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作為劉國的老巢，肯定會被悉心經(jīng)營，內(nèi)有萬余守軍，糧草充足，兵甲齊備，絕不是那么簡單就能被拿下的。

    但鑒于陽城的地理位置，不能不拿下。

    李躍放下襁褓中的兩個兒子，重新披上盔甲，率一萬五千黑云軍南下。

    行至尉氏，斥候來報許昌的人馬也動了，兩萬大軍入駐密縣。

    密縣距離陽城不到百里，張遇屯兵于此，心思不言而喻。

    到了陽城，兩軍匯合，崔瑾和劉國連忙前來請罪，“屬下無能?！?/br>
    “賊將孫屈支乃孫伏都從弟……伙同城中之人拒守?！眲材樕蠠o光。

    年頭，孫伏都與劉銖在胡天集結(jié)三千羯人死士，欲誘殺冉閔、李農(nóng)等，被冉閔擊敗，舉家皆斬，沒想到此地還有漏網(wǎng)之魚。

    屈支、伏都都是羯人常用名字。

    李躍望著高大的城墻，陽城南依潁水，西靠嵩山余脈，是典型的雄城，即便十萬大軍也很難圍死。

    劉國選這個地方當(dāng)老巢還是有些眼光的。

    “你的部眾，竟然不聽你的？”李躍目光不善的望著劉國，尋思著這廝有沒有幺蛾子。

    劉國干笑了兩聲，“我部……甚雜，同為匈奴人，卻亦有族屬之分，在下乃河?xùn)|南匈奴，部眾只有七千人，其他的都是在下這幾年收聚而來?！?/br>
    李躍點(diǎn)點(diǎn)頭，勉強(qiáng)說得過去。

    亂世之中，華夏人抱團(tuán)取暖，匈奴人也是如此，當(dāng)初黑云山上不也是成分復(fù)雜？盜賊、北地流民、南乞活軍等等。

    “張遇已經(jīng)出兵密縣，其意在我，都督當(dāng)謹(jǐn)慎。”崔瑾擔(dān)憂道。

    李躍卻笑了一聲，“張遇若是縮在許昌，我拿他沒辦法，但若是敢來陽城，我們正好圍點(diǎn)打援。”

    以前仰望的對手，如今已不值一提。

    “都督英武！”劉國拍了個馬屁。

    李躍沒理會，“傳令，全軍休整兩日，看張遇有沒有膽量過來?！?/br>
    營地是現(xiàn)成的，崔瑾早已準(zhǔn)備好。

    大軍從河北殺到河南，多有疲憊，正缺休整。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張遇依舊待在密縣城中。

    城上的敵軍卻越來越囂張，在城墻上耀武揚(yáng)威，喝罵連連。

    “張遇應(yīng)該是不敢來了，傳令，攻城！”李躍沒時間也沒精力拖下去。

    黑云軍不能一直征戰(zhàn)在外，遲早會軍心疲憊。

    河北的大戰(zhàn)并沒有停歇，只是各自舔舐傷口，積蓄實(shí)力，下一場大戰(zhàn)很快就會到來，兗州也需做好準(zhǔn)備。

    戰(zhàn)鼓聲轟鳴，一名名黑云將士披甲持盾走向前陣。

    崔瑾推出新打造了四十多輛投石車。

    令旗揮動，幾十顆大石砸向城墻，中壘營箭如雨下。

    這種攻擊只是壓制，不可能擊潰城上守軍，更不可能砸倒城墻。

    攻城的主力還是靠人。

    數(shù)千南軍與黑云軍扛著長梯沖了上去。

    但城墻上反擊也開始了，石頭、擂木、火油不斷拋下，無窮無盡……

    城下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南軍和黑云軍進(jìn)攻不利，又退了回來，敵軍站在城頭上瘋狂嘲笑，連帶著辱罵李躍起來。

    李躍眉頭一皺，望著劉國，“劉刺史在陽城置辦了不少家當(dāng)?！?/br>
    劉國臉色一直不太好看，此地多死一個人，他在兗州的地位和待遇就會下降一分，“孫屈支有勇有謀，不可小覷?！?/br>
    連續(xù)攻打了兩日，城池依舊屹立不倒。

    一方面是城池堅固的原因，另一方面，李躍暗中觀察，發(fā)現(xiàn)將士們臉上多有疲色，已不復(fù)之前的銳氣。

    去年到現(xiàn)在，一場大戰(zhàn)接著一場大戰(zhàn)，來回奔波，反復(fù)廝殺，不疲憊才是怪事。

    連鋼鐵都會疲憊，更可況是血rou之軀？

    在陽城耗下去，對黑云軍大不利。

    崔瑾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此戰(zhàn)不可遷延日久?！?/br>
    “傳令，將士們再休息一天！”現(xiàn)在退回去，陽城以后就會跟張遇聯(lián)合，更難拿下。

    翌日，李躍巡視諸營，噓寒問暖，與士卒們無所不談。

    “屬下有些想家……父母年邁，只有殘疾的兄長照顧，我兄長去年追隨都督攻打石斌，左腿被羯人刺了一矛，落了殘疾……”一年輕游擊左營將士道。

    “我剛?cè)⒌南眿D，也不知道懷上了沒有。”另一人道。

    雖然是在說著家長里短，但言語間流露著思念之情。

    走訪了幾個營寨，皆是如此，雖不至于是怨言，但多有厭戰(zhàn)的情緒。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士卒長期處于精神高度緊繃狀態(tài)，難免會生出問題。

    李躍下令宰殺驢騾，犒賞士卒。

    一天時間很快就過去，新的一天到來。

    李躍披甲立于陣前，高聲道：“此城不克，吾寢食難安，今日愿與諸位同伐此城！”

    身邊的親衛(wèi)將話重復(fù)了一遍。

    士卒們鴉雀無聲，怔怔的望著李躍。

    而在此時，戰(zhàn)鼓一聲一聲響起，仿佛敲在人心之中。

    霎時間，士卒們眼中重新燃起斗志，紛紛大吼起來，“破城！”

    李躍說到做到，率親兵攻城。

    親兵都是軍中百里挑一的勇者，長久不上戰(zhàn)場，遲早會生銹。

    當(dāng)然，作為主帥，不可能真的蟻附攀城，而是立于城下，滾石、擂木砸不到的地方。

    不過這已經(jīng)足夠了，親衛(wèi)們勢如瘋虎，攀登長梯，有人還身披雙甲，一步一步向城頭爬上去，身上插滿了羽箭，一步不退。

    城上的抵抗也異常激烈，都知道城破之后他們的下場，長矛居高臨下亂刺。

    但黑云軍已經(jīng)瘋狂起來，不要命的向前沖。

    付出百余人的傷亡后，終于有人登上了城頭。

    有第一個人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第二百三十三章 疲軍

    有建城抵擋，敵軍沒守住，現(xiàn)在黑云軍攻上城墻，他們更守不住。

    越來越多的黑云軍登上城頭，大斧、狼牙棒下，一片血rou橫飛。

    敵軍既然是諸部聚合，就不能同仇敵愾。

    有人當(dāng)即扔下兵器，跪伏在城墻上。

    最終，連羯人們放棄了抵抗，拱手而降。

    城門打開，糜進(jìn)帶著人入城，控制降軍。

    張屈支等將力竭被擒，押送到李躍面前，兀自破口大罵，“他日陛下重振，必屠盡爾等。”

    身邊親衛(wèi)就要動手，李躍攔住了他。

    一個時辰后，陽城被黑云軍徹底控制，大隊大隊的羯人、匈奴人被押送出城，連同家眷將近一兩萬人。

    士卒們目光紛紛投過來，仿佛在等著李躍的命令。

    劉國預(yù)感到不妙，低聲道：“都督一向仁義為懷，這些人頗為勁銳，若為都督所用，他日必是一大助力?！?/br>
    李躍面無表情道：“狼是喂不熟的。”

    這場攻城戰(zhàn)，讓兩邊已經(jīng)積累了仇恨。

    再放大一些，羯人欺壓了華夏百姓三十多年，家家戶戶都有血仇，李躍的口號便是驅(qū)除羯奴復(fù)我河山。

    今日之事，怎么可能善了？

    “城中羯人及參與守城之人皆斬，家眷連坐！”李躍低聲道。

    一排排的羯人匈奴人被提了上來，被士卒們斬下了頭顱。

    城中越來越多人被押送上來，有人哭哭啼啼，有人跪地求饒，有人暈厥在地……

    李躍全都視而不見。

    比起華夏百姓遭受的苦難折磨，眼前的這些根本不算什么。

    黑云軍將士睜大眼睛看著。

    眨眼之間，血流成河。

    孫屈支一遍一遍的罵著，李躍依舊不理會。

    匈奴人中也有很多深目高鼻者，無論守沒守城，都被將士們押了出來。

    李躍掃了一眼身邊的劉國，這廝倒是一副東方面孔，不然早就被殺了。

    匈奴崛起于漠北，縱橫東西草原，吸納了不知多少部族，變成了混種，羯人最早也是匈奴在西域的一支。

    城外的尸體越堆越高。

    人頭則被收集起來，準(zhǔn)備送去鄴城，算是宣示兗州的決心。

    到了最后，只剩下孫屈支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