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昨日在雞窩里撿雞蛋的那位婦人?！眲⒄詾榫盎盏圻€是沒想起來。

    景徽帝自然想到了，難怪他看那婦人哪怕裙布荊釵也掩不住風(fēng)情，原來是越國帶來的女人。

    本來還想罵楚攸寧把個越國女人收在身邊也不怕是細(xì)作，又想到她把人打發(fā)去養(yǎng)雞，就算是細(xì)作，也是那細(xì)作更可憐。

    “就為了這么個可能是越國細(xì)作的人，你提刀來殺你爹？！”景徽帝沉下臉，是真的動怒了。

    “什么越國細(xì)作，她本來就是慶國人，被人賣去越國！從我收下她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人！我的人，絕不能無緣無故被殺死！”

    在喪尸越來越強(qiáng)大的末世，她護(hù)不住自己的隊員也就算了，在這個對她來說一點兒也不危險的世界，她還護(hù)不住自己的人，還是在自己地盤上出了事，簡直沒法原諒！

    她不允許她的人死得不明不白。

    景徽帝看她是認(rèn)真的，神色也冷了，“你如何證明是朕殺的？證據(jù)呢？”

    “把你昨天帶去鬼山的暗衛(wèi)叫出來，我問問就知道?！背鼘幮赜谐芍?。

    景徽帝背后的手攥得更緊了，他是知道他閨女有點邪門的，說不定身邊真跟著個祖宗。祖宗顯靈，真言現(xiàn)。

    景徽帝給劉正使了個眼色。

    劉正跟隨景徽帝這么多年，哪里還能不懂，這人真是暗衛(wèi)殺的。

    他心里打顫，微微點頭，轉(zhuǎn)身尖聲命令，“昨日跟陛下去鬼山的暗一暗三出來?！?/br>
    很快，兩個暗衛(wèi)，一個從死角處現(xiàn)身，一個從殿內(nèi)走出，長相是扔到人群里也找不出來的那種普通樣。

    楚攸寧仔細(xì)辨認(rèn)了眼，搖頭，刀尖指向暗三，“不是他?！?/br>
    景徽帝心里一緊，他閨女居然還能辨認(rèn)得出真假！

    “朕的暗衛(wèi)你還能見過不成？說破天去也是他們兩個！”對他閨女就得死活不認(rèn)。

    楚攸寧的目光逐漸變得危險起來，“那我問您也行。”

    景徽帝不由得倒退一步。

    “公主！”沈無咎趕過來就聽到這話，趕緊喊了聲，大步登階。

    景徽帝看到沈無咎來了，身心皆是一松?？傆X得他閨女的“問”會讓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

    沈無咎跑上來，也顧不上行不行禮了，他壓下楚攸寧的刀，將她轉(zhuǎn)過來面向自己，肅著臉對她微微搖頭，“不可?！?/br>
    “這是最快能了解到真相的辦法?！背鼘庪y得倔強(qiáng)。

    沈無咎把她攬到身前，低頭在她耳邊耐心溫柔地哄，“我知道公主很厲害，但是這事不能做，一旦做了，你與陛下的父女情分就沒了?！?/br>
    “誰稀罕。”楚攸寧嘟囔。

    她知道，一旦她用精神力控制景徽帝，景徽帝事后不可能心里沒有疙瘩，不可能不防著她，甚至把她當(dāng)異類，到時候就不是一個祖宗顯靈能說得過去的了。

    “可是公主能肯定是陛下做的嗎？”沈無咎問。

    楚攸寧搖頭，不確定，所以才要問，但是又不能那樣問，煩死了！

    盡管沈無咎也希望能從景徽帝口中問出真相，但公主猶豫代表她其實內(nèi)心也不想跟陛下鬧翻，如果這事會讓他媳婦心中留下疙瘩，他寧可自己查。

    事情已經(jīng)浮出水面，總能查到的。倘若真查出來他父兄的死與陛下有關(guān)，到時候他再做什么，對公主也問心無愧。

    楚攸寧從他懷里退出，目光凌厲地逼向景徽帝，“您敢拿您的皇位保證奚音不是您殺的嗎？”

    “放肆！”景徽帝怒喝。

    “我放五放六！”楚攸寧把刀尖修往地上一戳，氣勢大開。

    公主這話一出，現(xiàn)場恍若靜止。

    大家想笑又不能，只能死死憋著。這么嚴(yán)肅的時刻，不能笑！

    景徽帝好不容易起來的氣勢又被戳破了。

    放五放六？他要不要接個放七放八給她聽聽看有多好笑？

    景徽帝怒而拂袖，神情坦蕩，“本來就不是朕殺的，朕憑什么拿皇位保證？”

    “不保證就把那個暗衛(wèi)交出來，不交我自己進(jìn)去找。”楚攸寧說著提刀繼續(xù)往上走。

    “把公主給朕攔下！”景徽帝急聲喊。

    周堯趕緊帶人上前阻攔。

    楚攸寧舉刀直接對著他們拔出的刀橫推過去，腳下也沒閑著，強(qiáng)大的力氣使得那些禁軍如同被巨浪沖翻倒地。

    沈無咎見楚攸寧動手，自然也不能干看著，攔住往上沖的禁軍。

    “混賬東西，朕讓暗三出來，你不是暗三你出來做什么？光這個，朕就可以讓他以死謝罪！”景徽帝狠狠一腳踹上那個叫暗三的暗衛(wèi)，說到“以死謝罪”的時候語氣加重。

    沈無咎聽到這話意識到不妙。

    果然，下一刻，大殿內(nèi)飛出一道黑影，迎上楚攸寧的刀。

    楚攸寧一直用精神力鎖定他呢，見人出來，輕巧側(cè)身避開他這毫無殺傷力的攻擊，手扣住他的手晚，將他往地上一扯，抬腳踹飛出去。

    那暗衛(wèi)從上往下滾落到階陛下，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

    沈無咎臉色一變，提氣飛身而下，只是，來不及了。

    “陛下，屬下有罪！”

    那暗衛(wèi)喊完就拔刀自刎，沈無咎趕到的時候還是遲了一步。刀還是楚攸寧教軍器局打的刺刀，已經(jīng)給暗衛(wèi)配備上了。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楚攸寧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人就已經(jīng)死了。尤其是那刀，讓她有種自己坑自己的感覺，雖然沒這刀，也還會有別的刀，但就是不爽。

    沈無咎回頭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向景徽帝，他可以肯定這個暗衛(wèi)是聽了景徽帝那句“以死謝罪”之后，才借由對公主出手而自盡的。

    從秦閣老，到奚音，再到這個暗衛(wèi)……陛下都是急著滅口，這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

    楚攸寧瞇起眼看向景徽帝，“是您要他自殺的？”

    “朕何時讓他自殺了？”景徽帝打死不認(rèn)。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br>
    “你這時候倒是知道這話了，那你還敢頂撞朕?！?/br>
    “我是跟您說道理?！?/br>
    “歪理！”

    楚攸寧話鋒一轉(zhuǎn)，“所以，您為什么要殺奚音？”

    “朕沒殺，是那暗衛(wèi)自作主張！”景徽帝看向那個已經(jīng)氣絕身亡了的暗衛(wèi)，臉色陰沉，“既然是朕的暗衛(wèi)出了差錯，待朕查清楚再給你個交代?！?/br>
    楚攸寧諷刺道，“您連自己的暗衛(wèi)都分不清誰是誰，指望您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br>
    “你是不是不把朕氣死就不甘心？”要不是知道他閨女嫌棄他這皇位嫌棄得要死，他都要懷疑她是想氣死他，好繼承他的皇位了。

    楚攸寧不服，“您自己氣性大怪誰？做為皇帝不能只聽好話！”

    景徽帝：……

    楚攸寧也知道想讓景徽帝承認(rèn)不可能，他分明是有意隱瞞什么，除非動用精神力?？墒巧驘o咎說得對，一旦用了就等于翻臉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能這樣頂撞景徽帝也有景徽帝縱容的成分在。

    沈無咎上前按了按楚攸寧的肩膀，目光直直看向景徽帝，“陛下，臣有事要稟?！?/br>
    景徽帝見沈無咎這架勢，直覺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比他閨女還難搞。

    “回殿上說?！彼餍滢D(zhuǎn)身回殿。

    楚攸寧正要跟著進(jìn)殿，看到劉正盯著她手上的刀，這才想起刀還沒還。她回頭掃了眼，精準(zhǔn)在一群禁軍里找到刀的主人，噔噔噔跑過去把刀還給他，“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剛要受寵若驚的禁軍聽到這話只想把刀給扔了，他一點也不想再借。

    剛邁入大殿的景徽帝聽到她這話更氣了，忍不住回身，“怎么的？你還想再提刀逼宮？”

    “那叫什么逼宮，我那是替父皇您試試這些禁軍的身手，要知道他們可是負(fù)責(zé)保護(hù)您的安全，連我一個弱女子都打不過，還指望他們抵擋刺客呢。”楚攸寧雙手背后，跟著邁入大殿。

    禁軍們：不！您一點也不弱，求您別謙虛！

    到了大殿上，景徽帝坐回御案后，看向沈無咎，“說吧?！?/br>
    沈無咎拱手行了一禮，直起身，“景徽九年，越國一皇子任命前往綏國命綏國攻打慶國一事，途經(jīng)庸城，自詡越國皇子身份無人敢傷他，只帶一奴仆入城游玩，后遇奚音欲要強(qiáng)占，被臣的大哥碰見，失手殺之。一個月后，綏國開始大舉進(jìn)攻，臣的父親與大哥戰(zhàn)死在那場戰(zhàn)事里?！?/br>
    沈無咎神色平靜地娓娓道來當(dāng)年真相，可越是平靜越能聽出他心里的不平靜來。

    他從一開始就盯著景徽帝看，想從表情變化看出景徽帝是否知情，也不管直視圣顏是否不妥了。

    或許當(dāng)皇帝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早就練得爐火純青，他看不出什么來。

    景徽帝御案下的手早已悄然握緊，不過怒也是真怒，“越國竟與綏國早就勾結(jié)在一起！”

    沈無咎的重點并不是這個，他神情沈肅，“陛下，臣一直好奇臣的父兄為何會戰(zhàn)死在那場戰(zhàn)事里。論戰(zhàn)斗力，沈家軍比綏軍強(qiáng)，論兵法，我父親自鎮(zhèn)守邊關(guān)開始就沒丟失過半座城，過去比那場戰(zhàn)更慘烈的不是沒有，為何偏偏就在這場仗中戰(zhàn)死了？陛下可知是何原因？”

    景徽帝看著他，半響，干巴巴地安慰，“沈無咎，你要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br>
    沈無咎垂眸，“陛下，臣就那場戰(zhàn)事在沙盤上做了無數(shù)次推演，不管如何推演，臣的父兄都不可能落到戰(zhàn)死的地步，除非……”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出鞘的利劍，“君要他們戰(zhàn)死?！?/br>
    楚攸寧瞪大眼，所以，導(dǎo)致沈家?guī)孜簧┥┦毓训娜司尤?，可能是這個昏君？！

    景徽帝臉色一沉，怒然拍案，“沈無咎，誰給你的膽子敢質(zhì)問朕！朕沒事要自己的將士打敗仗？圖什么？圖你沈家軍的兵權(quán)嗎？要想收回兵權(quán)，朕有的是法子，你見朕動過你兵權(quán)嗎？”

    “您就說有沒有干這事吧？要真干了這事還讓人后代子孫為您守國門，那您得多損吶！”楚攸寧直言。

    “楚元熹，你給朕閉嘴！”景徽帝怒吼。

    “楚元熹是誰？不認(rèn)識?！背鼘幷f著還四下張望了下，可把景徽帝氣的。

    這逆女，為了頂撞他，連名字都不要了。

    沈無咎對楚攸寧微微搖頭，楚攸寧立即乖乖閉上嘴。

    景徽帝：……心更塞了。

    沈無咎對楚攸寧勉強(qiáng)笑了笑，重新看向景徽帝，目露堅決，“臣今日在此只要陛下一個答復(fù)，臣幾個父兄的死是否與陛下有關(guān)？”

    既然殺奚音的事陛下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rèn)，那就從他父兄的事情上要個肯定的答復(fù)，他才好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

    “反了你！還真以為朕會像縱容攸寧那般縱容你嗎？就憑你這話朕就可以治你死罪！“景徽帝指著沈無咎，龍顏大怒。

    “你要真敢治罪，那你就是心虛！”楚攸寧也大聲吼回去。

    景徽帝：……

    他忍了又忍才沒開口讓人把她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