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姐笑著說：“這些都是當(dāng)年開業(yè)的時候，小顧特意送來的呢！”

    聽說和顧言真有關(guān)，謝寒回頭看了他一眼。

    “舉手之勞。”顧言真淡淡回道，他顯然不想讓話題停在這里：“我?guī)グ鼛?，韓姐你先忙。”

    “好的。”韓姐心領(lǐng)神會，吩咐包廂外等候的服務(wù)生們照顧好，這才踩著高跟鞋施施然下樓。

    進入包廂，里面的暖氣開得很足，謝寒脫掉外套坐下，旁邊的服務(wù)生立刻遞過來一條熱毛巾，他隨手接過，用完丟到盆里。

    包廂面積不大，放著一張紅木八仙桌，顧言真和謝寒剛好坐兩邊，不會太近也不會太疏遠。墻邊開了扇小窗，竹簾卷起一半，臺下放著盆青翠欲滴的綠竹，右角的矮桌上擺上香爐，除此之外沒有多余的裝飾，干凈簡約，很合謝寒的心思。

    謝寒忍不住點頭：“這里環(huán)境不錯?！?/br>
    顧言真聞言道：“他們家裝修普通，但是飯店最重要的本來應(yīng)該是食材和口味，老板是個實在人，他不喜歡琢磨那些亮堂堂的東西，一門心思研究食譜，你等會嘗嘗就知道了?！?/br>
    “因為沒什么知名度，來這里的人不多。不過，只要來過一次就會成為回頭客。陳哥說這樣挺好的，他既不會太累也不會閑的沒事干，每天都很開心?！?/br>
    謝寒好奇起來：“那你是怎么知道這里的？”

    顧言真面色一頓，像是短暫的陷入某種回憶：“我和陳哥認識也算機緣巧，后來他說想開飯店，我就順手投了一點?！?/br>
    謝寒總覺得他話中有未盡之意，還不等他再問一句，包廂門被打開，傳菜生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八仙桌上就擺滿了盤子，光是看那些菜式的顏色就讓人垂涎欲滴。

    “這是陳哥拿手菜之一，脆皮燒鵝?！鳖櫻哉孀杂X拿起公筷，給謝寒加了一筷子放到他的小碗里，“你嘗嘗?！?/br>
    謝寒拿著筷子咬了一口，即便他對吃的不講究，也嘗得出確實沒有辜負顧言真一番言說，甜美香酥，入口即化，是別處沒吃過的味道。

    顧言真看得出他很喜歡，終于放心了。過去幾年他只要帶過來的人，無論是姚秘書還是合作商，無一例外贊不絕口，但謝寒和他們都不一樣。

    顧言真希望自己喜歡的東西，謝寒也喜歡。

    一頓飯吃下來，謝寒幾乎要撐死。

    顧言真想吃又顧慮發(fā)胖，喪心病狂的不停給謝寒夾菜，常常是他才啃完一只白切雞腿，再抬頭碗里又被放了叉燒，叉燒剛?cè)肟冢Ｑ塾侄嗔丝救轼?，謝寒吃著吃著頭就大了。

    他想撂筷子罵人，可是轉(zhuǎn)眼看到顧言真在旁，穿著灰色v字領(lǐng)毛衣低頭專心給他剝著蝦殼，白皙修長的手上沾了金黃油脂也不管不顧，謝寒就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顧言真把辛苦剝好的蝦rou放到謝寒碗里，隨即又撈起一只蝦繼續(xù)。他也許不常做這樣的事，剝蝦的動作略顯笨拙，指甲□□交接處被蝦殼戳得發(fā)紅，但他沒有停。

    謝寒不理解。就算是做戲，顧言真是不是做的也太全了？

    “怎么了？”顧言真抬頭，發(fā)現(xiàn)謝寒嘴里叼著叉燒盯著自己。

    謝寒勉強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假笑著問：“你怎么不吃？”

    顧言真沉默。他也很想大快朵頤，但條件不允許。

    “我不餓?！鳖櫻哉娑酥茏踊厮?。

    謝寒眼看顧言真又要把蝦rou放到自己面前，連忙說：“我碗里夠多了，不能再吃了?！?/br>
    顧言真看了看他碗里的東西，顯然很不滿意：“你吃的太少了?！?/br>
    已經(jīng)被迫吃了兩碗米飯的謝寒：“……”

    顧言真到底是參照誰的飯量，得出了他吃得少的結(jié)論？

    “真的不能吃了！”謝寒捂住自己的碗，他對食欲本就不執(zhí)著，今天已經(jīng)超量了，一口也塞不下。

    顧言真終于體會到了網(wǎng)上那些不能愉快投喂孫子孫女的奶奶們的心情，遺憾放下最后一只蝦去洗手。

    最后走的時候，桌上還剩幾個菜沒動，顧言真叫服務(wù)員幫忙打包讓謝寒帶回宿舍，熱一熱可以當(dāng)晚飯。

    頭一次見到會打包剩菜的霸總，謝寒震驚了。要知道李予之那廝每次出去吃飯，可沒見過他拎著食盒回來，顧言真也算霸總界的奇葩。

    “浪費糧食可恥?！鳖櫻哉媪x正言辭，“而且陳哥會不高興。”

    謝寒拎著打包盒下樓，終于看到了顧言真口中的“陳哥”。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看長相不算老，頭發(fā)卻白了一半，他解下圍裙親自要送他們出門，話不多，但很熱心。

    “你們都進去吧，外面冷。”顧言真走到門口回身告別，“我下次有空還會來?！?/br>
    陳哥堅持要送，韓姐還是笑盈盈的：“你平時工作也別那么拼命，多注意休息。”

    “好?！鳖櫻哉鎸λ麄凕c頭示意，帶著謝寒上車。

    車緩緩啟動，謝寒從車窗向外看去，陳哥和韓姐固執(zhí)地站在冷風(fēng)里微笑著對他們揮手，像是揮別一個多年的老友。

    后座的貓咪已經(jīng)被韓姐剛才抱出來喂過一點貓糧和水，這會睡著了。

    眼下貓也接了，飯也吃了，顧總的腦袋又開始飛速盤算著接下來該干些什么，才不浪費這次機會。

    不等謝寒開口，顧言真又說：“聽說最近有部電影不錯，我們?nèi)タ窗?？?/br>
    現(xiàn)代人約會也無非就那么幾樣，顧言真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看電影。

    謝寒不喜歡看電影，在漆黑影院里一坐兩個小時什么都不能干，無聊的要死，嘴上卻說：“都可以。”

    顧言真立刻把車停下，用手機查看最近影院的上映情況。他每天忙得要命，哪里知道現(xiàn)在都上映了什么電影，現(xiàn)在只能臨時抱佛腳。

    好在新上映的片子不少，顧言真挑花了眼，又不敢去打擾姚秘書，隨便選了個海報看起來很文藝的片子，然后打電話給家里司機，讓他過來把車里的小貓送回去給鐘姨照料，自己則跟謝寒進商場。

    周六影院人滿為患，顧總?cè)松谝淮蝸碛霸嚎措娪埃挥X什么都新奇。別人情侶買了爆米花套餐，頓時覺得他和謝寒也得有，豪氣萬丈選了個最貴的套餐。

    人來人往中，謝寒抱著超大桶爆米花黑著臉站在一邊，心說這一桶吃完他都不用活了。而顧言真在影院里溜達一圈，轉(zhuǎn)頭又去研究炸薯條的機器，還興致勃勃的試著玩了放在大廳里讓客人免費玩的游戲機，并且因為技術(shù)太菜遭到了小孩哥的無情嘲笑。

    再一看顧言真隨手買的電影票，某網(wǎng)站年度盤點高達4.0分的大爛鬼片，還是3d的。

    謝寒：“……”

    早知道他今早還不如跟著李與之去參加那什么勞什子破酒會。

    第十二章

    該說不說，這部只有4.0分的電影被網(wǎng)友評為年度大爛片是有原因的。

    電影開場前十分鐘，顧言真和謝寒檢完票進場，整個內(nèi)場算上他們只有稀稀落落十幾個人，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和別的放映廳熱鬧的情況截然相反。

    顧言真買票的位子在最后一排，他特意挑的情侶座，兩人坐下不久，電影開場了。

    十分鐘后——

    顧言真睡著了。

    謝寒一邊吃著爆米花一邊面無表情的獨自看電影，肩上被顧言真枕著，他也沒空把他推開。

    開頭十分老套，講的是一群閑得蛋疼沒事干的大學(xué)生去某個老山村玩探險游戲，不聽本地人勸阻非要花樣作死，最后團滅的故事。

    大熒屏此刻上正在故弄玄虛的刻意營造恐怖氛圍，劇情毫無邏輯前言不搭后語，運鏡稀碎內(nèi)容空洞，根本看不懂導(dǎo)演要表現(xiàn)什么東西。而主角團更是全員智障，沒有一個腦子正常的人，更別提男女主那五官亂飛虛假浮夸的爛糟演技。

    以謝寒的標準來看，這部劇從上到下，導(dǎo)演水平是三流的，美術(shù)指導(dǎo)是沒有的，編劇是不存在的，bgm是亂來的，整體4.0分是偏高的。

    最絕的是，電影快結(jié)尾的時候主角團幾乎死絕了，然后莫名其妙出來個旁白，強行解釋這一切靈異事件不過就是主角團們醉酒后互相打斗，在極度恐懼的情況下產(chǎn)生的幻覺，世上根本沒有鬼。

    場內(nèi)的觀眾們氣憤地當(dāng)場喊著要退票。

    顧言真被一片罵聲吵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而且還是靠在謝寒的肩膀上，他頓時有些慌。平時工作太忙，周六又要早起約會，顧總身心俱疲，電影開場又那么無聊，所以他才會不小心睡著。

    隨著片尾曲響起，放映廳里的燈光也亮了起來，觀眾們起身邊走邊罵，花錢浪費時間來吃屎，轉(zhuǎn)頭就在網(wǎng)上瘋狂打低分。

    顧言真愧疚的道歉：“對不起，我……睡著了?！?/br>
    “沒事?！敝x寒還不至于因為這點事生氣，再說他還要在顧言真面前裝小綿羊呢。

    顧言真被他的大度感動，更加自責(zé)了。他也不確定睡著后有沒有發(fā)出什么動靜，比如打呼說夢話。雖說他睡覺習(xí)慣很好，可是萬一呢？

    走出影廳，謝寒回頭看顧言真，抬手指了指他的頭發(fā)說：“你的發(fā)型亂了?！?/br>
    “……嗯？”顧言真一愣，下意識抬頭摸了摸前額，原本一絲不茍的大背頭松了，有幾縷頭發(fā)散了下來。

    ?。。?！

    大背頭才是本體的顧總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去趟洗手間?！鳖櫻哉鎻娮麈?zhèn)定，淡淡的說完轉(zhuǎn)身去往衛(wèi)生間方向。

    肯定是剛才靠在謝寒肩膀上睡著被蹭掉了發(fā)膠，顧言真一想起謝寒肩上可能會殘留他的發(fā)膠就頭皮發(fā)麻，借著衛(wèi)生間鏡子仔細查看。

    其實發(fā)型亂的并不夸張，只是些微松散，并不影響他整體的英俊，但顧總追求完美，尤其在謝寒面前更是如此，所以不允許出半分差錯。

    顧言真在心里暗罵自己是豬，整天就知道吃吃睡睡，連看電影這么重要的場合都能睡著！

    他出來的時候不可能隨身攜帶發(fā)膠，此刻對著鏡子里松散的頭發(fā)無可奈何，掏出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姚秘書，讓他安排人給自己送瓶新的過來。

    謝寒也跟了進來，一眼看到在鏡子前兩眼茫然不知在想什么的顧言真。

    有那么一瞬，謝寒竟然覺得……這個男人很可愛。

    念頭在謝寒腦中才剛閃過，他渾身一個激靈仿佛被雷劈過。顧言真那種人渾身上下除了嘴巴，哪哪都是硬邦邦冷冰冰，他可愛？

    謝寒嘴角抽搐，覺得他可能是腦子有病才會冒出這種可怕的念頭。

    “我來幫你打理吧。”謝寒甩開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一邊從背包拉鏈里掏出一個小包，打開后里面滿是化妝用具，還有一把小梳子。

    見顧言真不解，謝寒解釋道：“我有時會被拉去做cos，習(xí)慣在包里自帶化妝品?！?/br>
    顧言真對二次元了解的不多，他雖然也看小說，但僅限于文字，對他來說二次元是一個離他很遙遠的東西，都是小孩子才玩的。他對這個圈子不太懂，隨口問：“那你一般都出什么角色？”

    他想著如果謝寒喜歡玩cos，那他有必要也跟著去了解一些，這樣以后結(jié)婚了兩人不至于沒有共同話題。

    “我出過很多?！敝x寒忽然起了些惡劣的心思，想看這個假正經(jīng)的男人的反應(yīng)，故意說到：“但大多都是些女角，像是旗袍女仆jk洛麗塔，我都穿過?！?/br>
    顧言真不懂什么是jk洛麗塔，聽說是女角色，好奇心被再次勾起，又問：“那我可以看看嗎？”

    謝寒爽快的掏出手機，點開自己在某網(wǎng)站的社交賬號給他看：“這都是我以前出過的照片?！?/br>
    他其實對cosplay并不真的那么熱愛，當(dāng)初為了學(xué)分，被時宴拉著參加了校內(nèi)社團，后來被他們的女社長抓了壯丁，經(jīng)常拽著他到處追展子。

    謝寒對她沒有一點辦法，又不能打女孩子，被逮到后十次有七八次不得不出席活動，后來慢慢也就接受了，反正扮男扮女對他來說沒有什么區(qū)別。

    顧言真禮貌滑動謝寒的手機，偷偷把他的賬號名記下，準備回去建個小號悄悄關(guān)注。賬號里有關(guān)于cos的照片不算多，可是每一張都是精品，謝寒無論穿著什么樣的衣服都那么好看。

    他就是那種很神奇的人，穿男裝不會被錯認成女孩，穿女裝又不會讓人聯(lián)想到男生，扮什么像什么。

    顧言真毫不吝嗇的給出自己最高評價：“很好看?！?/br>
    在他低頭翻看照片的時候，謝寒也在觀察他，期待從他臉上看到一些自己預(yù)料中的表情，比如厭惡、嫌棄、惡心。

    這個世界畢竟沒有開放到人人互相尊重的程度，除去一些年輕女孩，大部分男人對他這種會出暴露女裝的男人多半瞧不起的，無論那些男人是社會精英還是混混流氓。

    可笑的是，他們嘴上覺得惡心，私下里又常常偷看他的照片，甚至匿名sao擾他。

    所以謝寒才潛意識認為，顧言真這種一板正經(jīng)的所謂商務(wù)精英肯定也不能接受他在大眾面前濃妝艷抹，不男不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