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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他爭取到最大的贏面,愣是死死跟了專業(yè)運動員五圈。 他都沒法想象是什么支撐陸僅跑完那五圈,他不過沖刺了一圈,就已經(jīng)筋疲力竭。 汗如雨下?,滾進眼睛里又痛又癢,他顧不上擦,模糊視線兩端的人和景飛速倒退,他短短的指甲死死陷進自?己的掌心,希望以疼痛維持清明。 他再次路過陸僅的時候,陸僅非常勉強地站了起來?,身形搖搖欲墜。 回?首這么多?年,這好像是裴箴言第一次看到陸僅這般狼狽的模樣。 崩潰邊緣的體力到達極限,沒有被?毀滅,而是更強壯,他身形陡然一輕,又一次加速。 賽道?上第一二名?之間?的距離緩緩縮小,童天驕告訴自?己不能松懈,他一個短跑運動員要是輸了這場比賽,今后怕是再難抬起頭?,但他的輕敵讓他浪費了太多?不必要的力氣,這會他也疲憊不堪,裴箴言不同尋常的速度,更是一步步摧毀著他的心理防線。 裴箴言第三次路過陸僅身邊。 陸僅已經(jīng)完全跑不動了,拖著沉重的步伐一點?點?在跑道?上挪步。 這是裴箴言的能量站,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可以短暫地戰(zhàn)勝痛覺的干擾,獲取新的力量,帶著陸僅追隨的眼神,向?qū)κ职l(fā)起新一輪的沖擊。 隨著終點?線越來?越接近,場上的比拼進入白熱化狀態(tài)。 3000米,七圈半,最后半圈,裴箴言距離童天驕只剩寥寥一步,但想贏的又何?止是他,殺紅眼的更不止是他。 他真的盡力了,但他就是超越不了。 心靈的焦灼和身體的痛苦像兩座大山,把他越壓越緊,他感覺自?己成了兩個部分,一半已經(jīng)熬不住,求他認命、認輸;另一半不允許他放棄,催他邁腿的速度再快一點?,步伐再大一點?。 兩種截然不同的矛盾情緒快把他整個撕裂,堅強的那一半茍延殘喘地拖著軟弱的那一半趔趄前?行。 終點?線已經(jīng)近在眼前?。 我要輸了嗎?裴箴言絕望地想。 滿場的吶喊蕩氣回?腸,但他確定自?己聽到了幾十米路途之外、湮沒在沸反盈天的吼聲中、陸僅的叫他名?字的聲音。 也許是幻覺,但不重要了。 這一刻,他身體中剝離了一樣東西,那是他無數(shù)次自?我安慰但始終無法釋懷的對過去兩年的怨念。 他終于同意?跟那兩年和解。 不論陸僅出于何?種原因做出那樣的選擇,他都原諒他了。 因為此時此刻親身經(jīng)歷著陸僅剛剛經(jīng)歷過的痛苦,他突然明白一件事,陸僅在乎他,非常在乎他,比他想象中更加在乎他。 最后兩步距離,裴箴言奮力一躍。 他的所有感官都關閉了,靈魂出竅,聽不到,看不到,不痛了,不累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一點?點?回?神,最先恢復正常的是視覺。 面前?是一張張心疼卻充滿喜悅的臉,天旋地轉(zhuǎn),魯智,大圣,湯寧……他看到他們的嘴唇在動,但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然后是痛覺,鋪天蓋地的痛,痛得他把自?己緊緊蜷縮起來?。 然后是聽覺,但只是聽到,傳不進腦子,像無意?義的市聲漠漠。 最后才是思考能力。原來?他們說:“你贏了!” 太好了,陸全,你看到了嗎,我們贏了,他費力望向跑道?方向,可惜他被?團團包圍,完全遮擋了視線。 湯寧難得像個jiejie,心疼地給他擦汗:“真的沒必要這么拼的,傻不傻?!?/br> 裴箴言的嘴唇囁嚅幾下?,魯智關切地湊近來?:“什么?你說什么?” 裴箴言每次好不容易鼓起力氣要說,就被?魯智大嗓門?的“什么”給遮蓋,要不是他實在沒力氣,他真想拍這貨一巴掌。 雞同鴨講地說了半天,八班終于理解了他的意?思,給他讓了一條道?出來?,好讓他看到cao場上的狀況。 前?兩名?跑得太瘋,把后面的選手遠遠甩下?,他們等?了一會才等?到姍姍來?遲的第三名?,第三名?緩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顫抖地指向裴箴言:“你簡直不是人。” 這話褒義。 長跑的進度拉得很大,跑道?上參差不齊的人影不知道?都是第幾圈。 陸僅是第一個棄權(quán)的,他走到終點?線這邊,示意?自?己棄賽。 前?三名?已經(jīng)定下?,他不認為自?己還有做無用功的必要,所謂體育精神和班級榮譽感,在他身上發(fā)揮不了什么作用,他一向不喜歡□□。 七班沒人怪他,烏泱泱的一群人早已等?候在終點?線外,大老遠就給了他熱烈的掌聲。 裴箴言坐在地上,眼看著陸僅一步步走近,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口。 他其實很想上去抱一下?陸僅,想感受那具為了他而疲憊不堪的身軀此刻有怎樣的溫度。 但是他不能。 說真的他都很佩服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保持克制和理智。 他只能給陸僅鼓了掌,在他的帶領下?,八班爆發(fā)如雷的掌聲。 合作愉快。 童天驕難以接受自?己敗在了擅長的領域,回?想這3000米,只覺得跟做了場沒完沒了的噩夢,班里有兩個男生過來?接他,雖然沒說什么奚落的話,但眼神都挺微妙,回?想上午的豪言壯志,童天驕恨不得鉆進地洞里去。 --