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vip]

    一月后, 孫老將軍從邊關(guān)趕回了皇都。

    邊關(guān)守境責(zé)任重大，若無昌安帝御令，不得擅自離開。

    孫老將軍擔(dān)憂孫女, 上書請求回京，言辭誠懇，懇請陛下同意。后又有太子從中周旋，親身擔(dān)保，調(diào)令附近武將官員前去替補(bǔ), 方才隱藏身份暗中離開。

    孫老將軍風(fēng)塵仆仆回到府中, 乖巧懵懂的孫女飛撲進(jìn)懷中，軟聲軟氣的喊著祖父, 令花甲之年的老人眼底微酸，心疼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

    孫幼薇仰著小腦袋看他, “祖父，您怎么回來啦？要住一段時間嗎？”

    “嗯, ”孫老將軍攏緊孫女身上的披風(fēng), 布滿眼角溝壑的臉上露出笑意, “祖父不走了，祖父要親眼看到幼幼出嫁?！?/br>
    聞此, 孫幼薇小臉微紅，松開祖父, 低垂腦袋看著鞋尖，小聲開口：“祖父，那……我跟太傅大人的婚事您也同意了？”

    傅之向上前，道：“孫將軍?！?/br>
    孫嵊孫老將軍看著他, 臉色冷了下來, 神情嚴(yán)肅, “太傅大人?！?/br>
    傅之向拱手，“論輩分，晚輩尚且是孫將軍的學(xué)生，擔(dān)不起‘大人’二字。”

    孫嵊沒開口，握著孫女的手，進(jìn)了廳堂。

    傅之向心里嘆口氣，跟了上去。

    朝堂之中，孫嵊最為敬佩的是太子殿下，殿下寬厚仁德，勤政為民，是個明君。反觀太子麾下最親近的幕僚中，最不愿意接觸的，尤傅之向最甚。

    傅之向此人，心思過于深沉，表里不一，且為政處世手段并非太子徐徐漸進(jìn)。

    太子注重事情處理的過程，善于從細(xì)微之處發(fā)現(xiàn)紕漏。而傅之向，則是喜歡跳過過程，直接看到結(jié)果。

    手段過于偏激。

    等坐下后，孫幼薇接過婢女遞上來的茶，端到祖父面前，笑道：“祖父喝茶?！?/br>
    孫嵊看著乖巧的孫女，一時心中五味雜陳，抬手摸了摸孫女的臉，“幼幼先下去，乖乖玩會兒，祖父有話要跟太傅說?！?/br>
    孫幼薇不笨，她知曉祖父沒有那么喜歡太傅，可還是拽了拽祖父袖子，鼓起勇氣開口：“祖父，太傅大人是真心喜歡幼幼的，您放心?！?/br>
    “傻孩子，去吧?！睂O嵊拍了拍她后背，沒接話。

    小姑娘一走，廳堂內(nèi)安靜下來，兩個男人之間隱隱有劍拔弩張的氣勢。

    孫老將軍先開了口：“你我同為殿下做事，殿下信得過的人，老夫不會過多懷疑。但公事公辦，私事明了，老夫就這一個寶貝孫女，幼幼也認(rèn)定了你，此事老夫不會橫加阻攔?！?/br>
    他說著，右手緩緩移到別在腰間的劍柄，“日后若讓老夫發(fā)現(xiàn)你讓幼幼傷心，別怪老夫劍下無情。”

    先斬后奏，這是先帝的御詔。

    傅之向喝了口茶，挑眉，“老將軍就這般信不過我？”

    孫老將軍冷哼一聲，沒說話，放在劍柄上的手卻松了松。

    傅之向古怪一笑，知道現(xiàn)在多說無益，只陪著孫老將軍喝了幾杯茶，又聊了會，末了才將人畢恭畢敬的送走。

    他站在府邸門前，看著碌碌行駛遠(yuǎn)離的馬車，以及小姑娘從馬車內(nèi)探出小腦袋。

    抬手，輕揮了揮。

    小廝上前道：“太傅，您就這樣讓人帶走了？”

    “不然呢?！备抵驔]好氣道。

    周圍一圈人虎視眈眈盯著，這下子可好，孫老將軍回京，他自是不能向之前那般放肆。

    且，此事，本就是他做的不對。

    幼幼懷有身孕屬實(shí)在意料之外。

    想著，他抬手，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吩咐下人繼續(xù)著手準(zhǔn)備大婚之事。

    孫老將軍將孫女帶回府，好生安置后，陪著用完午膳，哄著小姑娘睡下，才去了東宮。

    似是早就知曉他回來，太子夫婦早已令人奉茶等候。

    “老將軍?！鄙蛏Ｆ鹕?，臉上露出歉意。

    孫老將軍見她，神情明顯比之前放松了許多，他笑著道：“桑桑成了大姑娘，出落的愈發(fā)好看，嫁過來后殿下沒欺負(fù)你吧？”

    “……”無辜被提及的謝濯站起身，也過來道，“老將軍回來了。”

    沈桑輕柔視線掃過太子， “將軍放心，殿下對我極好?！?/br>
    謝濯點(diǎn)頭，“嗯?！?/br>
    “……”還嗯？

    孫老將軍看著這兩人，總覺得有些古怪，具體哪里古怪又有些說不上來。

    陌生疏離中又摻雜著一絲親昵熟悉，那種感覺，是外人觸碰不進(jìn)的。

    孫老將軍來也并無他事，簡單說了幾句邊關(guān)的事，又開始聊著家常閑話。

    昌安帝臨政多年，如今已四十多歲，卻在半年前開始迷戀修仙筑道，聽說最近還意欲讓人尋找長生不老藥。

    孫老將軍聽著，道了句荒唐，“陛下未免太不把身體當(dāng)回事，那種無名道士的藥，他也敢吃？”

    謝濯聽著，沒反駁也沒排斥，道：“父皇若是愿意，隨他去就是了。孤改日會勸誡父皇，老將軍不必上奏折子?！?/br>
    要不然，以老將軍的脾氣，保不準(zhǔn)會跟父皇沖撞起來。

    孫老將軍冷哼一聲，臨走時，他隨口問道：“聽說霍家小子回來了，人呢？”

    謝濯不明白他怎么會提起霍穆寧，想了想，道：“這會兒還在牢里蹲著，過幾天就出來了。”

    孫老將軍：“……”

    上次進(jìn)去一次后，沒過幾天又在街上犯了事，被抓進(jìn)去吃了幾天牢飯。按理說以霍家在皇都的身份，隨便找個人過去說個情，通下情面就能讓人放出來，無奈如今霍家直系都不在皇都，旁系叔叔伯伯不想惹麻煩。

    太子殿下懶得管，就連后宮中的親姑姑霍皇后聽了后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懶散開口：“待著吧，出來也還是得進(jìn)去?！?/br>
    此言一出，看管的人瞬間有了底氣。

    孫老將軍神色復(fù)雜，欲言又止，罵了句“沒長進(jìn)的混小子”后拂袖回了府邸。

    走后，謝濯忽然道：“太子妃還在吃著徐太醫(yī)開的藥嗎？”

    那是給沈桑調(diào)養(yǎng)身子用的。

    沈桑沒想到謝濯會忽然問，“前幾日徐太醫(yī)讓人剛送過來些?！?/br>
    謝濯“嗯”了一聲，沒再多問。

    這時小廝從外面跑來，手里捧著盛放的珍珠梅，白色的花骨朵搖曳風(fēng)中，簇簇如錦。

    “太子妃，這是林公子送來的花，說是彌補(bǔ)云中亭的歉意。”

    “林公子？哪個林公子？”

    謝濯聲線低沉，聽不出情緒。

    “……臣妾不知?！?/br>
    沈桑對這個林公子也沒多少印象，正回憶著云中亭接觸過的人和事，又聽見太子涼聲開口：“想個林公子，太子妃要想這么長時間嗎？”

    這話聽著奇怪，沈桑蹙眉，“殿下此話是何意?！?/br>
    謝濯昨日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一時又拿不準(zhǔn)沈桑如何想的，說話也無端帶著股莫名。

    “沒別的意思，孤隨口一問?！?/br>
    沈桑聽的心里不舒服，“殿下是否有話要對臣妾說?！?/br>
    “沒有，孤對這話一點(diǎn)都不在乎?！?/br>
    “……”不說就不說，她也不猜。

    恰巧這會兒又有婢女道：“殿下，郡主來了?！?/br>
    “……”

    沈桑抬手撫了撫發(fā)髻，眸光流轉(zhuǎn)，“殿下有事先忙，臣妾告退。”

    小廝見她要走，看了眼太子，見太子沒有阻攔的意思，便抱著珍珠梅上前，邊追邊問，“太子妃，這花您還要嗎？”

    “賞你了。”

    小廝抱著珍珠梅立在原地，摸了摸腦袋，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婢女屈著身，又輕喚了聲，“郡主她……”

    “不見?！碧痈蓛敉鲁龆?。

    婢女愣在原地，抬眼見殿下折回，以為是要見人，正等著吩咐。

    謝濯道：“若是以后郡主再來，就說孤不在，來了也不許進(jìn)來。”

    在外聽了太子不見的杜拂玉委屈的跺了跺腳，進(jìn)宮跑到淑妃懷里哭訴。

    “姑母，我都為太子表哥做了那么多，表哥不喜歡舞刀弄槍，我就改學(xué)針線女工?，F(xiàn)在可好，連讓我見都不愿意見了……”

    淑妃握著佛珠的手抵著她的肩膀，推搡遠(yuǎn)了些，“你是喜歡太子，還是喜歡太子妃的那個位置，嗯？”

    “……姑母？”杜拂玉眼角含著淚，有些怔愣，不知該如何接話。

    淑妃閉上眼，“拂玉，你是個好孩子，姑母不想事事提醒，下去吧。”

    杜拂玉欲言又止，在觸及到淑妃眉眼時，喏喏應(yīng)了聲，起身退出青鸞宮。

    連著幾日，東宮的氛圍有些奇怪，安安靜靜的。

    太子妃起先還給殿下送些膳食，慢慢的三天一次，五天一次，再后來就不送了。

    謝濯心覺奇怪，某天忽然反應(yīng)過來，太子妃這是在跟他置氣。

    只是有人送了珍珠梅給太子妃，他就覺得心里不痛快。反而杜拂玉時常入東宮，前些時日還見過面，他背著太子妃與其他女子共處一室，這種行為豈不是要比珍珠梅更可惡。

    思及此，謝濯心底訕訕，是他讓太子妃誤會了。

    礙于面子，一時間又不知如何開口，此事便拖沓著。

    后來聽說太子妃感染風(fēng)寒，小病一場，太子心里愈發(fā)愧疚。

    這一拖沓，轉(zhuǎn)眼到了太傅與孫家小姐成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