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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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丞無言以對,這的確是他自己的原話,那天在同仁堂,海東看出那張方子是西門當年用過的,心里犯嘀咕,忍不住問他說:難道三爺您只就街頭這么一瞬間的偶遇,話都沒說上呢,就下了決心要跟她重歸于好了? 他當時矢口否認,分別七年,他找了她四年,得知死訊才作罷,后面這三年,生活已經(jīng)回歸正常,萬沒想到她會忽然出現(xiàn)。 照說人能活著他應該高興才對,但當時那一剎卻只有意難平。 因為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西門既然活著,為什么不來找他? 這些年他風生水起,各地報刊都有他洋行和商號的廣告,她不可能聯(lián)系不到他,即便戰(zhàn)時多有不便,但抗戰(zhàn)勝利已經(jīng)大半年,她能輾轉回到北平,就能安全趕赴重慶,之所以不找,說白了還是任性,還是賭氣! 可是多么懸,七年的歲月,人世紛擾,她就沒有想過他會變心么?去年若不是臨時變故他就差點結婚了,一旦結婚,以西門的性情,他倆就再也沒有一點可能了,失之交臂的情形,她不可惜么? 著實意難平,所以那天他沒有和她見面,接下去滿城報館都會是他的消息,她那么愛他,苦熬了七年,如今近情情怯,天天報紙上看著他的消息,他不信她還能端得住。 可是。 他疲憊地摁滅雪茄,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呀。 海東就知道會這樣,沒見面時再怎么較勁兒,都架不住見了面后心軟到一塌糊涂。他問:那您這就要主動示好了? 三爺點點頭,說西門總歸遲早都是要回來的,自己一個大男人,何必跟她計較呢,給她一個臺階,甭這么拉鋸了,感情和生意一樣,不能優(yōu)柔寡斷,入洞房、結婚、生小孩、大干快上。 海東心里腹誹:入洞房怎跑結婚前邊了 到底嘴上不敢說,只道:當年你倆的事情叫她父親如何震怒您是曉得的,明兒我忽然上門,甭叫她母親給趕出來吧。 榆木腦袋!三爺罵他一句,點了支雪茄繼續(xù)抽上。 怎就榆木腦袋了?說句不好聽的,當年那就是私奔呀。 私奔又怎樣?難不成我倆該做的都做了,她不是黃花大姑娘了,我也不是童男子了,生米成了熟飯,做父母的還鐵心給拆散么? 也是哈。海東說,不過她母親都沒見過您,忽然登門拜訪,還是有些唐突吧。 三爺?shù)难凵裨跓熿F中迷蒙不清,許久才道:那就看我們怎么登這個門了。 海東聞言明白了,顯然三爺在他來之前早就有了計較。他不由問:您的意思是? 第12章 瓦岔胡同壹 雪夜北平,天地白茫茫,遠處正陽門箭樓隱約聳立,近處的油鹽小店、成衣鋪、紙煙攤子都已打烊,街上空蕩蕩的,只宅門兒門口有兩輛黃包車橫七豎八地停著,人力車夫袖著手站在雪影子里候活兒。 一個弱女子走在這樣清冷的雪夜該當害怕的,但西門音卻想不起這一層,她的心被大事填滿了。 下午在六國飯店,她看似堅定果決,實則落荒而逃。當時甫一出門她就后悔了,悔自己走的太沖動。答應和方丞一起吃咖啡的本意是想問清楚他究竟如何知道砒霜之事、以及對自己的辛秘知道多少。而為了一只手套鬧出的尷尬便默然離開,簡直是罔顧大局,好在方丞跟了上來,她才得以下臺階,并且在二人同行的那段路上解開了疑問。 大概是方丞意識到手套之事傷到了她的自尊,兩人撐著傘往輔仁大學去的路上,他沒有繼續(xù)跟她賣關子,當她問及砒霜之事時,方丞坦言說是偶遇。 事情就那么簡單,他在同仁堂配藥,她正巧去買藥。 西門聞言,心底巨石落地,同時暗罵自己魯莽,之前一聽砒霜二字就亂了陣腳。早知如此,就該咬緊了藥耗子的說法不松口。 不過究竟是放下心來了,方丞不知內幕,僅憑偶然撞見她買藥,是造不成危險的,今后遠著他些,此事也便自然翻篇,殺人計劃還可繼續(xù)進行。 只是有個細節(jié)不妙,那就是下午在六國飯店聽到方丞的小妹說要轉去清心女中讀書,如此便不能不考慮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變數(shù)。 尋思間,腳底一個黑影子猛地竄過來,她嚇了一跳定住,原來是只貓,兩粒閃閃發(fā)光的眼睛在夜色中與她對視一瞬,轉身跳上路邊的屋頂跑掉了。 她看看周遭,才知自己已然穿過南鑼鼓巷,再拐幾個彎,便是自家所住的瓦岔胡同了。雖是前日剛搬家,但距離原來的小菊胡同不遠,只是把獨門獨院換成了合賃的四合院。 細雪紛紛,胡同里靜悄悄的,只有足下踏雪之聲咯吱咯吱,她輕輕推開大門走進院子,合賃的人家住在東耳房,是一對在茶座里唱鼓書的夫妻,性格平和,同他們一樣是安靜的人家。此時院子里不聽見一點聲息,正面屋子的小格子玻璃窗上有霧汽,透出虛虛的、淡黃色的燈光。 她在屋檐下跺了跺腳上的雪,母親聽到聲音,打開風門迎出來了。 怎么回來這樣晚,我正不放心,打算讓謹之去路上接你。 母親說著替她把身上的雪沫撣了撣。 四個弟弟坐在炕上溫書,等她進屋后紛紛喊一聲姐。 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