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到他平安無事，太傅臉色雖有些蒼白，但整個人精神卻還不錯。

    之前關于京城的消息秦鈞都是靠人打聽的，這會倒是從太傅口中得知不少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皇上那段時間雖然確實臥病在床，但還沒到油盡燈枯的時候……”太傅也不確定其中有沒有三皇子等人的手段，只是客觀的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他。

    秦鈞長大后與先皇的關系雖然沒小時候那么親近，但在他心里，先皇還是占據很大分量的，聽到這話，面上不顯，放在桌上的手卻在暗暗用力。

    太傅察覺以后，暗暗嘆息一聲，隨即轉移話題道：“那條銀龍是怎么回事？”

    秦鈞簡單將初遇銀龍的事說了一遍。

    他說得輕描淡寫，太傅卻察覺到其中的危險，心里對銀龍生起感激之情，同時越發(fā)覺得，他才是適合當皇帝的人選。

    太傅到底年紀大了，和他這么聊了一會就開始露出倦意。

    秦鈞看出來，起身向他告辭。

    從太傅院子離開后，秦鈞回想著他方才說的話眸中忽明忽暗，周身的氣息有些冷凝。

    他剛回到自己的院子，一道銀色身影就從屋里飛出來直接落在他懷里。

    秦鈞下意識接住它后，一只手無意識在它背上順了幾下，感受著從它鱗片上傳來的涼意，心里那股火消下去一些。

    第13章 十三條龍

    龍九向來是只能讓他摸兩下就要躲開或是推開他手的，這會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好，倒是難得有些放任他的動作。

    秦鈞察覺以后，順勢多摸了一會，心情稍微好了不少。

    等回到房間后，他手指依舊停在龍背上，甚至一片片點起它的鱗片數量來。

    這種有些得寸進尺的行為惹得龍九抬頭看他一眼，隨即直接從他手上飛走。

    秦鈞看著它飛到榻上玩起金球來，起身來到榻旁坐下。

    這只金球是臨時打造的，看起來沒有軍營那個那么精致，外面還有雕花的圖案。

    秦鈞看著它爪下的簡單的金球，想到它愿意放下軍營里那一大堆喜歡的金子來找自己，伸手捏了下它的爪子后，拿起那只金球陪它玩起來。

    難得他主動陪玩，龍九顯得有些愉悅，再次接過他滾過來的金球時，張嘴來了一聲：“爹爹！”

    這個稱呼已經不能令秦鈞驚訝，不過他還是再次強調：“莫要亂叫。”

    龍九抬頭望著他，靈動的龍眸里透著不解。

    “我不是你爹爹，你可以叫我……”秦鈞話說到一半，停頓兩秒后才接著道，“你可以叫我清之?！?/br>
    他話落，見銀龍還是有些懵懵的，放輕聲音道：“清之……”

    龍九當然聽得懂他的話，只是不懂他為什么這么說，不過隨后還是跟著重復一遍：“清……紙……”

    它聲音很好聽，只是吐字并不清晰，有點像剛開始學說話的孩子。

    但秦鈞聽到它愿意改口，心里已經很高興，十分耐心的教它。

    在教導的過程中，秦鈞漸漸將之前太傅告訴他的那些不好事情暫時放下來。

    沒多久，龍九就能夠流暢的喊出“清之”兩個字，秦鈞滿意的同時，忍不住想教它說其他的話。

    然而龍九比較貪玩，學了幾個字后就不肯再理他，而是一心玩起來。

    秦鈞見此倒也不強求。

    次日一早，一人一龍吃過早膳后，龍九兩只前爪抓著自己的金球，一只后爪去扯秦鈞的衣袖，令他發(fā)出疑問的聲音：“怎么了？”

    “走！”龍九活學活用地吐出一個字。

    秦鈞：“去哪？”

    龍九想了一會，大概是沒想到要怎么說，最后張開嘴發(fā)出一聲：“嗷——”

    秦鈞一開始其實以為它是想出去玩，聽到這虎嘯般的聲音，立刻猜到什么，含笑看著它道：“你說什么？”

    龍九見他不懂，又學了兩聲，隨即直接扯著他往外走。

    顯然，比起剛住沒幾天的山莊，它更想回軍營，畢竟那里還有它的寶貝，還有“坐騎”。

    秦鈞被動跟著它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后，不再逗它：“現在還不行，等再過幾天我們就回去。”

    龍九在他身邊呆得越久，懂的東西就越多，也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本來還不肯，被他哄了好一會才答應下來。

    暫時不能回去，龍九在屋里也呆不住，開始時不時跑出去玩。

    對此秦鈞倒是沒說什么么，只是想到它這么遠跑過來找自己，結果并沒有如他想的一樣時刻黏在自己身邊，忍不住微微搖頭。

    *

    京城。

    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的感覺不要太好，至少新帝就沉迷其中，只覺得人生如此才快意。

    實際上當皇帝自然沒有那么輕松，不說上早朝，單是批奏折都要花費不少時間。

    新帝之所以能感覺快活，自然是因為他經常不上早朝，批奏折什么的也是看心情來。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新帝早已不將太子秦鈞放在眼里，甚至生起幾分高高在上的憐憫之心，覺得如果他真的還在人世，饒他一命也未嘗不可。

    正是因為如此，他其實對太傅流放的后續(xù)并不是很上心，直到老侯爺入宮求見。

    “侯爺不必多禮，平身吧?！毙碌鄣人型甓Y后道。

    老侯爺起身后直接開門見山：“不知皇上可看過劉副統(tǒng)領送回來的折子？”

    劉副統(tǒng)領正是暗中跟在流放路上的那位副統(tǒng)領，他與老侯爺府上算是遠房親戚，所以在送折子進京時順便寫了封信給他。

    老侯爺看完信等了兩日見皇帝還是沒什么反應，只能進宮來詢問。

    “什么折子？”新帝說完看向身旁的太監(jiān)。

    能在皇帝身邊伺候的人首先就得有眼力見，太監(jiān)很快就將那本折子找出來奉到他手上。

    老侯爺余光掃到太監(jiān)從一堆折子里翻出這本折子，面皮幾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新帝當皇子時雖然文武都不如太子，但比起同齡人也算優(yōu)秀，正因為如此，才能招攬不少人或明或暗的支持他。

    老侯爺也是沒想到，他登基為帝后竟然會如此一言難盡……

    新帝不知道他此時心里的想法，接過折子后就直接看起來。

    他一開始還有些漫不經心，等看到折子里提到“龍”時，眼里忽然透出幾分興趣。

    龍乃傳說中之物，又多少與帝王沾點聯(lián)系，新帝當然會感興趣。

    “侯爺覺得這折子里說的是真是假？世間是否真的有龍？”

    老侯爺聽到他前半句話，正想回答不論那究竟是不是真山賊都得派人將其捉拿歸案時就聽到后面那句，滿喉的話都被堵在嘴邊，差點沒被噎死。

    無聲地給自己順了口氣后，老侯爺對上新帝投來的眼神有些干硬的回道：“微臣不知?！?/br>
    他自然是不信世上有龍的，覺得必然是劉副統(tǒng)領辦事不力故意扯來轉移視線的，也就是對方與他有點親屬關系，不然老侯爺絕對要當著新帝的面揭穿他。

    “朕觀這折子上的描述到像是確有其事，既然如此，你便替朕傳話給劉副統(tǒng)領，讓他將那條龍抓起來送到京城。”

    能當上皇帝的人，新帝自然不會是個傻子，他沉迷享受的同時，對于外面說他皇位來之不正的流言還是有所耳聞的。

    皇帝向來有真龍?zhí)熳又Q，新帝想著若是能將那條龍抓到，有真龍在身的他誰還能再說他立身不正！

    老侯爺沒想到他看完折子后，重心直接偏到那條莫須有的龍身上，忍不住勸諫幾句。

    “那畢竟朕的兄長，侯爺又何必趕盡殺絕？”新帝斂起笑容道。

    他自然不是真對秦鈞有什么兄弟之情，而是登基以后，對于老侯爺這個時常勸諫他的岳父越來越看不順眼，所以偏不想如他所愿。

    他這話一出，老侯爺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好，最后只能道：“微臣一切都是為了替皇上分憂，皇上此言實在令微臣無話可說。”

    “既然無話可說，侯爺就退下吧。”新帝隨意的擺手。

    老侯爺不再說話，拱手后從殿中離開。

    目送他退下后，新帝將手邊的折子摔倒地上：“老東西……”

    顯然，老侯爺方才僵硬態(tài)度中隱約透出的那一絲不滿，使得新帝越發(fā)不喜他。

    他不高興，從宮中離開的老侯爺更是一肚子火，只覺得他不知所謂。

    然而火歸火，回府后老侯爺還是給劉副統(tǒng)領寫信，先是轉告皇帝讓他抓龍的命令，隨即又吩咐他去捉拿那群山賊。

    大概是帶著遷怒的緣故，覺得都怪劉副統(tǒng)領沒事瞎扯什么龍，老侯爺還在信里敲打他幾句。

    信寫好后，老侯爺立刻派人送出去，同時寫信聯(lián)系兒子，問他軍營里最近有什么情況。

    顯然，老侯爺通過劉副統(tǒng)領寫來的信，覺得如果山賊真的是太子的人，那么他的人手來源方向很有可能來自平西軍。

    山莊里，龍九還不知有人打上它的注意，每天依舊愉快地到處玩耍。

    秦鈞看到它每天無憂無慮的模樣，偶爾都會生起幾分羨慕。

    龍九本就喜水，隨著天氣越來越炎熱后，它每天都會去山莊內的荷花池里戲水。

    這天上午它過來時，荷花池旁已經有人先到了。

    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龍九對她有印象，記得之前就在莊子里見過她。

    它性格不算霸道，倒也沒有這個荷花池只能自己來玩的想法，所以掃過一眼后就準備進入水中。

    然而在收回視線時，它卻注意到小姑娘手里的金燦燦。

    陽光下，小姑娘手里的金鎖越發(fā)顯得燦爛奪目。

    龍九被金鎖吸引注意力，不由朝她所在的方向飛過去。

    沒等它過來，小姑娘手里的金鎖突然落入荷花池里，她下意識伸手去接卻接了個空，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龍九看到金燦燦落入水中，直接俯沖下去，在金鎖還沒有沉入水底時就將它撈起來。

    這金鎖打造得十分精致，上面還鑲嵌了幾顆紅寶石，簡直不要太符合龍九的審美。

    小姑娘是那位馮大人的侄女，之前見過銀龍，還在它叫“爹爹”時替它背了會鍋。

    看到銀龍出現幫她撈起那只金鎖，小姑娘心里十分感激：“謝謝你銀龍?！?/br>
    龍九看看爪子上的金鎖，再看看面前紅著眼睛的小姑娘，最終還是將金鎖放到她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