仔細確認時間不是剛剛，而是三天前，笑容又變了味道，好像僥幸更多。

    時隔兩年，他出現(xiàn)在她的文字里。

    chapter 03

    生病緣故，梁以霜的假期延長，負責排課的那位主管老師發(fā)來長語音通知，主旨不外乎一句：病好再上班。

    她巴不得如此。

    要說如今的職業(yè)，那梁以霜算是澆灌祖國未來花朵的園丁，在一間教育機構做英語老師，受眾是小學生。

    每次看到放學還要立刻來上所謂“英語興趣班”的疲累小朋友，都要慶幸自己生得早。

    下午梁淑玉打電話過來，說今晚包餃子，非叫她回去。梁以霜從畢業(yè)就搬出去自己住，不過是因為不想回那個家。

    也許因為昨夜的秋雨還殘留著冷冷的氣氛，梁淑玉又放低態(tài)度，說什么“mama太久沒看到你”之類戳她心窩的話，梁以霜趕緊答應了事。

    掐著開飯的時間，她打車回家，周六的晚上，有點堵。

    想到剛讀大學那會，她們英文系主攻的是英語文學，但選修課也有幾門學霸偏愛的翻譯課，梁以霜大二的時候考過三級筆譯的證書，后來就沒深學過了。

    那時候都以為畢業(yè)能做翻譯官、外交官，再不然也是向張璐看齊，心比天高。

    不修翻譯的英美文學愛好者則以為自己能每天捧著霍?；蛘吖鑫膶W研究，寫篇論文都會登主流雜志。

    烏托邦夢想家則要繼續(xù)讀書，出國一定要去英國，那里的文學才更地道，國內也要去北京上海，前途無量。

    實際上臨近畢業(yè)立刻大夢將醒。

    兩成的同學升學，有錢出國，沒錢考研；一成做銷售，剩下七成全都成為英語老師。

    略有夸張，但差不多如此。

    梁以霜一向務實，從沒幻想過自己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出息，她只想賺錢，做老師也因為賺錢。

    拼的時候一周上二十個課時，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空虛寂寞，于是變得入睡困難。

    世界上為她惋惜的人有很多，唯獨沒有她自己。

    姜晴去年參加一個學妹攢的局，學妹傳話，梁以霜有個留校做輔導員的室友，跟學弟學妹們背后刻薄她。

    “英文系的大美女，上學時那么有名，還差點成為校學生會主席，畢業(yè)就當了個機構老師，教小學生，她肯定考不上編制……”

    梁以霜聽了直笑，“任雪靜是吧？小輔導員，拿兩千塊錢工資，還要費老大勁申補貼，你看她當我面敢放一個屁嗎？”

    出租車停在一片老小區(qū)門口，梁以霜付錢后下車，爬六層樓梯后微喘，敲門，梁淑玉從里面打開。

    “又不帶鑰匙？餃子好了，我正撈呢，你把門關上?！?/br>
    梁以霜踢開門口大喇喇擺著的男士拖鞋，從鞋架挑看起來最干凈的一雙換上，“你又煮餃子？我不愛吃水餃……”

    “給你蒸了一簾，我吃煮的。”

    廚房里電磁爐開著作響，梁以霜聞言沒再多說，梁淑玉迷信，非說水餃的個頭樣子像元寶，寓意好，招財。

    活了半輩子也沒見她有過什么財。

    晚飯只有母女兩個一起吃，梁以霜想到那雙男士拖鞋，只是想了想而已，沒說什么。

    還是梁淑玉先提：“你王叔叔和朋友一起喝酒，不回來吃?！?/br>
    梁以霜用鼻子哼氣，“你對象的行蹤，跟我報備什么？”

    “我要是和他結婚了，那他就是你后爸。”

    “你死了心吧，我叫不出口，太惡心了?！?/br>
    梁淑玉嘆氣，她每次講到這個話題梁以霜都不太配合。

    “他現(xiàn)在很少喝酒了，今天也是老朋友推不掉，餃子他陪我包完的，還心疼我?guī)臀叶鐁ou餡呢?！?/br>
    梁以霜夾了一只餃子舉起，“我說怎么這幾個長得像蛹似的?！?/br>
    餃子白色的面皮蹭上了筷子沾染的醬醋汁，她看了兩秒，還是覺得吃不下去，筷子分開放下，轉而夾了個形狀正常的。

    梁淑玉的話徹底咽了回去。

    吃完晚飯梁以霜走進廚房洗碗，打掃干凈后看向窗外，天黑得徹底。

    臨走之前她穿好鞋，轉頭和旁邊的梁淑玉說：“你自己都知道，他免不了靠你養(yǎng)，當然巴不得跟你結婚，那你后半輩子就跟他耗著了？那么愛喝酒，說不定哪天半夜死你旁邊……”

    意識到話說得太惡毒，梁以霜趕緊改口，“還是那句話，你不想工作就歇著，我養(yǎng)得起你。但我只養(yǎng)得起你了，mama，我不想再負擔一個拖后腿的酒膩子。”

    也不知道梁淑玉聽進去沒有，她無聲離開，老舊的防盜門再輕手還是要撞出冷硬的聲音，驚得人心里一沉。

    走到小區(qū)門口，這邊老人比較多，天一黑安靜得很，跳廣場舞的阿姨都在結伴回家。梁以霜沒看到等的人，低頭打開手機，果然有未讀消息。

    “霜霜，我工作沒做完，要加班，不能去接你了。晚上降溫，你別等公交，打車回家?！?/br>
    “到家告訴我一聲?！?/br>
    瑟瑟晚風吹過，確實很冷，裙擺寂寂飄蕩，她今天穿了打底褲，但還是覺得冷風鉆了進去——關懷短信并未讓她感覺到一絲溫暖。

    人有時候太過務實也不好，容易變得寡情世故。

    她簡單回復了個“嗯”過去，正要走到主路打車，手機還沒鎖上就又出現(xiàn)了個紅點。

    那瞬間她短暫地想過會不會是陸嘉時，很短暫地，因為立刻就看清楚發(fā)消息的人，謝博文。

    怎么可能是陸嘉時，他早在兩年前就被她從聯(lián)系人列表里刪除了。

    謝博文一句話進入正題，“來喝點不？”

    梁以霜回復：“不了?！?/br>
    “帶你見beer啊，他明天飛上海，機不可失?！?/br>
    beercat啤酒貓，昨天和謝博文偶然聊到的那位酒吧駐唱，娛樂圈邊緣混跡的原創(chuàng)歌手。

    天氣太冷，她確實想喝一杯暖暖胃，又受beer吸引，還是和謝博文要了地址。

    確切地說，那天晚上喝了不止一杯。

    謝博文比她還能侃，幾句話之后就已經(jīng)熟絡，窩在酒吧一隅天南海北地聊起來。

    梁以霜幾乎沒聽過beer的歌，和謝博文能說到全因為姜晴喜歡，還真情實感地惋惜過他只能唱清吧，沒有公司賞識。

    beer沒呆多久就先走了，走之前和謝博文打了個招呼，看樣子確實挺熟。他幫梁以霜錄了個生日祝福的視頻，梁以霜打算等姜晴生日再發(fā)給她，一杯長島冰茶剛好喝完，她打算和謝博文道別。

    謝博文說她不夠意思，利用完就跑，梁以霜笑著找補，“下次請你吃飯……”

    “還得叫上陸嘉時是吧?！彼睦锩麋R似的，門兒清。

    “我可沒說，你自己提的，那我不介意多請一位?！绷阂运退蚬?/br>
    他看出來梁以霜對自己沒想法，就徹底放開了，開始講陸嘉時。

    “你也別躲我，說說和陸嘉時什么關系吧?！?/br>
    梁以霜反問，“你當審閨女呢？”

    “舊情人？”說完就搖頭，“陸嘉時看著就像個沒開竅的大齡處男，整天臭個臉……”

    雖然背后講人不道德，但他說得太一針見血，梁以霜忍不住笑出聲，趕忙反駁。

    “才不是，只是沒你這么過度開竅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