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雅昨晚回到家都11點了，這幾天到處奔波，也沒空休息，清早還要早起上學，實在是困，也就沒跟林紅旗客氣，接過毯子說：“成，那我睡一會兒，有需要我處理的事情，不著急的你先放著，等放學了，我再回辦公室看看?！?/br>
    “好?！绷旨t旗應(yīng)了一聲，輕輕出去，并拉上了門。

    余思雅好好睡了一覺，醒來神清氣爽，上課精神都好多了。傍晚下了課，她就急匆匆地趕到門市部。

    門市部六點關(guān)門，這會兒正在做關(guān)店前的準備工作，將擺在門口的貨物搬回去，盤點一天的賬目，搞衛(wèi)生等等。

    余思雅沒管他們，直接上樓。

    林紅旗見到她，連忙站了起來：“余總，你下課了，這幾份文件需要你過目。”

    “好?！庇嗨佳抛履弥募戳似饋?。很多是需要她審批的文件，服裝廠這邊丁舜主動申請增加一批機器，理由也很充分，最近銷量上去了，產(chǎn)能逐漸跟不上，需要更多的機器。

    這沒道理不批。還有食品廠和飼料廠那邊，小李和施立平都同時提出了采購汽車的需求。隨著業(yè)務(wù)量的增大，鄉(xiāng)下那三輛貨車不夠用，是該多增加幾輛汽車了。余思雅在他們各自要求的兩輛基礎(chǔ)上，多批了一輛，兩家廠子共采購六輛新貨車，暫時應(yīng)該能滿足運輸?shù)男枨蟆?/br>
    都是一些常規(guī)性的文件，余思雅花了十幾分鐘就批完了。

    她將文件遞給林紅旗，林紅旗會將這些文件返回各部門。

    “除了這些呢？還有沒有其他事？”余思雅放下筆問道。

    林紅旗想了一下說：“余總，有個好消息，咱們門市部的業(yè)績在上漲，尤其是服裝門市部?！?/br>
    “哦？長了多少？”余思雅好奇地問。

    林紅旗說：“這三天的銷售額，每天都有四五百件吧，要是能長期維持下去，咱們兩個門市部一個月就能賣出三萬件衣服?！?/br>
    “確實提高了不少，火車站那邊的銷量也提高了這么多嗎？”余思雅又問。

    林紅旗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我不知道，但料想應(yīng)該是增加了吧。”

    “光靠想沒用，明天上午你去一趟，問葉梅拿六月的銷售數(shù)據(jù)，對比一下就知道了?！庇嗨佳湃嗔巳嗝夹恼f。

    林紅旗趕緊應(yīng)是。

    次日中午，余思雅來到門市部，林紅旗已經(jīng)將銷售數(shù)據(jù)拿了回來。

    余思雅翻開看了看，還真被林紅旗說準了，這幾天火車站門市部服裝這塊的銷售額也在上升，而且比省大這邊的還好，昨天賣出了六百多件。

    余思雅對比了一下這個月的銷量變化，發(fā)現(xiàn)這個銷量增長是從上周逐漸開始的，不過一開始并不明顯，也就這幾天突然實現(xiàn)了跨越式增長。

    可她最近沒搞什么營銷活動，也沒上報、上電視。

    余思雅琢磨了一會兒，心里有了猜測，不過還需要時間驗證。

    “紅旗，這幾天你留意著兩個門市部的銷量，整理好數(shù)據(jù)，周日給我?！?/br>
    林紅旗記下了這件事。

    ——

    目前各個分廠都運轉(zhuǎn)順利，也沒什么讓余思雅cao心的。學習之余，余思雅又把目光盯向了供銷社。

    后世很多地方的供銷社都因為經(jīng)驗不善倒閉破產(chǎn)了，但這會兒供銷社還是全國最大的統(tǒng)銷統(tǒng)購單位，占據(jù)了農(nóng)村地區(qū)零售業(yè)的大半壁江山，輻射也最廣，幾乎遍布每一個公社。每年的銷售額達上百億元。

    農(nóng)民無論是買火柴、牙膏、牙刷、肥皂、衣服之類的日常生活用品，還是餅干、水果糖等之類的副食品都要上供銷社。除此之外，供銷社還在農(nóng)村擔負著收購的義務(wù)，比如雞蛋、綠豆之類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供銷社都會收購，然后再統(tǒng)一銷售到城里。

    供銷社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這樣重要的單位，如果想合作，單獨找某個供銷社肯定不行，因為單個的供銷社規(guī)模非常小，全省有幾百上千個供銷社，一個個談能把人給累死，供貨也是個麻煩事。

    清河鴨食品和服裝想進入供銷社，就得找省供銷社，自上而下去推廣鋪展。這樣他們只需要將貨統(tǒng)一交給省供銷社，再由省供銷社向下面的供銷社鋪貨就行了，交易、送貨、結(jié)算都會方便很多。

    可惜，余思雅沒這方面的人脈，思來想去，也只有自己主動出擊了。

    不過在這之前，還要做好準備工作，想盡可能說服對方，不打無準備的仗。

    為了做到這點，接下來一個星期，除了上課和復(fù)習，余思雅都窩在辦公室，跟林紅旗整理一堆海量的資料。

    首先是清河鴨食品和服裝的銷量增長圖，以最簡潔直觀的方式讓人看到他們的潛力，這樣對方才有可能接受清河鴨。

    好在最近這陣子，服裝這塊起來了，兩個門市部的銷量已經(jīng)穩(wěn)定在單店每天五百件以上，百貨公司那邊，銷量更是明顯，每個店的日銷量都維持在兩三千左右。周日因為放假的緣故，還會高一些。

    將這些資料整理出來后，余思雅帶著林紅旗主動找上省供銷社。

    供銷社現(xiàn)在跟百貨公司一樣，管理著吃穿住用行這類重要的物資，因而是個極為走俏的部門，也是很多年輕人夢寐以求的單位，其熱度絲毫不亞于四十年后的考公熱。

    因此省供銷社的辦公大樓規(guī)模也不小，正面是一棟六層的建筑物，后面還有好幾棟樓。

    兩人走到省供銷社的大門口，林紅旗主動拿著身份證明走過去跟門衛(wèi)攀談：“大哥，你好，我們是清河鴨集團的同志，想找你們采購的負責人談?wù)労献鞯氖?。?/br>
    門衛(wèi)有些胖，臉圓嘟嘟的，眼睛被擠得很小，偏頭打量了一下林紅旗和余思雅，見是兩個穿著整齊大方，長相漂亮的小姑娘，倒是沒為難她們。

    “跟我來吧，不過有沒有空見你們就不好說了?！遍T衛(wèi)大哥直接把余思雅和林紅旗領(lǐng)到了一樓的一件會客室，然后就走了。

    這間會客室陳設(shè)很簡單，中間一張刷了紅漆的桌子，旁邊擺放著幾張椅子，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沒有了。

    兩人枯坐在里面，沒人過來搭理她們。

    現(xiàn)在天氣熱，兩人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都出了一身的汗，又渴又熱，水壺里的水也在路上喝光了。一直沒人搭理她們，可吃不消。

    林紅旗抬起手扇了扇風，忍不住小聲抱怨：“都半個小時了，還沒有人，搞什么?。堪?，究竟行不行也給咱們一句明話嘛?！?/br>
    余思雅來之前就預(yù)料過種種情況，倒還沉得住氣，她冷靜地說：“再等一會兒，今天是咱們求人。”

    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態(tài)度，如果能答應(yīng)合作，別說讓她枯等半個小時，就是再等十幾個小時都沒問題。

    上司都沒怨言，林紅旗也不好再說什么，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只是眼睛總?cè)滩蛔⊥T口的方向瞟。

    可惜人來人來，不少工作人員路過會客室的大門腳步都沒停就走了。

    林紅旗舔了舔干澀的唇，忍不住悄悄看余思雅。

    余思雅也一直在數(shù)時間，被人晾這么久，她就知道這樣下去成事的概率微乎其微。也不知道是沒有人跟領(lǐng)導(dǎo)匯報，還是領(lǐng)導(dǎo)知道了也看不上他們清河鴨。

    “都等一個小時了，不會有人來叫咱們了，走吧！”被人晾了一個小時，余思雅臉上也不見怒色，沉靜地站了起來。

    林紅旗趕緊跟上，輕聲不甘心地問：“余總，咱們就這么回去了嗎？”

    她們整理了好久的資料，寫了好幾個方案，結(jié)果連呈現(xiàn)給對方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連人都見不了一面，想到這里，林紅旗就有些沮喪，甚至有些難過。

    聽出她聲音的不對勁，余思雅扭頭，看到林紅旗眼睛都快紅了，輕笑了一下：“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咱們再出去?！?/br>
    林紅旗趕緊搖頭，難過地說：“我，我就是為余總你不值。月底你就要期末考試了，每天要上課復(fù)習，還要整理資料寫方案，辛辛苦苦這么久，可他們卻連個見面的機會都不給咱們?！?/br>
    余思雅溫柔地看著她：“沒什么值不值的，努力了只代表有機會，不代表一定會成功?！?/br>
    等這么一會兒算什么呢？哪個出去談業(yè)務(wù)的沒吃過閉門羹，也就他們清河鴨這兩年發(fā)展得太順利，林紅旗才會將今天這點事放心上。

    林紅旗眨了眨眼睛：“對不起，余總，是我失態(tài)了?！?/br>
    余思雅見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笑了笑：“走吧，別著急，總能有辦法的，現(xiàn)在嘛，咱們先去找點水喝?！?/br>
    等了一個小時都沒人搭理她們，那只能她們主動出擊了，創(chuàng)造機會了。

    第136章

    供銷社這棟樓占地面積不小，一層有幾十間辦公室，長長的走廊里人來人往，步履匆匆。

    林紅旗跟在余思雅后面出了門，站在走廊中，有些茫然，不知道往哪兒去。

    正猶豫，余思雅已經(jīng)大步往一個梳著兩條辮子的女同志走去。

    “這位jiejie，我們來辦事，還在排隊，不知道什么時候輪到我們，水都喝光了，哪里能接水啊？”余思雅揚了揚手里空蕩蕩的軍綠色水壺問道。

    那女同志見余思雅長得年輕，說話也好聽，倒是沒多想，手往后一指：“后面的食堂那里有水，可以去接水喝。”

    “知道了，謝謝jiejie?！庇嗨佳鸥屑さ卣f，然后一手拉著懵逼的林紅旗，一手拿著水壺，穿過大堂，往后面的建筑物走去。

    直到下了臺接，林紅旗才回過神來，見四周沒人，她小聲問余思雅：“余總，咱們真的要去接水??？”

    余思雅看了一下她的嘴巴：“不然呢，你嘴皮子都干了，別想那么多，走，先去找點水喝?！?/br>
    她大大咧咧地將林紅旗帶到了后面的食堂，食堂門口，幾個大媽正蹲在水龍頭前洗菜。

    這會兒工業(yè)不發(fā)達，水污染比較少，夏天在外面口渴了看到有井，打起水來就直接喝。余思雅雖然不大愿意喝生水，但這可是個套近乎的好機會，她還是拿著水壺去了水龍頭邊等著。

    洗菜的大媽見狀，往后挪了挪：“閨女，打水喝呢？來吧，讓你，咱們這洗菜的水都是剛才井里打起來的，可涼快了”

    余思雅趕緊擺手：“這怎么好呢，是你們先來的，阿姨，還是你先吧。”

    大媽嗓門很大，但心很好：“你就接一壺，我們要接幾大盆水呢，你先接吧，就一兩分鐘的事?！?/br>
    余思雅看對方面前那個直徑有一米左右的大盆，靦腆地笑了笑：“那就謝謝阿姨了?！?/br>
    她伸出水壺接了半壺水，將位置讓給了林紅旗，再次向大媽表達了感謝：“我們都快渴死了，幸虧碰上阿姨你們！”

    大媽揮手：“哎呀，你這閨女太客氣了，就讓你們打了一壺水而已。我瞧你們倆閨女比較眼生啊，不是咱們供銷社的吧！”

    余思雅正愁怎樣才能自然地打開話匣子呢，沒想到大媽主動提了，她笑瞇瞇地點頭：“對啊，阿姨眼神可真好，我們是來這邊辦點事的。阿姨，供銷社這么多人你都認識??！”

    “那可不，我在這里干了二十年工作，這幾棟樓里的幾百個人，哪個我不認識？”大媽驕傲地說。

    余思雅心里一喜，用敬佩的目光看著大媽：“阿姨，那你是老資歷了，供銷社的元老了！”

    大媽作為食堂阿姨，還一干就是二十年，其實屬于供銷社的底層工作人員，在供銷社沒什么地位。這里多的是大學生、中專生，干部，她雖然工齡長，可也只是個打飯的阿姨，旁人不會有多尊重她。

    第一回 被個穿得體面，長相漂亮，看起來就有文化的姑娘夸獎，大媽有點飄飄然的，話匣子自然也就打開了，吹起了她年輕時候的光輝事跡。

    其實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她應(yīng)該說過很多次了，旁邊幾個洗菜的大媽大姐都不耐煩，聽得直搖頭，湊過去幾個人講小話了。

    只有余思雅目光含笑，溫柔地注視著大媽，洗耳恭聽，不時還附和地點了點頭，很感興趣的模樣。這讓大媽的談興愈發(fā)的濃，從她剛來供銷社時，這里只有一棟樓到后面又建了多少棟樓，職工多了多少等等都講了個遍。

    余思雅認真聽著，努力從海量的信息中提煉出可能對自己有用的。

    大媽跟余思雅說話說得太起勁兒，導(dǎo)致別人的菜都洗完了，就她還剩一小半。

    見其他人拿著菜進食堂了，余思雅將水壺遞給林紅旗拿著，然后自己蹲下身，幫著大媽洗菜：“耽誤了阿姨你不少時間，反正也沒輪到我們，我就陪阿姨說會兒話?！?/br>
    大媽這會兒已經(jīng)完全將余思雅當自己人看了，能耐耐心心地聽自己講半個多小時，還幫自己洗菜，多好的閨女啊。她好多年沒說得這樣暢快了，就是家里的孩子，每次提起她進供銷社時的情況，他們只會“哎呀，媽，你這都講過多少遍了，膩不膩??？”，丟下這句就走了，誰都不耐煩聽她講話。

    “閨女，你們這是要找誰啊？等這么久還沒輪到你們？”大媽講完了自己的故事，有功夫關(guān)心余思雅她們了。

    余思雅一邊洗菜，一邊笑盈盈地說：“我們來找供銷社的采購部門。我們是一家服裝廠的員工，想讓衣服進入供銷社的銷售渠道，所以單位安排我們倆過來找找供銷社的采購負責人。門衛(wèi)大哥將我們領(lǐng)了進來，安排在一間會客室，讓咱們等。等了一會兒，水喝光了，也有些口渴了，我們就到這后面來找點水喝，不曾想碰到了阿姨，還真是緣分！”

    大媽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垮了下去，嘖嘖地看著余思雅：“哎喲，你這閨女還笑得出來，你們廠子規(guī)模不大吧？”

    余思雅點頭：“阿姨你可真厲害，這都猜到了，我們服裝廠有五百多名職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