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彎下腰一節(jié)節(jié)地疊著自己的長褲，肌rou線條流暢的小腿慢慢露出來，許騁看了兩眼，然后轉(zhuǎn)移開了視線，有點不自然地退后兩步，一手拎過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他坐得比何烯年稍微前一點，不扭過頭去看不到何烯年。

    許騁聽著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有點心神不寧，一開始是靠著椅背坐著的，很快又不靠著了，雙肘抵著自己的膝蓋，上半身向前傾。

    沒一會兒又從兜里拿出了手機，漫無目的地點著桌面的app。

    藥酒味慢慢飄散開來，診室里面靜悄悄的。

    何烯年默不作聲地把藥酒焐熱，然后按壓上膝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自己按摩，實則視線落在身前的許騁身上。

    干凈利落的下頜線后，白皙的后頸沒入衣領(lǐng)里，然后是他微微彎曲的背，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脫了外套，柔軟的羊毛衫把他背部的輪廓完美地勾勒了出來。

    回憶里和夢里的人出現(xiàn)在眼前，每一個都是許騁。

    何烯年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曾經(jīng)最大的阻礙被時間一點點磨平，不知是蒼天有眼還是因為許騁對他也有那么一絲眷念，在一個剛剛好的時間，他們剛剛好的重新遇見，此刻他只覺得在挽回許騁的路上一片坦途。

    只要再努努力，只要再伸一伸手，他就能擁抱許騁。

    “騁哥?！焙蜗┠瓿脸恋亟兄S騁，再見以來，他終于敢清清楚楚地叫出這個稱呼，五年里，這個稱呼被他反反復(fù)復(fù)地放在心里和夢里，每念一次都帶著一絲甜蜜的救贖以及十足痛苦的掙扎。

    許騁沒有回頭，于是也給了何烯年繼續(xù)說下去的勇氣。

    “我昨晚說的是真，我想明白了我要什么了，你愿意聽嗎？”

    許騁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像是什么都沒有聽到，也不作出任何的反應(yīng)。

    但是肢體不正常的僵硬還有定在黑了屏手機上的拇指，都在出賣著他的緊張和在意。

    “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默認了?！焙蜗┠贻p聲說。

    “我現(xiàn)在能好好地去愛你了，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嗎？”何烯年說的每一個字都很輕，生怕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平和。

    他話音落下，診室陷入了一片寂靜，過了不知道多久，許騁才說：“我給過你機會的，你沒要?！?/br>
    何烯年知道許騁在說什么，當(dāng)年他提出分手后，許騁確實給過他機會，用一瓶藏起來的藥酒，想讓自己回心轉(zhuǎn)意。

    何烯年想起了當(dāng)年的許騁，心臟刺痛，皺縮成一團，急切地說：“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會再那樣傷害你了?！?/br>
    他抬起了手，伸手想去碰一碰眼前的許騁，但是指尖還沒離許騁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他卻停下了。

    明明近在眼前的人，明明曾經(jīng)那么親密的人，現(xiàn)在連觸碰都不敢。

    許騁似乎并沒有察覺他的動作，沉默了好久，他用很沙啞，透著濃重疲憊的聲音說道：

    “何烯年，你讓我有點害怕?！?/br>
    何烯年聽到這，抬在半空中的手猛地縮回去，他震驚又不可置信的看著許騁的背影，想問為什么，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有時想起那個決定回來南城的自己，還有現(xiàn)在坐在這里陪你的自己，我都不敢承認這是我了。”許騁的頭低垂著，何烯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聽出來他語氣里的頹喪。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許騁，落寞得根本不像是他。

    而許騁還在繼續(xù)說：“烯年，喜歡你讓我不像我自己了?！?/br>
    何烯年如愿地再一次從許騁嘴里聽到自己的名字，只是預(yù)想中失而復(fù)得的狂喜卻沒有出現(xiàn)，許騁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子，扎得何烯年猝不及防，來不及痛苦就如墜深淵。

    第70章 起起落落又起起

    認識何烯年之前的許騁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所有稍微了解他一點的人都會由衷地夸他一句，“好酷?！?/br>
    許騁從來不畏懼轟轟烈烈地去喜歡一個人、全身心地沉浸在一段感情里，所以當(dāng)初他見到何烯年的時候，不知道是乍見之歡還是一見鐘情，總之就是動心了，于是也就順理成章地去試探、追求，然后墜入愛河。

    說不清楚沉淪是在哪一刻，也許是在某一個客廳的燈還亮著的深夜，也許是在某一次他們十指緊扣的時候，也許是在一切的開始，他高高抬起頭，撞進了何烯年帶著笑的眼睛里，從此天高路遠的一生被他預(yù)設(shè)了一個伴侶。

    等許騁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辦法和以往一樣體面地接受一段關(guān)系結(jié)束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拿得起，卻放不下了。

    和何烯年分開的這五年來，從前的瀟灑似乎一夜之間從他生命里消失了。

    許騁不停地回頭看，不停地回想著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這五年來他走過無數(shù)的地方，從不去深究自己是否到底真的放下了，假裝自己還是和從前一樣瀟灑。

    直到不久前一個突兀的邀請擺在他眼前，他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然后排除萬難地回到了這個小小的城市。

    但是踏出機場的那一刻，許騁就知道了，這么些年來，他走的路都不算數(shù)了，他一直在原地踏步，每一步腳尖都朝著過去的方向，他還是想回到他和何烯年相愛的那時。

    他一邊暗地里渴望著重來，理智卻又不斷提醒他該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