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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軼鳴有點慌亂地站起來,從小推車上把蛋糕端到臺面上,把塑料刀遞給溫照斐:“你切吧?!?/br> 溫照斐下刀,認(rèn)真地沿著對稱軸一分為二,切了一半,在蛋糕中間感受到阻力,有什么堅硬的東西硌了刀。他用塑料刀把東西挑出來,發(fā)現(xiàn)是裝在塑料小盒子里的戒指。 甚至都不是新的,是他自己挑的那一對鉆戒,是一根繩索交錯的形狀,而中間托著一枚鉆石。當(dāng)時柜員小姐喋喋不休地論述這對鉆戒的設(shè)計理念,他只聽進(jìn)去了幾句話,其中有一句說,這個設(shè)計寓意著系住一生的幸福。 溫照斐用餐巾紙把盒子外圍擦干凈,打開,捏著戒指,示意賀軼鳴解釋。賀軼鳴也覺得自己又老土又無聊,磕磕巴巴地說:“我今天早上,看見小花在咬戒指,然后虎口奪食……呃……” 他看著溫照斐似笑非笑的眼睛,終于認(rèn)命地老實交代:“是不是一點都不驚喜?我靠,這還不如我寫個代碼表白呢……” “原來這是表白嗎?”溫照斐笑,“那你繼續(xù),我不打斷你?!?/br> “行吧?!辟R軼鳴無奈,“我本來想通過我匱乏的情感經(jīng)歷,找一些比較浪漫的表白方式,后來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可借鑒的,我總覺得那些東西你好像都經(jīng)歷過了。” 話越說越順暢,賀軼鳴遂接著往下說去:“就是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所以總是,總是不知道該怎么做選擇,后來索性直接放棄選擇了,不要選擇了,我只是想說我喜歡你,如果能傳達(dá)這個意思,就可以了吧?” “我不僅喜歡你,可能還喜歡了很多年,具體我也說不清。我還想復(fù)婚,所以故意在買蛋糕的時候讓蛋糕師把戒指藏進(jìn)去,想讓你把戒指戴上,這輩子都別摘了?!?/br> “我還很貪心,還想要公司那幾千塊結(jié)婚福利,然后帶你去長沙玩,不知道你年假有幾天,年假不行還有五一,五一不行那就等明年國慶……抱歉我想得有點多,可是好像很難不想特別多,很短的夢是不會被人記住的,所以夢要做長一點做久一點。跑題了,總之就是,就是……” 那幾個字壓在賀軼鳴舌尖,變得很重很重,讓人聲音都發(fā)顫。他在想,是說“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試試看”,還是說“咱們復(fù)婚吧”,措辭有成千上萬種,哪種比較容易討溫照斐歡心呢? 溫照斐捫心自問從未看見過賀軼鳴如此緊張的時候,對方的喉結(jié)頻繁地上下滾動,鼻尖上落了一點蠟燭的光,看上去有些微微的汗意…… 他已經(jīng)不想在乎過去的事了,只想貪圖這刻愛意洶涌。 他聽見自己說:“我不想結(jié)婚了?!?/br> 隔間里突然變得極靜,仿佛落一根針都清晰可聞。賀軼鳴眼里劃過一瞬失望,然后出聲解圍:“其實也沒關(guān)系,就是……” 溫照斐笑出聲來:“但可以接受先談戀愛……又不是真的,總要一步步來吧?” 他承認(rèn)是他故意使壞逗賀軼鳴玩,果不其然賀軼鳴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雀躍了起來:“真的嗎?” “你要不掐自己一把?”溫照斐說。 “那戒指呢?”賀軼鳴問。 “回頭放起來,暫時不想戴?!?/br> “那我能搬回來住嗎?” “不能?!睖卣侦痴f,“但可以給你把鑰匙,歡迎你隨時來玩?!?/br> “那年假……” “去海南或者臺灣,都行啊我都行的。”他們像是在玩快問快答,溫照斐笑著打斷賀軼鳴的十萬個為什么,“行了,別問了,我好餓啊,我想吃蛋糕?!?/br> 賀軼鳴也是沒想到自己頭一次談戀愛談得這么愣頭青,慌忙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和同樣要接著切蛋糕的溫照斐的手握在了一起。他抬頭,尚處在被巨大驚喜砸昏頭的不知所措中,而溫照斐踮起腳尖撐住桌面,探過身去在他鼻尖和駝峰的位置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一下,淺淺地觸碰一下就分開。 “你這里有光。”溫照斐對著發(fā)愣的賀軼鳴解釋道,“我想嘗嘗光是什么味道?!?/br> 至此那種飄渺的不真實感終于從空中落到地面,切實感受地心引力的存在。賀軼鳴這才想起來這里原來是他的主場。他伸手摸到溫照斐的后腦勺,一點點往前靠近,直到鼻息先他們一步纏綿交錯,難舍難分。 他微微垂下眼睛,問:“我可以……嗎?” 蠟燭的光在賀軼鳴睫毛上撒了層金粉。溫照斐沒回答,只是抿唇笑著看他。 但賀軼鳴認(rèn)定這就是同意了,不是也得是。他扣住溫照斐的后腦勺,側(cè)過頭去溫柔地含住溫照斐的嘴唇。他知道溫照斐有唇珠,用舌尖輕輕抵了抵,聽見溫照斐低低的笑聲。也許是惱羞成怒吧,賀軼鳴報復(fù)性地咬了咬溫照斐的嘴唇,又被溫照斐咬了回來。 是一場漫長的,勢均力敵的,又針鋒相對的接吻。也將是一場漫長的,勢均力敵的,又針鋒相對的愛情。 賀軼鳴想象不出來如果是十八歲的他們,能否像現(xiàn)在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餐桌對面,又親昵地交換呼吸。但沒必要想象,這一刻就是最好的一刻。經(jīng)春歷夏,無數(shù)春秋輪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和命中注定,該來的總會來臨。 他和溫照斐的嘴唇分開,看著溫照斐微張的濕潤的嘴唇,隔著幾厘米的距離輕聲細(xì)語。 他極度認(rèn)真地說:“溫照斐,我好喜歡你。” 本來是很正經(jīng)的表白,但是溫照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是,所以,我決定明天開始好好學(xué)習(xí)說話的藝術(sh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