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或許潛在的目的是想讓她和這位準繼父多熟悉熟悉。 梁以霜嘆氣,打開手機銀行查了下余額,她心里有了底后給梁淑玉轉了兩千塊錢過去。 “等拿了稿費再給你打。暑假課多,回不去?!?/br> 梁淑玉在往無底洞里扔錢,她何嘗不是一樣?但她實在是不想回去,那是梁淑玉和別的男人的家,早就不是她梁以霜的了。 梁淑玉這輩子都買不起房子了,梁以霜大學畢業(yè)搬出去自己住后,梁淑玉換到現在的那棟老小區(qū)租了間一居室,沒她的房間,沒她的東西。 更別說梁以霜每次回去總覺得有股酒味兒,好像那個男人無時無刻不在喝酒。 早晚要喝出事。 陸嘉時有姜晴的微信,她和梁以霜一樣不經常發(fā)朋友圈。按理說出去旅游應該會發(fā),可陸嘉時并沒看到過,點進去她朋友圈發(fā)現這幾個月安安靜靜,他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只能換位思考他分手后遠走英倫,那種情境下確實沒什么心情發(fā)朋友圈。 那天晚上的泡面煮得很完美,雖然吃完刷鍋的時候才想起來忘記加兩把青菜。回到臥室后他鼓起勇氣給姜晴發(fā)了條消息。 “聽霜霜說你出去旅游了?” 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開頭,他自認為。 云南的日落很晚,姜晴經常八點鐘才懶散出門吃晚飯,又喜歡在酒館小坐,其實那個時間并沒有睡。 她沒告訴梁以霜陸嘉時找上自己,女生有時候比男生更能守住嘴,姚松東北人的性格所致,太愛熱心腸。 姜晴第二天早晨在客棧的院子里吃早餐時回給陸嘉時,當時他剛換完衣服準備出門上班,打開手機看到簡短冷淡的回復。 “是的?!?/br> 陸嘉時得到信息:閨蜜已經通氣,統一戰(zhàn)線要他出局,情勢不妙。 他鼓著勁秒回過去,因為怕冷靜下來后驕傲戰(zhàn)勝情感,他就不好意思再問了。 “去哪了?”沒話找話。 “云南?!?/br> 哦,云南,又一個讓陸嘉時破碎的回憶。 姜晴的冷淡是個人都能讀得出來,他臉皮薄,覺得雙頰正在從內向外地發(fā)燙,逃避一樣退出聊天框沒再追問,將近一周不知道怎么再跟姜晴開口。 而姜晴坐在院子里搖椅上晃著,看好像伸手就能碰到的天邊云彩,心里感嘆:渣男賤女過時了,這倆人活脫脫的渣女賤男,配得很。 她決定等回去和梁以霜聊聊,這人都上趕著送上門兒了,試問整個城市或者整個中國、整個世界還能挑出來第二個像陸嘉時這么優(yōu)秀又合梁以霜心意的男人嗎? 肯定沒有。 她太久沒唱過紅娘了,全當為了打小的姐妹梁以霜。 沒想到陸嘉時和姜晴再度搭上話,是姜晴先開口。 周日上午,助理在陪他加班做一份效果圖,甲方臨時加急,想趁著八月結束前走完規(guī)劃局審批,可方案文本改了幾次陸嘉時都不夠滿意。 收到姜晴發(fā)來的語音通話時第一反應是錯愕,他以為她打錯人,直到手機一直響不停,辦公室里給他看方案的助理都忍不住提醒,陸嘉時才說了聲“抱歉”,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陸嘉時在走廊接通姜晴的電話,清早八點鐘,整棟寫字樓實在有些冷清,聽筒傳來的聲音更加真切幾分。 “陸嘉時,你在忙?” “沒有,怎么了?!彼犓Z氣有些急,下意識隱瞞了自己在忙的狀況。 “我知道你安什么心思呢,我本來不想摻和你們兩個的事,現在是真有個機會來了啊。” 陸嘉時還在云里霧里,只能重復,“怎么了?” “霜霜那有點事,你如果有空,幫我去看看她好嗎?” 姜晴還在解釋,她本打算立刻訂機票回來,梁以霜非說自己可以,不用她折騰。 “你知道的,她在大學時有不少朋友,但當年那碼事之后她也心涼,幾乎沒聯系了。我本來打算非要回去的,后來想到你肯定比我行,你就去幫幫她吧?!?/br> 陸嘉時一邊點頭一邊說好,直到姜晴告訴了他哪間醫(yī)院之后掛了語音,他才后知后覺她沒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交代了助理兩句,他拿上車鑰匙下樓,驅車前往醫(yī)院,滿臉陰沉。 他怕的是她出問題。 陸嘉時每次回憶起那個轉折點,都覺得自己有些卑劣。他重獲舊愛的方式建立在另一個人的痛苦之上,他居然覺得很好。 仿佛如果上天的旨意由他安排,即便重來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再一次復制。 他在醫(yī)院樓下看到梁以霜抽煙。 那是重逢以來陸嘉時第一次看到她抽煙,反而梁以霜看到他抽的次數比較多,與過去恰恰相反。 大學時梁以霜也不算嗜煙,他們在一起后陸嘉時沒有主動要求她戒掉,反而梁以霜自己碰得越來越少。漫長的熱戀期,直到分手,他幾乎從來沒有聞到過煙的味道,家里更沒有。 分手之后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開始抽煙。 她素著一張臉,顯然什么都沒涂,曬在太陽光下皺著眉頭,此時倒是不顧及會不會曬黑。 再看她里面穿的是襯衫長褲款式的睡衣,外面套著長款針織外套,腳上又踩著帆布鞋,看樣子深夜趕來醫(yī)院很匆忙,鼻頭還有熬夜泛出的淡淡油光,精神自然看著也不太好。 她看到他走近沒說話,金黃色的煙蒂按滅后轉頭瞟向陸嘉時。陸嘉時只見她在刺目陽光下略微瞇著眼睛,對他付之一抹苦笑,明媚的五官在那一刻顯得無比疲累,渴望尋求港灣立刻靠岸停泊。 她應該是需要他的。 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也許梁以霜只是沒心沒肺地笑,因為下一秒她說:“有沒有煙?” 晃了晃手里的空煙盒丟在垃圾桶里,原來她沒煙了。陸嘉時看到她換了款煙,心情不太美妙,猶豫片刻才緩緩從口袋里拿出來煙盒遞給她。 明顯感覺梁以霜看到煙盒的瞬間愣了兩秒,兩個人同時開口轉移話題,打破安靜。 “你怎么了?”他問。 “我是不是像鬼一樣?好丑。”她也問。 陸嘉時搖頭否定,梁以霜跟著狀若輕松地搖頭。 誰也不說話,她就在那靜靜地吞云吐霧,陸嘉時看她穿的是冰絲面料的睡衣,好像意識到什么立刻蹲下身去,梁以霜默默低頭看他。 接著就看到陸嘉時把她一只褲腿提起來,他溫和干燥的手掌覆上了梁以霜的腳踝,她知道自己腳踝有多涼,這種材質的睡衣實在是不防風,更別說在醫(yī)院呆了好幾個小時,寒氣順著褲腿下面往里灌。 她看不到陸嘉時皺眉,只知道下一秒他就把褲腿攏緊,鞋子里面穿的是毛絨地毯襪,褲腿被他掖在里面。 梁以霜又氣又笑,就差下意識踹他一腳,她語氣好無奈,還有點抑制不住的笑意漏出來。 “陸嘉時……這樣好丑啊……” 可是,這就是她記憶里熟悉的嘉時哥哥,是陸嘉時偶爾固執(zhí)的奇葩cao作。 陸嘉時抬頭看她,語氣嚴肅,“你自己摸摸腳踝有多冰?” 剎那間梁以霜沒忍住扁嘴,委屈姍姍來遲。她剛剛跟梁淑玉在醫(yī)院走廊里大吵、被比自己矮半頭的嬌小護士呵斥都沒有想哭,陸嘉時一句話就搞得她立馬要掉金豆,煙都夾不穩(wěn)。 兩只褲腿都被他掖得嚴實,好像確定在醫(yī)院里出事的不是她就萬事大吉,哪怕是她mama都還好,陸嘉時自私地想。 他幫她把燒到頭的煙按滅,好像傳統家庭里男人出面主持大局,告訴梁以霜可以躲在他身后放肆大膽地做逃兵。 “到底怎么了?” 梁以霜又變成尷尬地笑,她以前好像從來沒給陸嘉時仔細說過梁淑玉。 “我mama她……男朋友,出事了?!?/br> 那位王叔叔心肌梗塞,像梁以霜說的,險些死在梁淑玉身旁。 chapter 19 王叔叔在手術室里做手術的時候,梁以霜在醫(yī)院走廊里和梁淑玉爭吵,一開始聲音還不算大,后來逐漸提高分貝。 梁以霜聽她說是心肌梗塞之后就打開百度搜了搜,通俗地說就是常年酗酒抽煙,導致血管堵住了,送醫(yī)不及時很可能人就沒了。 梁淑玉臉色煞白,還帶著后怕,握著梁以霜的手說:“他疼好幾天了,這大半夜忍不住了才跟我說,都站不起來了,我打120把人送過來的?!?/br> “他怎么不再多忍忍?”梁以霜語氣有些冷嘲熱諷。 “還忍?你說的什么話,再忍人就死在那了!”梁淑玉提高音量。 “你小點聲?!彼樕芾?,為凌晨和梁淑玉一起在醫(yī)院苦等而煩躁,“他自己死總比拖著你死強。” “你怎么這么冷血?我怎么生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女兒!” 梁以霜沉默,靜靜看著她為那位垃圾堆里找的男朋友焦急。 梁淑玉身上還有一股不屬于她那個年紀該有的天真,梁以霜甚至懷疑眼前的女人并非二十多年來獨自拉扯女兒在社會下層摸爬滾打,她應該是個富家女,天真到引人發(fā)笑。 “你不明白,他一直疼還忍著,就是怕拖累我,他為我著想,我肯定不能丟下他不管。霜霜,mama四十多歲的人了,只想平平穩(wěn)穩(wěn)地過個日子,你現在也不用我cao心了……” 梁以霜打斷,“你搞清楚,他忍著只是因為他能忍,沒當回事而已,跟你沒關系。你別給他鑲金了?!?/br> “你怎么講話的?我是你mama,你不就是從小到大沒爸爸,你怪我,我有什么辦法?我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生你,沒有你,我現在肯定可以找個更好的老公?!?/br> 梁以霜一點也不心痛,從小到大梁淑玉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早知道”、“早知道不生你”這種馬后炮的話,她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現在后悔晚了,人條件好的男的也看不上你,你不如指望我給你養(yǎng)老,比讓你搭錢的男人靠譜多了?!?/br> 梁淑玉甩開她的手,揮拳打在梁以霜肩頭,她喜歡動手,但力氣不夠,梁以霜虛虛躲開。 她看梁淑玉發(fā)瘋只覺得滑稽,“惱羞成怒了?你自己能行你大半夜給我打電話干什么?” “我當時害怕!我還能打給誰?我打給你姥姥姥爺,讓老頭老太太趕過來嗎?” “這時候想起我來了,我不會給他交手術費的?!?/br> “梁以霜!”梁淑玉語氣染上哭腔,叫喊著,“我有錢,你給我的錢我都攢著呢!給他做手術還是做得起的!” 梁以霜深呼吸,“逢年過節(jié)自己舍不得買件新衣服,除了給他買酒買煙,讓他出去請客裝闊,剩下的攢著,給他做手術,你當養(yǎng)兒子呢?” 梁淑玉上前按住她肩膀,手又要招呼,梁以霜試圖扯開她,“這是醫(yī)院,你……” 有個嬌小的護士走過來,大概看梁淑玉年長,指著梁以霜冷聲說:“你安靜點,安撫一下你mama的情緒,里面還做手術呢?!?/br> 梁淑玉收回手,坐在那訕訕地對護士點頭,梁以霜側著臉,看向腳下鞋尖,直到聽到護士的腳步聲走遠才抬頭。 她語氣沒了剛剛的刻薄,還擺出個無奈的笑,“他也死不了,我能不能回去了?死了告訴我,我好幫你去公園相親。” 梁淑玉用手指戳她的頭,喃喃地說:“你走吧,你走吧,你在這兒也是氣我……” 到底是誰氣誰,她只能在心里問。 不論孩子對父母或是父母待孩子,都是報喜不報憂,為了讓對方放心,梁淑玉就是與眾不同,她出了事第一想法永遠是叫梁以霜,她直白地說她害怕,她才更像是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