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他聽見自己又干巴巴地道。

    是啊，沒有了。

    還能有什么啊。

    除了修煉還是修煉，沒有開心的，也沒有不開心的，沒有有趣的，更沒有無趣的，他一直如此，從生下來到現(xiàn)在，一直一直……

    他以前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但是此時……在需要分享彼此近況的小伙伴面前，他卻干巴巴地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委屈，有些丟臉。

    好像小朋友間攀比，他比輸了。

    委屈。

    他低下頭，看著腳下翻滾的云海，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不過，這樣的情緒，好新鮮。

    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委屈，丟臉，眼眶發(fā)酸，想藏起來不被人發(fā)現(xiàn)……

    啊對了。

    剛才她的樣子，也是感到委屈了對吧？

    因?yàn)樗凰X，她就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他，還以為他忘了她，所以她覺得委屈了。

    為什么他不睡覺她就見不到他？

    為什么他忘記她會讓她感到委屈？

    裴栩有點(diǎn)想不通。

    但，雖然有想不通的地方，但起碼，他好像有點(diǎn)明白她剛剛的感受了。

    委屈的感覺，他懂了。

    “咦……？”她忽然在他眼前擺擺手。

    “你在想什么呀？怎么突然悶悶不樂的樣子？我看看，嗯——我，搶了你準(zhǔn)備的話題？因?yàn)槌诵逕挍]有別的有趣的事可說所以覺得委屈？！”

    她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

    她好像看到了他心中所想。

    為什么？

    裴栩心里有了疑惑。

    她卻噗嗤笑了，笑地肆意又猖狂，兩只小手胡亂拍掌，然后又捧著臉，笑著看他。

    “你好可愛?。　?/br>
    可愛？

    誰？

    他？

    裴栩又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了。

    盡管記憶告訴他眼前的人是他的朋友，他們相處已久，感情很好，但他的身體和大腦，似乎并沒有關(guān)于這個朋友、關(guān)于他們相處的記憶，以至于無論她說什么，他都像一個從未有過朋友的人那樣，青澀拘束地不知如何反應(yīng)。

    不過……真的是他的朋友嗎？

    他……有朋友？

    他心里忽然有了這個疑問，然后，眼前翻滾的云海便陡然模糊了一瞬。

    “哎呀！”

    看著云海，她驚叫了一聲，又驚訝又懊惱。

    “果然是天才，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她沮喪地嘟嘟囔囔，“可我也沒做什么過分的呀，難道是剛才笑地太大聲了？還是看你腦袋里的想法了？可沒辦法，我搞不懂你呀，我想跟你做朋友嘛，可我又沒有朋友，該怎么跟朋友相處，我也不來清楚呀……”

    沒有朋友……

    眼前的云海更加模糊。

    裴栩看向身邊的少女，神智剎那清醒。

    對了。

    他沒有朋友。

    他是裴栩，是被凌煙閣寄以厚望，以后會成為道尊的裴栩。

    他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那么眼前這個朋友，這個溫鯉鯉，又是從哪里來的？

    還有，他明明躺在床上睡覺了，為什么會突然跑到這里看云海？

    難道，這就是……夢？或者……幻境？

    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這個念頭一在腦海冒出，眼前的一切頃刻分崩離析。

    蒼山，云海，月亮，星河，還有眼前的她。

    都像煙一樣消失無蹤。

    消失之前，她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很難過？

    “好可惜……還想和你再待久一些的?！彼y過地說。

    “但……或許是我編造的故事太拙劣了吧，也對，你不需要朋友，尤其是我這種朋友。”

    “太差勁了……我?！?/br>
    “對不起，擅自將你拖進(jìn)我的故事里?！?/br>
    她說著，下一刻便如煙消散了。

    裴栩伸出手，往她消失的方向一抓。

    卻什么都沒有抓住。

    *

    裴栩突然醒來。

    窗外的云海月光依舊，而他好好地躺在床上，一切都與以往獨(dú)自醒來的夜晚沒有什么不同。

    除了他伸出的、高舉的、仿佛要抓住什么的手。

    他做夢了。

    他忽然意識到。

    不，或許也不是做夢。

    故事、朋友、溫鯉鯉……

    不管是夢還是幻境，還是別的什么，剛剛的一切還清晰的印在他腦海中，但卻也在飛快地消失，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腦海中飛快地擦拭著。

    假如不立刻記下，那么它就會真如一場做過即忘的夢，消失地?zé)o影無蹤。

    他忽然起身，找來紙筆。

    趕在那個在他腦海中擦拭的東西之前，將剛剛的一切記錄下來。

    尤其是那個名字。

    ——溫鯉鯉。

    第31章 031

    南闕溫家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一個凡世來的少女找上門來,說她才是真正的溫家千金。

    而現(xiàn)在的溫家千金溫鯉鯉，不過是個竊據(jù)了她身份的冒牌貨。

    據(jù)聞，得知真相的溫家老祖大怒,一氣之下要將冒牌貨打死，還是那位凡世來的、真正的溫家千金求情,才饒了她的性命,只將她貶為奴仆。

    又到底念著些情分,便沒讓她做粗活，反而還讓她留在原來的居所,做一名灑掃的小丫鬟,當(dāng)然,這居所如今的主人，已經(jīng)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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