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錄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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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禹華進門,步履沉穩(wěn),看不出有絲毫慌亂。 沈青黛開口安慰道:“杜大公子節(jié)哀!杜二公子出事,想必最難受的就是你這個當大哥的了?!?/br> 施凈微微皺眉,沈青黛不問他昨夜去了哪里,在這攀什么交情。還有趙令詢,就這么看著。 杜禹華微微一怔,臉上一瞬恍惚,喃喃道:“禹秀他……很可惜?!?/br> 沈青黛順著他的話說,感慨道:“是啊,京城書畫一絕,就此隕落,當真天妒英才?!?/br> 她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不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查出兇手,讓杜二公子早日安息?!?/br> 杜禹華神色悲戚,眼中隱隱有怒:“真是沒想到,禹秀臨了,竟要遭這樣的罪,兇手欺人太甚,簡直不把我們杜家放在眼里。” 沈青黛仔細看著他,突然道:“杜大公子,怎么瞧著精神不太好,是昨夜沒有休息好嗎?” 杜禹華慌亂垂頭:“是啊,禹秀出事,我怎么能睡得好。” 沈青黛深深看向他,目光如炬:“所以大公子徹夜難眠,便要大半夜的走動走動,出門散心嗎?” 杜禹華猛然抬頭,見沈青黛直直盯著自己,不由一陣心虛。 “我沒有,沒有出門?!?/br> 沈青黛輕笑一聲:“大公子,你可要想好了,昨夜二公子尸身消失,你若不如實交代,很難不讓人懷疑,你就是兇手?!?/br> 杜禹華渾身一僵,暗自思忖,他們定是知曉自己昨晚外出,才會加以試探。方才自己已經(jīng)扯了謊,眼下再不如實相告,難保不會被誤解,到時候才真是百口莫辯。 他咬著牙,攥緊了拳頭,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昨夜,我的確出過門,不過我是去賣畫?!?/br> 沈青黛有些愕然:“賣畫,夢柳公子的畫?” 杜禹華囁嚅道:“沒錯。禹秀他……他的畫都被送到了如意齋。我是私下交易,所以才沒敢聲張?!?/br> 杜禹秀的畫全權(quán)由如意齋打理,若想得到他的畫,只有如意齋這一條途徑。 可沈青黛還是有些不解:“既然畫是杜二公子送你的,怎么處置,是你自己的事情,為何非要半夜去賣,還非要挑在這個時候?” 杜禹華抿著嘴,一臉為難:“禹秀他,從不送畫給旁人?!?/br> 沈青黛更奇了:“既然他從不送人,那你是如何得到的?” 他漲紅了臉,艱難開口:“我是……他有一幅畫,似乎畫得不是很滿意,撕毀后扔掉了,我無意間撿了起來?!?/br> 拿夢柳公子撕毀,扔掉不要的畫去賣,的確有點不太體面。 趙令詢沉聲問道:“你把畫賣給了何人,他怎么會知道你手中有畫?” 杜禹華答道:“買畫之人一直帶著斗篷,應該是禹秀的追隨者。是他主動找上我的,讓我去……尋一副禹秀的畫,他說錢不是問題。我一直在找機會,正巧碰到他扔了一幅畫我就撿了起來,通知買畫之人,約定好昨晚交易?!?/br> 沈青黛問:“你是什么時候撿到的畫,什么時候約的賣畫時間?” 杜禹華想了一會,才道:“大約五六日前吧,我一拿到畫,便通知了買畫之人,約定了時間。我本不想昨日外出,可那買畫之人行蹤不定,我怕錯過時間,還是帶著畫去了?!?/br> 他言辭懇切,聽著不像有假,但她只信證據(jù)。 沈青黛蹙眉道:“可是,眼下畫已經(jīng)賣出,除非找到買畫之人,否則,無法證明你所言非虛?!?/br> 杜禹華抬起頭來,慌忙道:“畫沒賣出去!” 夢柳公子的畫竟沒賣出去,這就奇了。 “為什么,你要價太高?” 杜禹華一臉無奈:“買畫之人說,畫不是禹秀的,看了一眼便匆匆離開。” 趙令詢起身:“既如此,我們就去看看?!?/br> 杜禹華忙應聲稱是,幾人跟著,很快來到書房。 杜禹華是杜家名義上掌家之人,依例住在主屋。 書房在花園東北角,與主屋一墻之隔。庭院平整寬闊,四下竹簾微卷。窗下一汪水池,里面蓄滿金魚,周圍碧草環(huán)繞。 書齋臨窗擺放著書案,旁邊置了高香幾,上面放著一盆蘭草,墻上掛著一幅遠山橫翠圖。 杜禹華的書房,方寸之間盡顯文人風雅,或許這才是他們杜家的底氣。 而與之相較,杜禹秀的畫室,就顯得有些簡陋。 杜禹秀雖不掌家,但卻有實際掌家之權(quán),若他真是沽名釣譽之輩,豈有虧待自己之理? 杜禹華彎腰從柜中拿出一幅卷軸,沈青黛接過,輕輕放在書案之上,緩緩鋪開。 的確是一副春柳圖。 趙令詢輕輕撫過畫卷,畫卷雖有折痕,但明顯并無撕毀的痕跡。 他面如寒刀,冷聲道:“杜大公子,你確認這畫是二公子扔掉的?” 杜禹華用袖子擦了一頭的汗,不敢再隱瞞,顫聲道:“大人,這畫……是我偷拿的?!?/br> 自畫卷展開后,沈青黛就一直盯著出神,眸色凝重。 趙令詢見狀,輕聲問道:“可是有什么問題?” 沈青黛緩緩道:“這畫,不是夢柳公子畫的?!?/br> 杜禹華雙眼圓睜,不停用手摸著畫:“不可能,這是我從他臥房偷……拿的。” 沈青黛十分肯定道:“我熟悉夢柳公子的畫作,這幅畫,的確不是他畫的?!?/br> 杜禹華雙目失神,喃喃道:“不對,這是春柳圖,這就是他的畫作。我舍下尊嚴,竟然只是為了一幅假畫?” 沈青黛長嘆一聲:“或許你真的是從他那拿的,但這幅畫也的確不是出自夢柳公子之手?!?/br> 杜禹華突然道:“不對,這就是他的畫作,我見過的,我見過的?!?/br> 沈青黛默默無言。杜家次子是書畫界曠世奇才,誰能料到,其兄竟是如此平庸,竟連畫作真假都分辨不清。 杜禹華看著三人,突然狂笑起來:“你們是不是也看不起我,是不是覺得他杜禹秀是天才,我就是個蠢材?” “他杜禹秀就是走運,明明我們一樣的,我們是一樣的。他不過就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回來就變天才了呢?為什么不是我,為什么我不可以?” 趙令詢冷眼看著他:“天下未有不學而成者,你口口聲聲說為什么不是你,可你又做了什么?” 杜禹華一下癱在椅子上,垂著頭,死死盯著眼前的畫,一動不動。 作為杜家掌家之人,暗地里卻行偷竊之事,實在不光彩。杜禹華沒必要為了擺脫嫌疑,把自己放入此等不堪的境地。 何況召集杜家人來問話,只是想從中得到線索,若想破案,需要的還是證據(jù)。 趙令詢見他如此,也不再問,由管家?guī)?,前往杜禹秀的住處?/br> 幾人走過綠蔭□□,繞過花園,見前方林木蒼翠,有亭一角隱隱而出,越發(fā)靜謐。越過兩道月亮門,才到杜禹秀的西院。 杜禹秀雖未住在主屋,但所居院落,五間正房,寬敞大氣,比之主屋有過之而無不及。院內(nèi)牡丹正艷,海棠垂絲,墻角一排翠竹,兩三座太湖山石分外精巧。 幾人穿過游廊,直接往臥房行去。 一座紫檀架子床,墻邊博古架上,擺放各類珍玩器具,兩個纏枝青瓷梅瓶落于兩側(cè)。臥房同庭院一樣,依舊風格富麗。 施凈左右瞧了一圈,咂舌道:“起初看杜二公子畫室,還以為他是個樂于清苦之人,沒想到,還是走眼了?!?/br> 走眼的不止他,還有沈青黛??催^夢柳公子的畫室,她原以為,夢柳公子住處是清幽之地,沒曾想,會是如此富艷。 趙令詢目光掃過臥房:“別廢話,找找看,有沒線索?!?/br> 幾人翻找半天,床榻、柜子、博古架擺件,一一移開,沒放過任何角落,依舊一無所獲。 施凈累得跌在椅上:“這也太干凈了,什么都沒有?!?/br> 趙令詢伸手摸摸額頭:“看來這里是查不出來什么有用的線索了?!?/br> 兩人正欲起身,見沈青黛依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室內(nèi)。 施凈催促道:“還不走,都看過了,這里什么都沒有?!?/br> 沈青黛緩緩道:“你說對了,就是沒有。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缺少一樣東西?” 施凈的臥房只有一張床,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有錢人家的臥房內(nèi),應該有什么。 趙令詢道:“畫!” 沒錯,正是畫。 同夢柳公子的畫室一樣,這里沒有一幅畫。 凡書香之家,多追求雅致,正廳或臥房,總喜掛畫作為裝飾。 就連對畫作不太精通的杜大公子,書房內(nèi)都會掛畫。 而夢柳公子作為書畫界一絕,所居之地,竟然沒有一幅畫。 這絕不尋常。 沈青黛凝眉道:“杜大公子方才說,那幅春柳圖,是在二公子臥房內(nèi)所……拿,可杜二公子房內(nèi)并無其他畫作。” 這么看,目前似乎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杜禹華在撒謊,要么就是那幅畫對杜禹秀很重要。 無論哪個,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突破的線索。 趙令詢看著窗外道:“看來,咱們又要去會會杜大公子了?!?/br> 第26章 蜉蝣之羽10 夢柳公子杜禹秀橫尸畫室,死而不僵,本身就加重了案子的難度,偏生如今尸身又丟失。 此案線索雖多,但似乎各自矛盾,讓他們總是無法抓到重點,如今總算有了點重要的線索。 杜禹華還未從沖擊中回過神,就見三人又找回書房,抬頭看了一眼,又蔫著垂下頭去。 不過趙令詢并不打算給予他絲毫同情:“杜大公子,你說這幅畫是從二公子臥房所拿,是否屬實?” 杜禹華長嘆一口氣,有聲沒氣道:“千真萬確。事到如今,我又何必要隱瞞。若不是從他臥房所拿,我又何至于會認錯,要受此等屈辱?!?/br> 見他們并沒多余反應,他辯白道:“你們是不是懷疑我?禹秀是我的親弟弟,我怎么可能會害他?他出事當晚,我找過他之后,就一直在房內(nèi),并未出門,我院內(nèi)之人都可以作證?!?/br> 之前問話,他只說去找過杜二公子,至于說了什么,他卻只字未提。 想到這里,沈青黛趁機問道:“當晚,你找他做什么,說了什么話,有沒發(fā)現(xiàn)二公子有何異常?” 杜禹華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找他,是想讓他把畫交給我打理,我是他親哥哥,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必要分如意齋一杯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