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受到舜王的支持，得了名號。我恐怕他會伺機號令陳金斗、張鼎、王升、申靖邦和姬之英等人，久之，必為中國患！”

    張順聞言搖了搖頭，笑道：“無妨，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又豈能個個如同牽線木偶一般，任我驅(qū)馳？但凡能夠與我一同反明，牽扯朝廷精力者，便是義軍兄弟，皆可網(wǎng)羅之。”

    “更何況那李際遇、陳金斗本就與我有舊，其麾下人馬如今又上下相疑，豈能合力圖謀與我？只待此次五省總督洪承疇東出，我當(dāng)全力抗之。此戰(zhàn)若勝，李際遇之流不足為懼；此戰(zhàn)若敗，我等皆為喪家之犬，安能強求他人忠心耶？”

    “主公真是寬宏大量、心胸寬廣，有心懷天下之意，囊括四海之心，老朽拜服矣！”從來沒有聽說過“統(tǒng)一戰(zhàn)線”這種政治理論的張慎言，聞言不由贊嘆不已。

    張順笑了笑，客套了兩句。那張慎言這才遲疑道：“雖然如此，如今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也不知洪承疇何時突然趕到洛陽城下。主公欲派遣何人前往，率領(lǐng)多少兵馬前往營救嵩山營？”

    “我不須費一兵一馬，自然有人會前去營救！”張順聞言不由神秘莫測地笑道。

    隨即張順和“闖將”李鴻基、“活曹cao”羅汝才和“八大王”張獻忠三人歃血為盟，指洛為誓，相約宰割天下。

    遂后，那李鴻基、羅汝才和張獻忠三人攜帶各自人馬，共精兵五千人向東而去，準備去運河附近奪取漕糧為食。

    他們向東行了兩日，便到達了轘轅關(guān)附近。隨即探子來報，前面有大批官兵駐守登封縣城，以阻擋義軍東進。

    三人不由大吃一驚，心道：此地距離洛陽城不過兩日路程，那舜王如何讓人偷偷摸摸摸到這里來了？

    他們連忙下令再探，不意李鴻基一舉胳膊攔著了探子，建議道：“茲事體大，不若讓我侄子‘一只虎’李過前去探查一番，大家伙也好心中有底?！?/br>
    羅汝才和張獻忠倒無甚意見，便點頭同意了。于是，義軍大軍選了處營地，就地扎營住下。

    等到深夜，那李過才氣喘吁吁的回來匯報道：“我已經(jīng)探的明白，前面乃是河南巡撫玄默率領(lǐng)左良玉、李卑和倪寵三位將領(lǐng)在此阻攔我等。”

    “據(jù)聞這登封縣城原本為舜王麾下將領(lǐng)李際遇所據(jù)，不意官兵人多勢眾，如今被圍困在玉山山上，一時不能脫身?！?/br>
    三人聞言不由吸了口氣，相視一眼，然后思量起來。過來半晌，那“活曹cao”羅汝才才說道：“既是義軍有難，我等三人又率領(lǐng)大軍路過，理當(dāng)救之！”

    “一來能夠全義軍之間的義氣，報舜王指點幫助之恩；二來我等本就要東出嵩縣，若是繞道，反倒怕再生變故?！?/br>
    張獻忠和李鴻基相視一眼，兩人都有點不想做這種吃力不討好之事。

    張獻忠不由反對道：“那左良玉的手段，我等皆是領(lǐng)教過的。莫說我‘八大王’，哪怕是兩位也不敢言必勝吧？”

    那張獻忠雖然不知道在后來，這左良玉多次把他打得大敗，一度被后世網(wǎng)友奉上一個“張獻忠專殺”的名號，但是并不妨礙他有幾分畏懼此人。

    羅汝才不由嘆了口氣道：“知恩不報，恐怕不是大伙的為人。更何況舍棄此路，我等又要繞道何處呢？”

    李鴻基沉默了半晌，這才點了點頭同意道：“天下沒有白賺的便宜，想必此戰(zhàn)亦在舜王意料之中。俗話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既然受了舜王的好處，也當(dāng)為舜王解憂才是?！?/br>
    “今日李某也受了一番教訓(xùn)，終于明白了大丈夫當(dāng)自立自成，豈能假于他人之手也？從今往后，你們便喚作我‘自成’吧！”

    第252章 等不得

    當(dāng)義軍羅汝才、張獻忠以及現(xiàn)在改名李自成的李鴻基三人決定打通從嵩山前往豫東平原的道路以后，便向登封縣城發(fā)起了猛烈的進攻。

    原本河南巡撫玄默只道那玉山上的玉寨寇李際遇不過是一方悍匪罷了，哪里想到他還居然與舜王有勾結(jié)，更有義軍前來相助。

    李際遇所據(jù)玉山、玉寨，地形險要易守難攻。當(dāng)初李際遇留守登封之時，便一心建設(shè)經(jīng)營此地，早建造的固若金湯，糧食、水源皆足夠使用。

    官兵圍困多時，亦不能下。河南巡撫玄默無奈，只得派遣最為能打的左良玉、李卑二人輪番上陣，自己則率領(lǐng)京營倪寵三千人坐鎮(zhèn)登封縣城，以待勝負。

    結(jié)果，他哪里想得到從西面突然出現(xiàn)了大股義軍？那李自成、羅汝才和張獻忠三人麾下本就騎兵眾多，戰(zhàn)法多變。河南巡撫玄默和倪寵如何是對手？

    他們頓時被李自成、羅汝才和張獻忠三人打的大敗，只好逃入城中死守。

    羅汝才便派遣自己麾下的驍將楊承祖率領(lǐng)騎兵截斷了城中與玉山圍困玉寨兵馬的聯(lián)系。

    那左良玉和李卑不由大恐，連忙回師大軍，試圖營救河南巡撫玄默和京營總兵倪寵。

    陳金斗見玉寨外面官兵倉皇離去，便對李際遇獻計道：“敵強我弱，雙方鏖戰(zhàn)數(shù)十次不分勝負，必然會死戰(zhàn)到底。結(jié)果，如今彼輩卻慌張離去，定是舜王援軍已到，官兵猝不及防?！?/br>
    “將軍何不親率大軍尾隨其后，前后夾擊，定然能夠一舉破敵！”

    結(jié)果那姬之英聞言連忙駁斥道：“將軍休得聽這尖嘴猴腮的老家伙胡說，這分明是官兵調(diào)虎離山之計。若是將軍輕離營寨，定然中了官兵的埋伏，到時候?qū)④娮卟幻摬徽f，這玉寨也定然會被官兵伺機攻下！”

    好個李際遇，倒也不傻。他聞言不由哈哈笑道：“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便五鼎烹！我在山頂遠遠望去，只見登封縣城硝煙四起，定是舜王援軍已到?！?/br>
    “更何況，官兵退時，雖然倉皇卻井然有序，更有許多不重要之物皆棄了毀了，想必是軍情緊急，不得不退！”

    “若是果然有埋伏，他們又何必自毀那些粗重之物？吾意已決，即可率領(lǐng)我麾下人馬五百，及張鼎、王升和申靖邦三人出戰(zhàn)。留守參謀陳金斗、旗長姬之英守營。”

    隨即李際遇率領(lǐng)兩千人尾隨其后，一路趕到登封縣附近。果然見大批騎兵趕到，將左良玉、李卑兩營團團圍住。

    雙方交戰(zhàn)正酣，李際遇便率領(lǐng)麾下人馬殺將出去，前后夾擊。頓時左良玉、李卑部大亂，被義軍打的四散而逃。

    而河南巡撫玄默和倪寵在登封縣城上早看到明白，河南巡撫玄默不由下令道：“賊人勢大，登封縣必不可守矣。還請倪總兵與我一同殺出，唯有突出重圍，方有一線生機?！?/br>
    理是這么個理，可憐那河南巡撫玄默這一次卻是料錯了。原本李自成、羅汝才和張獻忠只打算打通道路，助李際遇一臂之力，也算對得起張順了。

    哪成想玄默和李際遇一樣，還道是舜王派遣的援軍到來，準備全力消滅嵩山附近的官兵，以解除東面的危機。

    這玄默和倪寵一突圍不要緊，頓時李自成、羅汝才和張獻忠相視一眼，不由大笑起來。

    原來這三人麾下火炮稀少，卻騎兵眾多。故而三人攻城不行，野地浪戰(zhàn)，他們卻是無論遇到哪個都不服氣。莫說那河南巡撫玄默，就是五省總督洪承疇，三人也曾和他周旋良久。

    于是，這三人外加上李際遇共七千人馬在登封城外和官兵鏖戰(zhàn)半日，直到“一只虎”率領(lǐng)親衛(wèi)突入玄默中軍，一槍刺死了河南巡撫玄默，官兵這才大敗，左良玉、李卑和倪寵不由向新鄭逃去了。

    且不說，他們?nèi)绾问帐皯?zhàn)場，只說這左良玉、李卑和倪寵等人潰敗逃到新鄭縣，這才收攏了人馬，前去匯合了原本圍困禹州任辰的大梁兵備道。

    三人坐下，將這事情細細分說一番，那大梁兵備道不由大吃一驚。兵備道都是文官出身，有文化知識作為底蘊，自然對兵法頗有見解。

    他深知河南巡撫玄默一死，賊人竄入中原之地，頓時如魚得水，不可制矣。

    雖然朝廷那個“八門金鎖”之計，他不曾得聞，也連忙按照慣例書信一封，報給新任五省總督洪承疇，請其定奪決斷。

    這時候那五省總督洪承疇剛剛奪了新安縣不久，正坐鎮(zhèn)此地與張順隔空斗法，互相試探。

    本來還老成持重的洪承疇看了大梁兵備道的書信以后，不由大為震驚，不由拊掌道：“噫，禍事矣，中原兵事壞矣！”

    也難怪五省總督洪承疇如此反應(yīng)，原本義軍齊聚洛陽城，官兵又布下了“八門金鎖”之計，準備將此獠一網(wǎng)打盡。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義軍竟然分兵別走一部，突破了嵩山防線，突入到豫東之地。

    中原地形，自嵩山以東，至泰山以西，南及江，北及河，皆是一望無垠的平原之地。這里土地肥沃，莊稼豐茂，乃是農(nóng)業(yè)社會產(chǎn)糧要地，賦稅之基。

    且不說官兵如何能夠?qū)αx軍進行圍追堵截，便是壞了耕種，誤了稅賦便是百死莫贖之罪！

    沒辦法，五省總督洪承疇知道這一次，無論如何自己也該出擊了。如若不然，恐怕這輩子自己就沒有出擊的機會了。

    于是，洪承疇便下令道：“傳令下去，即可命令全軍整頓兵馬，明日一早埋鍋造飯，前往洛陽城下，逼迫‘順賊’與我決戰(zhàn)！”

    左右幕僚一聽，不由大吃一驚，連忙勸阻道：“督師，原本不是計劃老成持重嗎？如何朝令夕改，冒一時之險，誤一世之功啊！”

    洪承疇聞言不由苦笑道：“我又何嘗不想如此？奈何此事你能等得，我能等得。只是那皇上等不得，朝廷等不得，這天下亦等不得矣！”

    第253章 主動權(quán)

    《孫子兵法·虛實篇》：我欲戰(zhàn)，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zhàn)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戰(zhàn)，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zhàn)者，乖其所之也。

    五省總督洪承疇雖然不知道這一次自己不得不主動發(fā)起進攻，是張順故意造成的局面，但也知道自己處于被動地位。

    初唐名將李靖曾在《李衛(wèi)公問對》中對兵法評價道：千章萬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

    所謂“致人而不致于人”，其實就是強調(diào)的戰(zhàn)爭主動權(quán)爭奪的問題。

    掌握主動權(quán)的一方，可以避免在己方劣勢的時候發(fā)生沖突；在敵方劣勢的時候發(fā)起決戰(zhàn)。

    洪承疇熟讀兵法、史籍，如何不知現(xiàn)在自己處于被動的下風(fēng)？好在他對自己的用兵之法，麾下兵馬的精銳、數(shù)量都具備足夠的信心。

    便干脆留守副總兵劉成功率領(lǐng)兩千人駐守新安，洪承疇自率陜西總兵官左光先、臨洮總兵官王承恩、甘肅總兵官柴時華，副總兵艾萬年、柳國鎮(zhèn)、參將賀人龍、白廣恩等七員將領(lǐng)四萬精銳向洛陽城進發(fā)。

    這四萬人馬聽起來不多，但是行其軍來，那是旗幟招展，無邊無際，從新安至洛陽，連綿十余里。

    幸好張順麾下義軍亦非昔日吳下阿蒙，在他苛刻的編制和訓(xùn)練之下，早已經(jīng)建立了完善的斥候、塘報機制，早派遣了大量斥候監(jiān)視著新安縣城附近的東西。是故，五省總督洪承疇這里大軍一動，那邊早有人快馬加鞭，接力傳遞回官兵大軍的動向。

    這種傳遞的方法簡單又快捷，就是讓信使手持旗幟，稍微回轉(zhuǎn)一段距離，用旗語通知其他信使。如此反復(fù)，即便遇到了官兵截殺，也能夠迅速把消息傳遞出去。

    為了雙重保險，還特意別遣一隊騎兵親自往洛陽城傳遞消息，只不過時效性要差上一些。

    當(dāng)張順接到消息的時候，并不是很驚訝。而是直接干脆利索的下達命令道：“錦衣，速速傳令城外‘亂世王’、曹文詔、曹變蛟三營人馬移居城西北角立營，與洛陽城、紫微星堡呈犄角之勢?！?/br>
    “命李信所領(lǐng)‘高營’、蕭擒虎猛虎營二營做好守備工作，蔣禾率領(lǐng)羽林營暫且待命，并及時通知大小將領(lǐng)、文官前來議事。”

    王錦衣得令連忙去了，安排人手各自送遞命令不提。那高桂英見左右無人了，這才奇怪地問道：“爹……似乎并不吃驚？”

    她這聲叫的很舒服，張順便爽快的應(yīng)道：“哎！依照我的算計，那‘闖將’李鴻基、‘活曹cao’羅汝才和‘八大王’張獻忠的腳程和信使傳遞的速度，洪承疇也該得到消息了。”

    “《孫子兵法》開篇有云：夫未戰(zhàn)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zhàn)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何為廟算？此即其一也。”

    “登封縣據(jù)此一百余里，不過兩三日腳程罷了。彼輩又多騎兵，又怕我反悔，拉他們回來對付五省總督洪承疇，行軍速度只會更快。”

    “如今河南巡撫玄默率領(lǐng)六七千人圍觀李際遇玉寨，久攻不下，必然士卒疲憊。義軍援軍突至，官兵何能抵擋？不過一兩日便能分出勝負罷了。”

    “即便勝負未分，官兵處于下風(fēng)，也定當(dāng)派遣信使讓五省總督洪承疇知曉。如此快馬加鞭，亦需一兩日。總體估算可知，只需五六日，洪承疇當(dāng)有所動作！”

    “爹爹，心思縝密！”高桂英聽了也不由心服口服。這廝平日里雖然猥瑣一些，智謀決斷和心胸氣度也是有的。

    自從那日她勉強屈服于他以后，跟著他去見了自家弟弟高一功以及伯伯高迎祥舊部黃龍、劉哲三人。

    張順便直接下令，讓賦閑的高一功代替了王錦衣?lián)卫钚诺母睂?，仍舊留在“高營”之中。而黃龍、劉哲則暫且留在他麾下標(biāo)營羽林營聽用。

    “高營”得以保全，弟弟又有了一定的實權(quán)，高桂英心中倒有了幾分底氣。

    見他肯教自己，便又問道：“雖然如此，我軍不過兩萬人馬，洪承疇所率官兵倍于我等，又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守，守不了就走。用兵之法，無甚秘籍，不過是消滅敵人，保存自己罷了?！?/br>
    高桂英本來以為張順這邊說完了，正要再問詢下去。不曾想，張順繼續(xù)說道：“若想消滅敵人，保存自己，便需‘致人而不制于人’。先前洪承疇不出，我先哄騙李鴻基、羅汝才和張獻忠等人東出，便是此理?！?/br>
    “你早算計到他們會助你一臂之力？”高桂英有點不敢置信道。這其中變數(shù)也太多了，一個不小心執(zhí)行下去就會面目全非了。

    “差不多吧！”張順笑道，“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敵佚能勞之，飽能饑之，安能動之。我只是為他們搭好了架子，指點了迷津。一切決定都是他們所下，之所以能夠順我心意者，不過是與他們有利罷了?！?/br>
    “我也不確定他們會怎么對付河南巡撫玄默等人，不過，我確實沒想到這哥仨還挺講義氣，居然幫我把巡撫玄默陣斬了，回頭我得好好謝謝他們?！?/br>
    好吧，其實張順也誤會了，李自成、羅汝才和張獻忠一點要打死河南巡撫玄默的意思都沒有。他們只想趁機打通通往豫東的道路，早點趕到運河附近奪取糧草。

    可是他們也萬萬沒想到這河南巡撫玄默這么不開眼，居然自己打開城門，沖出來送死了。

    想想當(dāng)初張順先后斬殺了山西巡撫宋統(tǒng)殷，河南總督陳奇瑜，他們平白無故的撿了一個河南巡撫玄默的人頭，心里還挺美滋滋。

    那新安縣距離洛陽城不過七十里路程，洪承疇雖然一路小心謹慎，到了晚上依舊趕到了洛陽城外二十余里的位置。

    其實這個位置有點尷尬，若是在此處立營，作為進攻洛陽的據(jù)點，有點嫌遠?？墒侨羰橇x軍出城sao擾，輕騎奔襲也就一個時辰的路程。

    洪承疇沒有辦法，只得暫且安營扎寨，謹防義軍夜間襲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