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了,慶典都快開始了,顧燁,你也不要再這么磨蹭下去了,快準備準備直接上路吧。” 身上穿著盔甲的光明教廷的圣騎士看著眼前這個過去同生共死過的同僚,眼神很是復雜。他聽著從王都那遠遠傳來的驚喜雀躍的聲音,終于沒忍住嘆了口氣。 明明都是一同上過戰(zhàn)場、一齊擊退魔物的戰(zhàn)友,在今天他們甚至還有可能一起回到王都,迎接所有民眾的歡呼……可是顧燁他怎么能在大戰(zhàn)過后,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胡話來呢?! 顧燁忍不住皺眉:“班納特,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看到了……”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對面的班納特打斷了:“住口,你如果再這么繼續(xù)編造瀆神的謊言,就算你是參與了這次偉大戰(zhàn)斗的騎士,寬容的神明也將不會再給予你任何仁慈?!?/br> “瀆神的下場……作為圣騎士,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br> 說真的,作為光明教廷的圣騎士,說出那樣離經(jīng)叛道的話,要不是身上還有著戰(zhàn)功,怕是連被貶謫寬恕的資格都沒有,而是直接被絞死。 “可是……” 顧燁想繼續(xù)再說,但看面前班納特的表情——那和看曾經(jīng)最不屑的瀆神者一模一樣的表情,他最終沒繼續(xù)往下說。 可是他明明就看到了啊。 在那片由天使和惡魔共同構筑出來,傳說中應該是隔絕內里所有魔法傷害、避免殺死地面上戰(zhàn)作一團的人類與魔物的濃霧之中,他分明看到了那本該廝殺在一起的雙方站在一塊聊天。 他們指點著下方的血腥戰(zhàn)場,說著說著居然還露出了一個笑來。 那片隔絕魔法的濃霧在以往甚至能隔絕聲音,可這一次,顧燁哪怕和那片“戰(zhàn)場”遠遠地隔著一段距離,他卻依然能清楚聽到里面的談話。 顧燁甚至還看見了自己某位戰(zhàn)死的同僚變成了他們嘴里的笑話。 或許是他眼里的驚訝與憤怒太過清晰,隔著那片在他眼中已然變成透明的霧靄,他與那位天使對上了視線,并清楚看見了對方眼底的不屑。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顧燁可能會覺得這只是自己的錯覺,認為這只是惡魔挑撥離間的惡劣把戲。 ……畢竟那片霧在此之前沒人能看透并聽到里面的聲音,其中也包括他。 直到戰(zhàn)爭結束并取得勝利后——當然,這個橋段他也曾聽那些家伙提起過,甚至還看到了其中的幾位發(fā)現(xiàn)戰(zhàn)局大幅朝魔物傾斜后,朝著站在后方的魔法師下手,那位與他完成了一個對視的天使高高地飛在空中,遙遙地指著他,說:“可惜那位黑發(fā)黑眼的圣騎士,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黑暗徹底侵蝕了?!?/br> 經(jīng)歷了一場勢均力敵的“戰(zhàn)斗”,他的語調依舊輕松寫意。 ……以前的顧燁可能只覺得這是他實力強大,今天看到那些東西后他倒是清楚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所幸他才參與了這一場驅逐魔物、奪回領土的戰(zhàn)斗,盡管那位天使對他很不滿意,但看在他也是這場戰(zhàn)斗的功臣之一,最后在壓著他跪下給神明道歉,并給他灌了幾瓶圣水、施了幾個凈化術后,最終草草結束。 而作為心智不堅的瀆神者,他所有的功績被抹削,在被勒令不得進入王都參加慶功宴后,他被命令前往了距離王都、距離那位天使格外遠的偏僻城鎮(zhèn)。 和相對安逸的王都相比,那里雖然離主戰(zhàn)場有一段距離,但那也能算是緊鄰魔物的戰(zhàn)爭的第一線。 他將永遠留在那里,為虛偽的神而戰(zhàn),洗去所謂的罪孽。 可能是那位天使也并沒有把他這樣的一個圣騎士當回事吧,在聽到這樣的一個判決后,對方隨意給了他一個和不久前在濃霧里看到的、如出一轍的不屑眼神,就寬容又或者說是無所謂地轉身離開了。 或許是覺得他最終不會再留著礙自己的眼,又或許是覺得他早晚會死在那樣的戰(zhàn)場上。 在那之后,他也就此開始想過很多事情。 比如說這明顯該是對立的天使與惡魔之間的異常關系,比如說這些在故事里圣潔的天使可以與惡魔比肩的惡劣行徑……顧燁越想越多,就越想越心驚—— 假如這些神的眷屬對為他們而戰(zhàn)的圣騎士都是這樣的一副態(tài)度,那么他們所信仰的光明神呢,他對他們是否也是這樣一幅惡劣的態(tài)度? 那位神明是否也和這些天使一樣,私底下和那據(jù)說是死敵的黑暗神關系還不錯? ……畢竟假若神明不是這樣的一個態(tài)度,那么他的那些眷屬也不該會以這樣的態(tài)度來面對他們。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捶且@么做,但那些所謂的神其實就是一群徹頭徹尾的騙子。 自此,他曾經(jīng)的信仰徹底破裂,淪為了一個笑話。 當然,最讓他痛苦的也不是這點。 在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后,他有試著用稍微和緩一點的語言來向自己的同伴暗示這一點,畢竟他也不想看見自己的這些戰(zhàn)友為了一群騙子賣命。 他在精挑細選過后,選擇了一位平日里看著對神沒什么感情,只把圣騎士當做是一個糊口職業(yè)的朋友。 可就算是這樣,他的那個朋友還是用一副難以理喻的表情看著他,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往日里最不屑的瀆神者,最后還給他多灌了幾瓶圣水。 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而他也靠著修整的借口一直賴到了今天——這個本該進入王都接受慶典的日子,在之后,他必須得轉身離開,前往他被任職的偏遠城鎮(zhèn)。 他也沒有理由再繼續(xù)留下來了。 顧燁看著對面的班納特一臉警惕的模樣,最終放棄了繼續(xù)這個話題的打算。 ……說真的,他都開始擔心自己如果再這么繼續(xù)說下去,能不能安全離開王都范圍了。 “行吧,那我走了?!鳖櫉钌像R,拉著韁繩調轉方向。 擔心眼前這位信仰混亂的同僚直接潛逃再次犯錯,班納特提醒道:“慢走,記得務必按照我們給的地圖上的路線走,如果有哪里沒傳來消息,你可是會被按照投敵罪來處理的?!?/br> 顧燁:“我知道的?!?/br> “那再會,他就麻煩你們了?!闭f著,班納特對不遠處站著的負責押送的衛(wèi)兵說道。 衛(wèi)兵自然也聽說過班納特的名字,謙虛道:“應該的應該的?!?/br> 看著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在大戰(zhàn)過后,就這么近乎是屈辱的離開,盡管不滿對方的言辭,但此時看著他的背影,班納特還是不由有些心軟。 最后,班納特還是沒能維持住自己的冷漠,對著顧燁喊道:“顧燁,你在那邊好好反省自己的罪孽。如果以后還有可能的話,我會想辦法爭取讓你回到王都里來的?!?/br> 顧燁沒回頭:“不了,謝謝,就算是以后回來,我也不可能會這么回來?!?/br> 班納特見狀,沒忍住又嘆了口氣。 希望未來顧燁還能變回以前那樣虔誠吧。 …… 盡管顧燁犯的瀆神罪確實嚴重,但攝于對方還曾是個為帝國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圣騎士,士兵對他的態(tài)度還算是不錯,對待他也不像是對待尋常犯人那樣嚴厲。 他就這么離開了王都,而幾乎是在他胯/下的馬后蹄踏出王都地界的剎那,一個冰冷僵硬的聲音就突然響在了他的耳邊。 “神明皆是騙子,真理盡是謊言。孤獨的殉道者啊,是否要召喚異世的勇者,為你而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