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攸寧知道這人是免不了，點點頭，“兩個就夠了?！?/br>
    張嬤嬤忙搖頭，“公主也不用怕帶太多人會惹將軍府不快，一般世家小姐進門至少也帶四個婢女，兩個嬤嬤，您貴為公主，最少也得帶六個宮女，兩個嬤嬤。”

    楚攸寧眨眨眼，“費糧?！?/br>
    張嬤嬤萬萬沒想到是這么個答案，愣了愣，“公主，您的嫁妝里有田產(chǎn)鋪子，每年還有食邑，再多的人，咱都養(yǎng)得起?！?/br>
    公主還在宮里的時候所有花銷都由宮里出，嫁出去了自己的人就得自個養(yǎng)著了，難為公主能想到這些，只是還是眼界太窄了，貴為公主還能養(yǎng)不起幾個奴仆不成。

    楚攸寧暗暗搖頭，慶國再過兩年就沒了，到時再多的田產(chǎn)也白搭。

    明天跟著她出嫁的人就是她的責任了。也罷，反正這個世界也不是末世，餓不死人，帶上就帶上吧。

    楚攸寧看了眼那一排宮人，“那嬤嬤看著挑吧，六個，不能再多了?！?/br>
    “那王嬤嬤？”張嬤嬤遲疑地問。

    公主一向信任王嬤嬤，要不是公主存著撒氣的心，把她換過來，王嬤嬤如今還好好跟在公主身邊，受公主重用。

    “?。繈邒吣阋o王嬤嬤求情？”楚攸寧皺眉。

    就算輕忽也不可能輕忽到讓一個小奶娃爬到池塘邊都沒被發(fā)現(xiàn)的地步，分明是有意謀殺。原因只怕是因為知道原主一定會嫁到鎮(zhèn)國將軍府去，王嬤嬤覺得在宮里伺候一個還不知能活幾天的小皇子沒出路，還不如跟著公主嫁到將軍府繼續(xù)作威作福，所以，只要小皇子死了，作為奶嬤嬤，自然會回到公主身邊。

    她可不要養(yǎng)這么一個人。

    張嬤嬤一怔，隨即笑了，“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公主放心吧，奴婢定會挑一個比王嬤嬤更得力的嬤嬤隨您出嫁?！?/br>
    張嬤嬤心里樂得不行，虧得那老貨還等著公主去撈她回來呢。

    *

    翌日，朝陽宮滿宮掛紅，喜氣洋洋。

    楚攸寧換好嫁衣，看向床上撲騰的奶團子。因為是喜慶日子，奶團子今日也是一身紅衣，像年畫娃娃，白胖滾圓，想捏。

    楚攸寧這么想著，也就上手捏了。

    “啊呀……”奶團子坐在大紅喜被上，歡快拍著小手。

    “今日是公主的大喜日子，殿下也歡喜呢。”張嬤嬤說著討喜話。

    說來也奇了，昨日之前，四殿下每次見到公主都會哭鬧，公主見到四殿下也是一臉厭惡，昨日公主出去一趟把四殿下抱回來后，四殿下就很依賴她，除了吃奶外，幾乎都要賴在她這邊。

    楚攸寧沒說什么，拿出那塊玉佩給奶團子戴上，物歸原主。

    張嬤嬤看到更震驚了，這是皇后臨終前留給四皇子的唯一遺物，公主當初氣不過就將玉佩搶走，沒想到還有還回來的一日。

    莫不是公主鬼門關(guān)走一趟還遇到皇后了？

    “往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背鼘幠罅税涯虉F子的嬰兒肥。

    張嬤嬤欣慰不已，看著馬上就要嫁作人婦的公主，心里不舍。她也是看著公主從一個小團子長成大姑娘的，這樁婚事算是皇后強求來的，新郎遠在邊關(guān)，也不知對這樁婚事滿不滿意，那沈?qū)④娫谏蚣椅闯鍪聲r可是京中出了名的小霸王。

    “公主，皇后娘娘在天上看到您出嫁，想來也能瞑目了?！睆垕邒哂眯渥硬敛裂劢菧I光，目光慈愛地落在四皇子身上，“您放心，奴婢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護好四殿下的?！?/br>
    楚攸寧一邊捏奶團子一邊點頭，奶團子真好玩，怎么玩都不會哭。

    很快，吉時就在張嬤嬤的絮絮叨叨中到來。

    楚攸寧起身，一手拿團扇擋臉，一手將奶團子抱上，往門外走。

    身后，所有人都驚呆了，直到楚攸寧快到邁出門檻才反應過來，一擁而上。

    “公主，把四殿下給奴婢抱吧，奴婢知道您舍不得四殿下，日后有機會多入宮來看望四殿下就好?！睆垕邒呱锨吧焓?。

    楚攸寧沒給，也沒停，就這么抱著奶團子走了出去，“張嬤嬤，跟我去將軍府。”

    張嬤嬤頓住腳步，隨即以為公主是要四殿下去送親，便也笑著跟上去了。

    ……

    按照流程，楚攸寧要先到太后、皇帝跟前行拜別禮。

    景徽帝的皇位也是經(jīng)過一番廝殺得來的，在勵精圖治兩年后便沉溺于享樂，太后自覺愧對楚家列祖列宗，便常年在后宮閉門禮佛。

    楚攸寧只在殿外行了禮，再到頤和殿拜別景徽帝。

    景徽帝看到楚攸寧前來，心里生出些許惆悵。

    在小四出生之前，元熹也是他最小的孩子，又是皇后所出，心里的地位自是不一樣的。如今她要嫁人了，終于有作為父親的一絲不舍。

    等看到楚攸寧抱著四皇子出現(xiàn)，景徽帝心中那點惆悵一掃而空，腦門突突地疼。

    “攸寧，朕已經(jīng)懲治那些宮人，也給小四換了一批人伺候，你可以放心將小四給宮人抱?！?/br>
    奶團子似乎知道有人要分開他和jiejie，轉(zhuǎn)身躲進楚攸寧的懷里，用小屁股對著景徽帝。

    “也不重。開始吧?！背鼘幷f。

    景徽帝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氣得沒話說。最開始作天作地要抗婚的是她，這會迫不及待要嫁出去的也是她。

    接下來，楚攸寧當眾受了封號后，拜別景徽帝，然后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前往正宮門。

    正宮門外，鎮(zhèn)國將軍府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候在那里。

    只是，大家看到一手拿團扇遮臉，一手抱著個奶娃娃大步走來的攸寧公主，表情一致懵了。

    楚攸寧剛停下，站在最前頭一身紅袍，還梳著兩團發(fā)髻的小豆丁站出來，對她拱手行禮。

    “歸哥兒代四叔前來迎公主嬸嬸。”聲音還帶著奶味。

    楚攸寧已經(jīng)根據(jù)記憶里了解到要嫁入的將軍府是什么樣的，知道這是沈無咎的小侄子，只有六歲，是將軍府里的唯一男丁，沒想到他會替他四叔來迎親，一板一眼的樣子真可愛。

    楚攸寧空不出手來捏他發(fā)髻，就點點頭，“帶路?！?/br>
    歸哥兒愣愣點頭，幾乎同手同腳帶她走到大紅花輿前。這個公主嬸嬸好似和母親說的有些不一樣，說話的樣子有點像四叔。

    等新嬸嬸上了花輿，歸哥兒這才由人抱上馬，由專人牽著馬走在花輿前頭。

    楚攸寧看著坐在馬上的小豆丁，小手緊緊抓住馬鞍，明明害怕得很，還挺直了背脊，是個小男子漢。

    嫡公主出嫁，前有儀仗開道，兩邊是禁衛(wèi)軍護送。十里紅妝，送親隊伍更是浩浩蕩蕩。

    景徽帝站在宮門城墻上，負手目送迎親隊伍，心里有些惆悵。

    “還好，這是朕最后一次嫁女?！?/br>
    昭貴妃：……你怕不是忘了還有一個四公主。

    果然，出自皇后的肚皮就是不一樣。

    “攸寧嫁進將軍府應該不會被欺負吧？沈無咎如今在邊關(guān)鎮(zhèn)守，趕不回來，府里的女眷都是寡婦，誰也別瞧不起誰?！本盎盏坶_始cao著老父親的心。

    昭貴妃嘴角抽抽，若是被已故的那幾位沈家男兒聽到，不得從地府爬回來。

    “這門親事皇后選得挺好的。沈無咎頭上無雙親，又是將軍府家主，攸寧嫁進去就是當家主母。就算不是當家主母也無防，誰敢給公主氣受?！?/br>
    昭貴妃已經(jīng)無話可說，暗暗慶幸攸寧公主嫁出去了。再怎么得寵，嫁出去的公主也等同潑出去的水，妨礙不了什么。就算想要利用沈家軍幫四皇子，四皇子都還沒斷奶呢。

    “朕有點舍不得?！本盎盏酆鋈徽f。

    昭貴妃：……

    前頭兩位公主遠赴他國和親，怎么沒見你舍不得。

    好在，她早就看透了景徽帝的薄情，這樣心血來潮的情意聽聽就算了。

    “等等！攸寧為何抱著小四一塊走了！”景徽帝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

    第5章

    昭貴妃的嘴角再也忍不住抽了抽。陛下你才發(fā)現(xiàn)嗎？

    攸寧公主一路抱著四皇子受封，拜別，這些都不合規(guī)矩，只是一國之君都不說什么，大家自然也就不好說什么了，就連公主抱著四皇子出嫁也以為是陛下準許的。

    “陛下莫急，許是四皇子和攸寧公主姐弟情深，故而四皇子要給公主送親呢。您瞧，他的幾位皇兄也都親自給他jiejie送親呢。”

    說到這個，昭貴妃就氣，攸寧公主何德何能，讓幾位皇子給她送親，也就因為她得了封號，幾個皇子想表現(xiàn)給陛下看罷了。

    景徽帝覺得在理，欣然感嘆，“這么小就知道體貼jiejie了，是個好孩子。往后姐弟倆互相扶持，皇后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br>
    一個連話都還不會說的奶娃娃知道什么體貼！

    昭貴妃一點也不想聽景徽帝緬懷已故的皇后，又不得不陪著一塊緬懷，“皇后娘娘用性命生下了四皇子，又在彌留之際安排好攸寧公主的親事，如今也算是圓滿了。”

    景徽帝想起那個于微末時就陪在他身邊的發(fā)妻，點頭，給予最權(quán)威評價，“皇后是個好皇后?！?/br>
    昭貴妃：……心累。

    她只是暗喻四皇子生下來就克死母親，攸寧公主的婚事更是皇后用最后的生命威脅景徽帝得來的，好叫景徽帝聽了心生不悅。怎奈何，她遇上的是個腦回路不一樣的皇帝。

    ……

    鎮(zhèn)國將軍府位于永安坊，是御賜的唯一一座能用“將軍府”做牌匾的宅第。

    八年前，沈?qū)④娕c沈大少戰(zhàn)死沙場，沒兩年沈二少緊跟著在戰(zhàn)場上失蹤，消息傳回，正逢大婚的沈三少連洞房都沒入，連夜策馬趕赴邊關(guān)，卻在路上遭暗殺，尸骨無存。鎮(zhèn)國將軍府能頂事的只剩一個被父兄寵上天的小霸王和一個庶子。

    在所有人以為慶國最驍勇善戰(zhàn)的沈家軍就這般衰落的時候，是那小霸王脫下錦袍玉冠，穿上戎裝，奔赴邊關(guān)，接任鎮(zhèn)國將軍之位繼續(xù)鎮(zhèn)守雁回關(guān)。從此，成了喜穿紅衣，名動天下的玉面將軍。

    今日，將軍府的朱紅正門大開，賓客不絕。

    將軍府大喜，哪怕如今沈家男丁凋零，哪怕新郎沒能趕回來，還是有許多文武老臣，以及以前和沈家?guī)鬃咏缓玫娜硕记皝韰⒓酉惭?，整個將軍府高朋滿座，喜氣沖天。

    因為新郎不在，便省去了拜堂環(huán)節(jié)，直接將新娘子迎入新房。

    慶國有唱嫁妝一環(huán)節(jié)，公主的嫁妝也是賓客最期待的。一抬抬名貴稀有的嫁妝抬進將軍府，叫人大飽眼福，直到新娘被迎進新房，嫁妝也唱到了尾聲。

    “四……”

    高唱嫁妝的聲音好像被突然掐斷般，在萬眾矚目下，顯得很突兀。

    “四什么？快唱！快唱！”

    “攸寧的嫁妝還能出了什么紕漏不成，快唱！”三皇子知道攸寧公主的嫁妝是昭貴妃督辦的，巴不得嫁妝出事，所以他積極起哄，還挑釁地看了眼大皇子。

    “三皇弟，攸寧的嫁妝是何等大事，自是不可能出紕漏?！贝蠡首有χ亓司?，一顆心卻是提了起來。

    攸寧的嫁妝可是交給母妃辦的，如今父皇對攸寧隱隱有另眼相看的趨勢，連封號都賜了，這可是兩位去和親的公主都沒有的，若是這時候鬧出點什么來，可不妙。

    “唱吧，這是昭貴妃親自督辦的，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差錯。”二皇子溫文爾雅地給禮官解圍。

    大皇子心中冷笑，老二就知道撿在后面裝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