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出乾坤袋，在自己煉過的丹藥里找了下，拿出一枚益神丸，一枚斂息丹。

    再用傘劍戳戳虛云腫大的腦袋，仍然沒反應(yīng)，喬寒放心地把人翻過來，捏住虛云的下巴。

    指尖的溫度熱燙得驚人，喬寒忍住甩手的沖動，把丹藥塞進(jìn)虛云嘴里。

    益神丸能保護(hù)神識，她只想把人打暈，別大半夜作妖，并不想把虛云打成智障。斂息丸則是為了掩去他身上的香氣，否則引來別人，她的寒辰殿就不得安寧。

    至于是否把虛云的情況稟告給師尊，喬寒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行。

    到寒辰殿一個(gè)多月，虛云頭一次表現(xiàn)出毒發(fā)。除了看到發(fā)燒、流汗、瞎抽抽，喬寒對媚毒的機(jī)制并不了解，萬一說了卻查不出，豈不是白搭。再說了，師尊也未必信她。所以把這事告訴別人，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反倒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喂了藥，為了穩(wěn)妥，喬寒又敲了虛云兩下，回了寢殿。

    夜慢慢過去，天蒙蒙亮的時(shí)候，虛云醒了過來。

    發(fā)覺嘴里有藥味，他心神一凜，下意識地張嘴，想要吐出丹藥。

    然而丹藥早就化成了藥力，怎么可能吐出來，虛云站起身，目光惡狠狠地看著寢殿。

    該死的女人給他吃了什么？

    只是片刻后，憤怒的神情忽然凝固住，虛云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看自己的雙腿，又摸摸自己的心口。

    他的氣力全都恢復(fù)了，往常至少折磨自己一天一夜的酥麻感覺，今天不到兩個(gè)時(shí)辰就沒了。

    而且不像每次熬過毒發(fā)依然那么難受，現(xiàn)在他身上一點(diǎn)也不燙，心里絲毫不難受，整個(gè)人出奇的輕松。

    這一切，都是在喬寒打昏他，給他吃了不知名的丹藥后發(fā)生的。

    想到這一點(diǎn)，虛云的神情霎時(shí)間復(fù)雜起來。

    他定定地看著安安靜靜的寢殿，拳頭緊了松，松了緊，眉頭一會兒皺一會兒平，原本殺意滿滿的怨憤心緒，這會兒滿心不是滋味。

    淵魚小白正在喬寒的識海里發(fā)呆，察覺到些什么，小白晃了下魚鰭，將幾縷淺淺的惡意吸收掉。

    咦，小瘋子這次的惡意這么少？腦袋被敲壞了？小白暗想。

    無論喬寒還是虛云，就連活了三千年的小白都沒有想到，把人打昏過去竟然能阻止媚毒發(fā)作。不過再想想，媚毒是作用于神識的毒，虛云的修為退到煉氣期，神識不能脫離身體存在，所以他一昏，神識就停滯了。而沒有了載體的媚毒，自然沒法繼續(xù)發(fā)作，濃度慢慢降了下來，回到潛伏狀態(tài)。

    陰差陽錯(cuò)的，虛云以為喬寒給他喂的藥能壓制媚毒，免了他焚身剜心之痛。這份關(guān)心讓他渾身不自在，甚至生出一種害怕再見到她，又覺得應(yīng)該見見她，跟她說點(diǎn)什么。

    前所未有的奇怪心思，讓虛云不知該怎么做。晨光熹微，他站在寒辰殿的長廊，久久凝望著喬寒的寢殿。

    聽到寢殿里有動靜，虛云回過神，腳步一抬，做賊似的飛快逃出了寒辰殿。

    而喬寒已經(jīng)習(xí)慣早起看不到虛云的人影，如往常一樣喂了靈兔之后，駕九寶葫蘆到講道堂。

    令她意外的是，平常恨不得離她三丈遠(yuǎn)的師弟師妹們，今日竟然有人主動跟她搭話。

    “大師姐”說話的是一個(gè)瘦瘦高高像根竹竿的男弟子，他似乎很不情愿，甚至沒有看喬寒，低著頭聲如蚊訥：“我愿意幫你找寒靈芝。”

    喬寒看了看竹竿男弟子，又看了看不遠(yuǎn)處站成一圈，不停朝竹竿男弟子使眼色的眾女。

    “你愿意去，虛云就不用去找了，是嗎？”

    “是這個(gè)意思。”竹竿男弟子咽了下口水，想想紅葉師姐她們許的好處，鼓起勇氣道：“大師姐，小師弟他很可憐，宗門沒了，同門沒了，又沒有爹娘兄弟姐妹，還損失了那么多修為，你就別欺”

    意識到“欺負(fù)”不是個(gè)好詞，竹竿男弟子改口道：“就別讓他做那么難的任務(wù)了?！?/br>
    “原來師弟你，還有那么多的師妹們，都如此體貼善良啊?！眴毯馕渡铋L地道。

    “這是當(dāng)然?！敝窀湍械茏用鎺湴恋卣f：“我們是修道之人，要有濟(jì)世救人之心?！?/br>
    “所以我失蹤的時(shí)候，善良而體貼的你們，都去后山找我了是嗎？”喬寒問道。

    壓根沒有找過，甚至沒有找過去找喬寒的竹竿男弟子張口結(jié)舌，一個(gè)字都答不上來。

    第10章 “她一定是想占我便宜”

    看見竹竿男弟子被喬寒問得說不出話，人群中的紅葉又氣又急。

    自打瑤雪宮沒了主兒，紅葉的日子就變得不好過。以前她走哪都有人捧著，到庫房要藥材，到錦書樓要丹方，只要打著竹瑤的名號，說一聲就能拿到。

    可現(xiàn)在呢，雖然別人還是叫一聲紅葉師姐，但態(tài)度明顯輕慢起來，想用藥材、想要丹方都得自己掏腰包拿靈石買。

    這還不算最糟的，糟糕的是紅葉一直奉承著竹瑤，是為了有一天能當(dāng)上精英弟子。奉承了五六年，她好不容易混成竹瑤身邊的第一人，竹瑤卻被捋了親傳，瑤雪宮沒了主人。

    盡管竹瑤一直說她會掙回親傳的名號，肯定回瑤雪宮，可紅葉不愿意再花五六年等了，所以她盯上了新來的小師弟。

    她特意打聽過，虛云的天賦比大師姐還高，所有修真門派搶著要，前途絕對一片大好。以他的實(shí)力，有自己的道宮指日可待，說不定還會成為修真界飛升第一人，傍上他比傍竹瑤更劃算。

    而且密云宗滿門被滅，虛云初來乍到，一定悲傷又寂寞，這時(shí)候送溫暖就等于雪中送炭，效果肯定比奉承竹瑤更好。

    紅葉算盤打得很精，所以一聽說大師姐讓虛云采集寒靈芝的事情后，她馬上找人替虛云，打算賣虛云一個(gè)人情。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找的人太菜，事情不但沒辦成，還把自己繞進(jìn)去了。

    眼角余光瞥到門外進(jìn)來一道高大的身影，紅葉一急，跑到喬寒面前說道；

    “大師姐，上回你失蹤我們沒去找，你心里埋怨我們是應(yīng)該的，我們認(rèn)錯(cuò)認(rèn)罰，但新來的師弟是無辜的，你又何必拿他撒氣？”

    一副為虛云抱不平的姿態(tài)，要多正義凜然就有多正義凜然。

    被眾人擋住，喬寒并沒有看到門口的虛云，她看了眼紅葉，認(rèn)出對方是庫房里指桑罵槐的瑤雪宮弟子。

    既然對方惡意滿滿，上趕著送靈氣，不收豈不是對不起她，懶得問對方姓名，喬寒直接問道：

    “你說是撒氣就是撒氣嗎？”

    紅葉被問得一愣，一眾同門怔怔地看著喬寒，人群后的虛云也停住步子。

    把這么難得任務(wù)派給新來的弟子，不是找茬撒氣是什么。

    可喬寒偏說不是。

    “要想撒氣，砍柴、挑水、清掃山門，哪一樣不是又苦又累又枯燥，為什么我沒派給小師弟？單單指派采摘寒靈芝的任務(wù)？”

    “是因?yàn)椴烧`芝雖然苦累，卻能幫助小師弟熟悉我們幽霞山的地形，鍛煉他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修行本就是與天道、與自然抗衡，如果我不給小師弟機(jī)會，他要怎么修行？他的天賦你們都清楚，給他機(jī)會難道不是為他好？”

    其實(shí)喬寒的話有很多漏洞，任何聽過資本家畫大餅的現(xiàn)代人都能識別出她的詭辯。只可惜丹云門眾弟子不是現(xiàn)代人，并且在修真界，任何與奮斗和斗爭有關(guān)的事情，確實(shí)都是修煉的機(jī)會。

    因此一眾弟子心里很認(rèn)同喬寒的觀點(diǎn)，采摘寒靈芝是一項(xiàng)艱苦的任務(wù)，同時(shí)也是一次難得的機(jī)會。

    “我給小師弟機(jī)會，你覺得我是撒氣。我為他好，你覺得我是欺負(fù)他。難道要你這樣靠著瑤雪宮，伏小做低甘心當(dāng)狗，才不叫受欺負(fù)嗎？”

    被罵做狗，紅葉惱羞不已，漲紅了臉想反駁。然而沒等她開口，喬寒又往她心口捅了一刀：

    “就算你想當(dāng)狗，可瑤雪宮已經(jīng)沒有主人了，喪家之犬的滋味如何？”

    清朗女聲和平時(shí)講道一樣平靜，卻讓整個(gè)講道堂里靜得針落可聞。

    識海里，小白擺動身體，急忙轉(zhuǎn)化靈氣。

    顏面盡失，紅葉心里涌來滔天憤恨。新仇舊恨，算計(jì)落空，她終于繃不住，抽出軟鞭劈向喬寒。

    “去死吧你！”

    “當(dāng)啷”傘劍第一時(shí)間擋開了軟鞭，喬寒和紅葉戰(zhàn)成一團(tuán)。

    這幾日，喬寒從虛云身上汲取了不少惡意，丹田里的靈氣團(tuán)已經(jīng)從黃豆大小，變成了拳頭大小，修為升至煉氣中期。而紅葉早已到了煉氣中期，只是怕竹瑤介意，她一直壓著修為。

    現(xiàn)下打起來，紅葉顧不上藏了，靈氣急速外涌，附著在軟鞭上。

    劍聲破空如龍嘯，輕靈敏捷，矯若游龍翩若驚鴻。附了靈氣的軟鞭也虎虎如風(fēng)，紅葉的招式和她的人一樣，刁鉆狠辣，充滿算計(jì)。

    喬寒和紅葉打成平手，眾弟子怕被波及，紛紛后退。

    人群之后，虛云看著身姿輕盈的喬寒，耳邊飄著那句“我為他好”。他捏緊拳頭，眉眼冷峻。

    一會兒替他壓制毒藥，一會兒為他著想，對他這么好，她肯定有所圖謀！哼，她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想和他雙修，占他便宜。

    他絕對不會讓她得逞！虛云心里暗暗發(fā)誓道。

    聽到動靜，正在附近巡視的五師叔北巖走進(jìn)來。

    “夠了！”他喝止了喬寒和紅葉，詢問了事情經(jīng)過，并向眾弟子再三詢問后，他皺著眉頭看向紅葉。

    “你先動手的？”

    “我、我是被逼得”

    紅葉還想狡辯，五師叔北巖打斷她：

    “喬寒是你們大師姐，教訓(xùn)幾句就叫逼你？那我們這些老家伙管著你們修行鍛煉，定下重重規(guī)矩，是想逼死你？”

    沒想到北巖當(dāng)眾替自己講話，喬寒微微詫異。

    “弟子、弟子”又被罵得頭都沒法抬，紅葉難受到了極點(diǎn)，她豁出去道：“是我先動手又怎么樣，我是被逼的！”

    “既然你認(rèn)了，那我罰你也不冤枉?！币娝啦换诟?，北巖沉聲道：“即日起，你被逐出內(nèi)門，以后再也不用來講道堂聽課了?！?/br>
    說完，不顧紅葉的大喊大叫，北巖直接讓巡邏弟子把人扔去外門。

    一路上紅葉哭嚎著被拖走，給小白貢獻(xiàn)了很多惡意值。

    同樣給小白貢獻(xiàn)了大量惡意值的，還有藏在人群后方的竹瑤。

    被捋了親傳弟子之位后，她失去了坐在講道堂第一排的殊榮。好在作為白微的貼身侍女，她并不需要像普通弟子一樣日日來聽喬寒講道。

    巧的是今日她替白微送丹方給五師叔，聽說講道堂出事，便和五師叔一起過來。

    聽完事情經(jīng)過，竹瑤本想站出來駁斥。可就如喬寒說得那樣，瑤雪宮已經(jīng)沒了，她用什么身份出頭？到頭來丟得是自己的臉。

    于是竹瑤躲在人群后，并沒有替紅葉出頭，但心里卻滿是怨言。

    尤其聽了五師叔北巖的話之后，她更加憤懣。

    為什么不管師尊還是五師叔一個(gè)個(gè)這么偏袒大師姐，為了平息大師姐的不滿，師尊罰了三師兄、四師兄和她，五師叔罰了紅葉。

    這不公平！

    可竹瑤不想想，師尊罰他們，五師叔罰紅葉，是因?yàn)樗麄冏鲥e(cuò)事在先，若是不罰，對喬寒公平嗎？

    由此可見，人都是自私的。對自己有利的，不公平也是公平。對自己不利的，公平也是不公平。

    盡管紅葉被拖走，鬧劇落了幕，今日的講道時(shí)間卻差不多耗完了。

    五師叔北巖訓(xùn)了眾弟子幾句，讓大家散了。

    收集了滿滿的惡意值，丹田充盈，喬寒打算回去寒辰殿，試試自己新悟出來的一種煉丹方法。

    出門的時(shí)候，她看見本該空無一人的廣場上卻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