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沒覺得累，我更不會把你送走，你還能去哪里，你是不是要急死我。我就是想你能開心點……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讓你開心點。那要不然你告訴我，只要能讓你開心，我都愿意去做?！背毯揭徽娴募绷?，又是解釋，又是講了一堆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說了什么的話。

    不管以前怎么樣，至少他覺得今天自己表述得很清楚，自己就是喜歡徐開慈的。

    既然是喜歡，又怎么會覺得累贅，他是真的單純想讓徐開慈開心起來的。

    徐開慈看著程航一，看著他局促不安，看著他胡亂解釋，看著他手腳無措。

    心里突然覺得扎得慌，這些話要是早一點說該多好，現(xiàn)在說了有什么用？不用太早，就折回到兩個人去看雪那天，不要接那通電話，不要執(zhí)拗地回去。都好過現(xiàn)在說，現(xiàn)在站在病床前說這句話，有什么用？

    他心里忍不住地難過，轉(zhuǎn)而發(fā)出干嘔，胸膛劇烈起伏著，程航一急忙把他抱了起來，順手拉出床下的塑料盆讓徐開慈吐。只可惜肚子里什么都沒有，只能一個勁兒的干嘔。一串動作下來，原本在在鼻腔上的氧氣管也移了位，原本絕艷動人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他原本蒼白的臉現(xiàn)在因為干嘔變得通紅，紅著眼尾靠在程航一的懷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對程航一說：“不用白費力氣……我死不掉了，今天昨晚本來就是孤注一擲……現(xiàn)在把后路都給堵上了……我沒機會了?！?/br>
    這句話是實話，他這樣的人，想要做這種事情幾乎難于登天。連想到這個辦法，都要求程航一，都要想辦法支開程航一。

    要么一次成功，要么就再也沒機會了。

    想想就覺得可悲，所以能不能開心得起來，對他來說沒什么區(qū)別。

    但這句話在程航一聽來，才更覺得難受，他又不是僅僅只是想徐開慈不要死，他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地希望徐開慈可以開心起來。

    他顫抖著替徐開慈把嘴角的口水擦干凈，又把他粘連在臉頰上的長發(fā)順在后面，不知道要說什么，或者還能說什么。

    只能緊緊地抱著徐開慈，痛苦地閉上眼睛低頭吻著徐開慈。

    “可我希望的，不是你單單只是或者你明白么徐開慈……”

    程航一臉上有淚珠滑過，徐開慈想伸手替他擦掉，手還沒抬太高就掉了下來，反而扯著身體其他部位而微微顫抖。

    他也閉上了眼睛，臉貼著程航一的胸口蹭了一下。

    “可是程程，我覺得我沒辦法開心起來了……我愿意聽你的，去看什么所謂的心理醫(yī)生，可是我知道，我不會好了。”

    身體也好，心理也好，我都不會好了。

    我知道這樣不好，我知道全國八千萬殘疾人，我只是他們其中一員。還有比我更慘的，還有那種殘了還要迫于生計出門的，還有那種殘了變成累贅的。

    比起他們，我好太多了，我不需要出門奔波，你更不會扔下我。可我還是覺得我不會好了，我找不到我還有什么，能撐著我活下去的意義。

    不知道你算不算這最后的意義，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這最后的意義。

    第30章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就算是轉(zhuǎn)院到了市里，徐開慈也沒辦法立馬好起來，好得慢，受的折騰也多。

    已經(jīng)搞不清楚到底是因為癱瘓病人體溫調(diào)節(jié)失衡還是腿上傷口反復(fù)發(fā)炎，總之就是幾乎每天都在發(fā)燒，只區(qū)別在是低燒還是高燒。

    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因為癱瘓病人本來就這樣，還是心情郁結(jié)，他腿上的傷口比任何一次都好得慢。原本只是細長的一道劃痕，后面越來越嚴重，每次揭開紗布都是模糊一片。

    徐開慈的腿本來就有問題，右腿骨折過本來就比左腿要難看很多，長期下來不但屈著很難舒展開來，無論是膝關(guān)節(jié)還是腳踝都要比左腿更加明顯一點。

    腳掌更是難看，如果平時坐在輪椅上墊個軟枕倒是很難看得出來什么?？上ё罱荒芴稍诖采希_掌便只能扭曲地貼著床面，偶爾因為張力高痙攣的時候，就像一團沒捏好的面團在案板上跳動。

    現(xiàn)在小腿肚上又加了這么一大塊傷口，都不用等痊愈程航一就已經(jīng)可以想象的出來以后掀開褲腿，這只小腿該有多難看。

    這樣的一雙腿，不應(yīng)該是徐開慈身上的，偏偏他就長在徐開慈身上。令徐開慈厭惡，令程航一心疼。

    反正所有的癥狀糾結(jié)在一起，徐開慈每天過得都無比煎熬。

    因為肺炎的原因，徐開慈腰腹無力，沒有辦法自己把堆積在肺里的痰液咳出來。最開始還能趴在程航一身上，通過叩擊他的背部能幫他排出來。

    后面病得越來越厲害，連叩擊背部都無法讓他咳出來，護士只能每天定時過來用管子幫他把痰液抽出來。

    這個過程很痛苦，每次結(jié)束以后雖然呼吸順暢了很多，但都要干嘔好久，連帶著東西都吃不進去。

    每天就吃這么一丁點東西，最后還都被他吐了出去。

    要不是靠著針水里那一點營養(yǎng)液，程航一都快覺得他要熬不過去了。

    這還沒多久，徐開慈就rou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

    本來就因為肌rou萎縮而細瘦的四肢，現(xiàn)在連軟rou都不剩多少，唯獨關(guān)節(jié)處倒是越發(fā)明顯突兀。

    就連平日不管誰見了都要多看上兩眼的那張臉，現(xiàn)在也失了光彩。鼻腔附近發(fā)紅，是氧氣管磨破的，不管涂多厚的潤膚霜也不管用?？雌饋沓瞬鈾M生，程航一想不到別的詞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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