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成為唯一一個能看到林澗真實情緒的人，別說被罵一頓，就是天天罵謝岫白也愿意。

    林澗搖搖頭：“我不喜歡這樣?！?/br>
    “你在跟我見外？”

    林澗無聲的笑，換了個說法：“你那會兒馬上就要考試了，要是因為我影響了心態(tài)，考試失利怎么辦？”

    “大不了……”

    “我爺爺喜歡成績好的學(xué)生，你要是沒考好，他更不可能接納你，到時候我把你帶回去，他一問你高考考多少，你說還不到你孫子的一半，你猜他會不會情緒崩潰下抽出槍崩了你？”

    “……就因為這？”

    “不好說?！?/br>
    謝岫白郁悶地貼著他額頭。

    林澗拍了拍他的背，聊作安慰，“你不知道，我爺爺那個人，從來不會給自己氣受的，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直接找到讓他心情不好的那個人，然后加倍地報復(fù)回去，當年我父親就是因為這個和他關(guān)系不好，我讓他不高興了，他只會把我叫回去打我一頓，要是我還不服就再打一頓，把我打服為止?！?/br>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因為孫子喜歡同性而自殺？謝岫白把疑問藏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三年過去，林澗可以云淡風(fēng)輕地說出一句“他不相信我爺爺會自殺”，但是當年呢？

    謝岫白心里的怨氣不知不覺消散了大半。

    他甚至有點后怕，要是林澗一直沒有想通，疏遠他躲著他是小事，但人怎么經(jīng)得起十年如一日的內(nèi)耗？

    又不是鐵打的。

    林澗看著屋頂，“我當時都想好了，如果他叫我回家我就帶你一起回去，他要是打我你就在旁邊抱著他的大腿哭，你那會兒臉還嫩著，成年了也跟個沒成年一樣，在我們真的結(jié)婚成為一家人之前他肯定不會對一個未成年動手?！?/br>
    謝岫白故作不滿：“我怎么可能會抱著人的大腿哭?！?/br>
    “那你只能學(xué)苦情戲女主，一邊大叫你別打他要打就打我，然后撲到我身上去替我挨打了，”林澗嘆息，“可惜我爺爺不是苦情戲女主的爹，他只會把我倆都吊起來打，別人是苦情鴛鴦，我倆是吊起來的兩塊臘rou，快過年了，也挺應(yīng)景的?！?/br>
    謝岫白不是很喜歡這個形容。

    但林澗能這么開玩笑，顯然是已經(jīng)走出來了，謝岫白稍微放下一點心。

    他忽然問：“你之前不是一直躲著我嗎？怎么突然就愿意說這些了？”

    “我生日那天陳嘉找我聊天，跟我訴苦，說他的相親對象又黃了一個。”林澗說。

    “嗯?！敝x岫白應(yīng)了一聲，“然后呢？”

    “他以前有個女朋友，但是后來分開了，這么多年也沒有再找其他女朋友，他母親就給他介紹門當戶對的漂亮女孩子，他也不排斥，穿著好看的衣服做了造型去和那些女孩子見面，但是坐在座位上的時候他突然不會說話了?！?/br>
    林澗輕聲說：“他說他看著那個女生就會想起曾經(jīng)的女朋友，想起兩人最后整日爭吵最后不歡而散，然后就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什么了，因為他總是去想不好的結(jié)局，這種結(jié)局讓他開始害怕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他坐在那不知道說什么，和他見面的女孩也不知道，兩人就只能聊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早上起來互相發(fā)一句早上好睡得好嗎，中午一句吃了嗎，晚上再問一句還沒睡啊快睡吧晚安，他們這樣聊了半個月后就默契地沒有繼續(xù)聊下去了，前一天的晚安還掛在聊天框里，但是再也不會收到新的早安?！?/br>
    “我當時就想他可真不會說話啊，但我后來又想起他以前是很會說話的，現(xiàn)在也會說，對著家人對著朋友對著合作伙伴都能聊的很歡快，唯獨對著愛人不知道說什么，但他一開始就是因為缺乏溝通才會產(chǎn)生誤會，最后和從前那個女生分手的?！?/br>
    謝岫白問：“你想說什么？”

    林澗避而不答，轉(zhuǎn)而說起完全不相關(guān)的事情：“從前我母親很喜歡看一場舞臺劇，我陪她去看過一次，那個舞臺劇講的是一個賣花的小女孩和一個木匠小男孩的故事，小女孩和小男孩在冬天開始的時候相遇，在大雪里相愛，互相依偎著度過了整個寒冬，但是在春天決定分手……因為女孩生了病要死了。”

    “冬天來臨的時候她撿到了昏在路邊的小男孩，那時的男孩高燒快死了，善良的姑娘把唯一的棉衣給了他，等他病好她又病倒下去，男孩出去給別人做木活換錢給她看病，但是沒有錢不夠，女孩家里還有重病的母親等著要錢買藥，所以他不在的時候，她穿上棉衣繼續(xù)出門賣花，最后越病越重，她以為春天來了病就會好……她已經(jīng)這樣過了許多個冬天，以為這次也一樣，但這一次她沒能好起來?！?/br>
    “她告訴男孩她要回去結(jié)婚了，男孩很傷心但還是放她離開，結(jié)局的時候男孩找到了新的愛人，拉著新的女孩的手路過一片向日葵花田，對女孩說我對你的愛就像向日葵愛太陽，而花田下埋著上一個女孩的骨灰?！?/br>
    “這個故事其實很俗套，我不知道這個結(jié)局是好還是不好，但我不喜歡它，好像從故事開始的時候兩個主人公就注定了會分離，整個故事只是為了最終分別的那一刻。”

    謝岫白聽懂了什么，有點不安。

    林澗這話說的太無力了，就像是覺得他們也沒有未來……

    林澗說：“其實我也討厭分離的結(jié)局，我不害怕過程有多難，但是我害怕注定好的悲劇。只是我不想就這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